东院十分安静,院子里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顾莲池气不顺,冷漠得很,尤其是听见李静叫什么哥哥,更是脸若冰霜。小姑娘天之骄女,也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忍让,在他书房发了一顿脾气,转身走了。喜童站在门口,少女出来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不敢言语,忐忑地站了她的旁边,回头一看房门没有关好,刚要伸手去扶,结果李静满心怒气回头一脚又是将房门踹了开来。
她恨恨走了,只留书房一片静怡。
然后整个郡王府就这么安安静静到了晚上,少年不吃不喝一直过了许久,天快黑的时候,才让喜童传令下去,开小灶,做几样不常见的美味。
只要他能吃点东西,做什么都行!
喜童也跟着忙了好半晌,前前后后来回送了几次羹汤,可惜一直到天黑,自家主子也没jiāo摆饭,不知何意。
夜色渐浓,西院里似乎传来了林宝铮的叫嚷声,顾莲池的目光终于在兔子身上收了回来:“摆饭,快。”
喜童只当他饿了,立即吩咐了下去。
按照顾莲池的要求,晚上做了红豆沙羹,桂花圆宵,荷叶粥和桂圆栗子饼,四样甜味。饭菜就简单了些,两个小炒两样咸菜,碗筷都上了桌,喜童伺候着少年,让他洗手,可惜人就抱着那只傻兔子,躺在摇椅上面,半阖着眼动也不动。
喜童弯腰来劝:“我的公子诶,一天了,好歹也吃两口啊!”
顾莲池轻轻抚着小二呆的背脊,眼也不抬:“等会。”
喜童也不知道他说的等会是什么意思,然后没有片刻功夫,他就听见了快又急的脚步声,林宝铮从窗口走过直敲着他窗。他赶紧过去给人开门,将宝儿迎进了门来。
宝儿是来找兔子的:“看见我们二呆了吗?”
也不等喜童回答,顾莲池已经抱着兔子走了出来:“你的兔子,以后看住了。”
宝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弯腰将小二呆抱了起来:“诶呀,二呆你怎么又跑这边来啦?”
喜童低头,qiáng忍住笑意。
顾莲池洗了手,过来坐了桌边:“听说你今日又定亲了?”
林宝铮点了点头,本来她也是腹中无食,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此时闻到米汤香味,更觉饿饿饿了:“嗯,定了。”
少年微微偏着脸,对她招手:“恭喜。”
他不说那些刺激人的话时候,多数时间还是很受看的,宝儿走了过来:“多谢啦!”
顾莲池并没有拿自己的碗筷,只抬眸看着她:“其实你昨个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只不过我从小就一个人饿习惯了,真不知道多个妹妹是什么样,不然,你教教我?”
他美目当中,眸光流转。
跳跃的烛火当中,能见他俊秀的脸上,浅浅的笑意,不笑则已,一笑倾城。
林宝铮怔怔看着他,舌头都打结了:“这怎怎么教?当哥哥的,当然就是对妹妹各种好啦!”
各种好?
少年推了推自己的碗筷,示意她坐下给她:“像现在这样?你吃饭了没有?”
秀色可餐,
简直是秀色可餐,
宝儿的脚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第九十八章
屏风上挂着他的腰带和衣衫,男人心中有事,掀被下chuáng。
平时他都要躺好一会儿,叫走都不爱走,此时隔着屏风看见李朝宁的身影站在窗边,哗啦哗啦扒着药箱不知找着什么东西,顾修赤脚踩在地毯上面,片刻就绕过了屏风。
女人刚把大药丸揪成两半稍小点,端着水碗才要吃,他就已经到了背后:“你吃的什么?”
平时她身体极好,轻易没有病症。
李朝宁吓了一跳,药丸从手里一下掉了下去:“没什么。”
她从容地探身在药箱当中又拿出另外一个来,当着他的面再次一掰两半,然后就水吃了下去。
药味很浓,其实她和宝儿一样,喜好甜食,皱着眉头拿了早有的蜜饯,含在口中才觉得好些。
顾修目光浅浅,似不经意在地上的药丸上扫过。
平时也不见她吃药,每次事后,她最先做的事qíng就是先清理自己,然后身上就有淡淡的药味,就是这种味道。隐隐地,他多少猜到了一些,脸上却无波澜。
李朝宁开始收拾桌子,她身上也才披着一件外衫,身形窈窕纤细。
男人走到她身后,自背后拥着她。
她拿纸包住药丸,慢条斯理地放入药箱当中:“怎么了?不走吗?”
顾修的下颔就抵在她的肩头上面:“你这是盼着我走?”
朝宁笑,回眸:“没有,再说我盼着还不盼着,你不都得走么?”
他当即放开她,站在她的背后:“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难不成你非得等出了事再进我郡王府大门?”
李朝宁假装听不懂,也不回头:“能出什么事,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顾修略一沉吟,又是上前。
他在她腰伤轻拧了一把,转身走了屏风面前:“若你有孕,就再不能由着你。”
她回头,只见他挺直的背影,正系着腰带。
刚才药丸掉了地上,滚落一边去了,现在男人似乎没注意这边动静,李朝宁脚下一扫,低头来找,地毯上也是不太好寻,来回找了两遍也没能找到。
她怕引起他的注意,也不敢太大动作。
顾修穿了衣衫,又来穿鞋,平时她的屋里不让留人,现在也就她们两个人。
男人转过身来,眉眼间竟还有淡漠之色,她走上前来,帮他整理衣领:“今天走这么早?”
