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秦楼突然起火,派去打探消息的手下连忙回来禀报。谢沉玉听后,即刻前去秦楼救人。火势危急,秦楼的人忙着扑火,自是没有发现谢沉玉的到来。
谢沉玉将人救出来时,怀中的陆焱之已经奄奄一息。他本想唤大夫过来诊治,但因担心被秦章看出端倪来,只得连夜带人离开岳城。
至于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其实是用江湖上一恶贯满盈的采花贼来顶替的。
马车一路向西而行,这方向仔细着看竟是去往南疆。
原来谢沉玉见陆焱之伤势过重,便打算先带人去南疆寻那传说中的隐世高人求医。离开卿云山庄时,谢连特意与他说过这位高人的事。
那位高人名唤长宁,是位不出世的毒医,江湖中鲜有人知。然而在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毒,却大部分为他所制,如那奇毒chūn风散。
他所居住的玉寒山,过去曾是沈彻做教主时,天魔教的总坛,现如今随着天魔教众的离开,玉寒山冷清了许多。而他的住所则在玉寒山顶上,那里地势高险又常年积雪,天寒地冻的,寻常人难以上去叨扰到他。
谢沉玉心道,如今陆焱之的身体怕是难以医治好,只能去这玉寒山上寻这位毒医,会上一会了。
行了将近五六日后,终是在快马加鞭中赶到了玉寒山脚下。谢沉玉是个瞎子,身边又带了个病危之人,二人要上山自然是难上加难。
手下提议让他先带了陆公子上山,再回来接应大少爷。
谢沉玉听了自是不同意,他拄着碧玉杖,摇了摇头,咬牙道:“走吧,不过就是爬个玉寒山而已。”
把陆焱之jiāo给外人,他这心里终究是放心不下的。
三人就这样,一个背着陆焱之,一个在后头拄着拐杖跟随。这玉寒山地势陡峭,三人一路前行,可没少吃苦头。陆焱之本就只剩半口气了,此时被颠得脸色又差了几分。而谢沉玉也不好过,瞎子走这山路实在太过吃力,这一路没摔跟头已是万幸。
等到终于行到山顶上时,已是两日后了。山上冰雪皑皑,寒风刺骨,虽准备了御寒的衣物,可仍是有些受不住冻。谢沉玉还能用内力御寒,陆焱之可就不行了。
此时的陆焱之已被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
手下拿出事先准备的地图,一面看一面在前边引路。
可仅仅只是在雪地里走了几步路,陆焱之就撑不住了,从背他之人的背上倒了下来,谢沉玉连忙上去扶住了他。
手指探到陆焱之的鼻息处,呼吸甚是微弱。谢沉玉心下急得不行,他心知若不是赶路时喂了陆焱之几颗续命的药,吊了一口气,怕是根本撑不到玉寒山。
谢沉玉只得催促前头寻路的人,让他快些。
却在这时,手下停住了脚步,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一个被冰雪覆盖的山dòng,道:“就是那了,到了。”
谢沉玉不疑有他,忙抱起陆焱之,听着脚步声跟了上去。
一进山dòng,手下就转过身来,说了句:“对不住了,大少爷。”
从后头迎来一根木棍,朝着毫无防备的谢沉玉打去!
谢沉玉听到从后边传来的动静,便知这事不对劲,忙闪身避了过去。他回声抽出腰间长剑,怒道:“你背叛我?!”
“少爷,你只需jiāo出那个丑八怪便可,我们不会伤了您的。”手下恭敬地回道。
听他这么说,谢沉玉仔细想了想,便知这人是谁派来的了。毕竟能毫无防备地将他一路引来玉寒山的,除了他那亲爹还能有谁?
“是我爹让你这么做的?”谢沉玉面色冷了下来。
“少爷,别让我们为难啊。”说着,这人就抬手,让人将dòng口围了起来。
谢沉玉道:“我爹要焱之有何用?”
他不愿相信,他的父亲是会为了所谓的药人血,而伤人xing命之人。
“自然是为了那身能解世间百毒的药人之血。”却在这时,一道清冷冻人的声音从dòng外传来。来人的脚步极轻,即便是谢沉玉也差些没有感觉到他。
谢沉玉心知,来人必是不简单。若是谢连没有骗人,那么这人必是那江湖中那位不出世的毒医――长宁。
来人身着轻薄衣衫,在这冰天雪地里竟是完全不畏寒。那满头的银发随意地束在肩头,与这雪景融成一色。他踩着雪,一步步地朝着dòng里走来。
他走至谢沉玉面前,冷然道:“你就是谢连那个瞎眼的儿子?”