本来是不想留他,不过刚才可能问他要走的时候,他似乎不高兴了,这个人喜怒无常,嫉心又qiáng,常常在意她随口说的话,还得费心去哄着的。
是以,她立即表现出一副略有不舍的模样来。
顾修伸手抬起她的下颔,立即捕捉到了她眼底的笑意:“小娘子突然摆出一副深qíng款款的模样,我还真不适应。”
朝宁张口咬住了他的指尖,笑意渐浓:“你应该说不胜荣幸。”
他嗯了声,低头,印上双唇:“不胜荣幸。”
出了屋里,喜东果然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顾修反手关上房门,缓步走下了石阶。
喜东连忙上前:“暗线已经掌握了秦大人等人买官卖官的罪证,赵大人问是尽快动手还是再等等?”
顾修沉吟片刻,脚步不停:“陆成风有什么动静?”
喜东回道:“这只老狐狸还是很谨慎的,还在观望。”
顾修点头:“推他一把,待他进坑再动手不迟,明天安排一下,让赵显过府一趟。”
喜东连忙应下。
两个人越走越远,待进了郡王府的东院,男人才伸手入怀,拿出了一颗布料包着的半颗药丸:“还有这个,悄悄拿了去老大夫那看看是什么药丸,可有碍于孕事,千万谨记着,不要让西边的人知道。”
说着,他回头看了眼西院。
这边灯火昏暗,就只有院子当中高树上悬挂着一个红灯笼,随着风儿摇摆着。
喜东做事向来谨慎,也不问缘由,先将药丸收了起来。
明月悬挂在高空当中,顾修走到书房,又仔细jiāo待了一番,林宝铮突然将她的玉送了沈江沅,这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当中。说起宝儿这小姑娘,和李朝宁行事完全不一样。
出了书房,他想起小姑娘就多问了一句,喜东刚好知道宝儿在哪里,也多回了一句。
林宝铮此时就在东院里,还和他的儿子在一起。
顾修顿时皱眉,顾莲池一直反对他娶李朝宁的事qíng,他心中明白,之前三番五次地,从看似简单的逗弄到两个人针锋相对,细思恐极。园子里的莲花池中,黑蒙蒙一片,女尸在这个池子当中捞出来已经过去五年多了,往事却还历历在目,阿青的死,儿子的忤逆,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
这个时候,拖阿青下水的丫鬟早就死了,知道真相的那个男人,也在牢中自行了断了,即使他有千万种猜测,追究下去也毫无结果。然而,那人到底是否和沈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猜测,顾莲池小小的年纪,如今早已长大,面对阿青留下来的这个孩子,他愧疚有之,疼惜有之,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宝儿这小姑娘很显然,就是个招人疼惜的孩子。
她甚至都不像平常的小姑娘,她的疼从来不在脸上,也不会说出来。
她甚至可以很轻易地就把所有不好的事qíng化在心里,你看见她的时候,她一直就像一块糖,又甜又软。
当然了,如果你觉得她软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她骨头里就带着硬气,也叫人刮目相看。
比起顾莲池,她心思就单纯得多,所以一向不轻易近人的儿子,现在竟然和宝儿在一起,顾修的心底是有些焦灼的。进了顾莲池的院子,一个小厮正在石阶上面提灯,屋里有两三人影,一眼就能看出林宝铮的模样。
顾修上前,小厮连忙敲门。
很快,喜童过来打开了房门,男人负手走进,一眼就看见桌边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她眉飞色舞着说了什么,顾莲池在旁侧耳细听,嘴角边全是笑意,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吃了一半的甜品。
他的儿子,在对着宝儿笑。
喜童嗯嗯了一声,少年少女都抬起头来,顾莲池看见顾修似乎怔了下,不过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别过了脸去,知道他们父子关系不好,宝儿却是先站了起来:“大叔,刚好遇见,我在莲池哥哥这蹭了顿饭,他待我很好的。”
顾修点头:“日后你们也是兄妹,他待你好才对。”
喜童拿了水来,宝儿伸手洗了手,又漱了口:“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小二呆被关进了笼子里,她提在手上,又是回头。
顾莲池抬眸看着她,一副面无表qíng的模样,她对顾修告辞,又对少年挥手:“莲池哥哥我走啦,从前过往就当从未有过,你高兴点!”
说着单手在唇边做了一个让他学着勾唇的动作。
少女亭亭玉立,神qíng既娇憨又可爱。
她尖尖的小脸,直让冰冷的肝脏肺腑都暖软起来,应该让她日日高兴,应该让她时时开心,应该让她……再多吃点好吃的,长点ròu,否则,当真让人心疼。
顾莲池轻嗯了声,勾唇:“好,从前过往就当从未有过。”
他似乎找到了一个能和她和平共处的办法,脸色缓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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