“你是……长宁?”谢沉玉听着这人的声音,不像是要害人的样子。
“正是。”长宁道:“随我来吧。”
谢沉玉起身,跟在长宁后头走出了山dòng。那背叛他的手下,竟全然不阻拦他。他心下疑惑更甚。
长宁道:“谢连做事还是这般jian诈,连自己的儿子也要算计。”
“……”换做以前,谢沉玉可能还会反驳几句,可现下,他却是无话可说。
长宁的住处是一间木质小屋,一走进屋里便觉暖和,谢沉玉忙将陆焱之放置在chuáng上,给他掩好被子。随即转身对长宁道:“你可否帮我医治他?”
长宁冷声笑了笑,“你们父子俩求人时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原来长宁与谢连曾是旧识,长宁二十年前为qíng所困一夜白头,将自己困于这玉寒山上,立誓绝不出玉寒山一步。
八年前谢连在偷鬼门至宝血琥珀时,得了原是鬼门弟子的谢夫人相助,虽偷到了血琥珀,却连累得谢夫人在密室里中了剧毒。谢连忙用血琥珀暂时护住了谢夫人的xing命,将她连夜送往玉寒山来寻长宁救治。
只是要救谢夫人没那么简单,长宁研制的解药还缺一味药引,只有用这药引配以血琥珀才能起到起死回生之效。
那味药引自然是药人的心头血。
谢连辛苦寻了八年,终是寻到了蛛丝马迹。陆焱之在卿云山庄遇袭的那晚,便是谢连派来的人。只是没想到陆焱之却无意中掉入了谢沉玉隐居的地下密室,谢连只得暂时收手,再后来陆焱之又得秦章处处相护,谢连便只能任由陆焱之离开。
听了长宁说的这些,谢沉玉心下震惊。他只知他的娘亲八年前与谢连闹了别扭,就离家出走了,哪里知其实是深受重伤病死垂危,不愿让孩子们知道后为她担忧。
“如今你娘就躺在这玉寒山上,要不要去见见她?”
谢沉玉回头,用无神的双眼朝着陆焱之睡着的方向望去,有些不放心。
长宁见状,叹道:“谢连为了让你将他带到玉寒山,也是煞费苦心。”
二人徒步走出小木屋,又回到了方才的山dòng里,往里走去寒气愈盛,dòng里放着一个雪棺,雪棺中躺着的女子正是谢沉玉的娘亲,谢夫人。
而雪棺旁则守着一名中年男子,那人正是将谢沉玉骗来玉寒山的谢连。
“沉儿。”谢连唤了声谢沉玉。
谢沉玉面上有些怒意,“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救你娘的命罢了。”
“焱之已经伤成这样,你还想用他的心头血救人命,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谢沉玉心中难过,为了陆焱之,也为了那躺在雪棺中的谢夫人。
“但是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娘死去,沉儿……”谢连叹道:“难道你要做个不孝之人吗?”
打小谢沉玉就是个瞎子,他还记得从懂事时起,谢夫人是如何一点一点地,温柔地教会他适应黑暗,告诉他他与寻常人没有任何不同,不过是眼睛看不见而已,只要心能看见便行。
谢夫人离家后,谢沉玉出去找过她,却始终寻不到踪迹,那时谢连与他说,谢夫人不过是外出散心了,过段时日便会回来,无需担心。
哪想这时日一过就是八年,又哪里想得到,谢夫人竟是在这玉寒山上躺了八年。
谢连要陆焱之的血救人命,这条人命还是自己的娘亲。谢沉玉两边都无法抉择。
是救,还是不救。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谢沉玉一时犹豫不决,谢连见状,在一旁敲打道:“何况有长宁在,陆焱之可不一定会死。”
“即便如此,这事也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谢沉玉沉吟道:“需得问过焱之才行。”
“天真!若是他不同意,你岂不是要看着你娘去死?”谢连听了,面上一阵怒容。直叹这个大儿子xingqíng优柔寡断,没半点心狠手辣的作风。
谢沉玉闻言闭上眼,他的面前虽是一片黑暗,内心却无比清明。“人各有命,若是焱之不愿,我也不会qiáng求。”
说着,他便拄着碧玉杖出了山dòng。只留谢连在身后痛斥他的不孝。
谢沉玉很想充耳不闻,可刺骨的风雪却将他冻得愈发清醒。回了木屋,听着榻上的陆焱之微弱的呼吸声,他的内心挣扎不已。
一面想救谢夫人,一面又不愿伤了陆焱之。
虽说是想等人清醒后再问意愿,可眼前的陆焱之伤势严重,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而谢夫人在雪棺中躺了八年,虽吊着一口气,身体却已不如前。若是再拖下去,怕是用心头血解了毒,也是无用。
谢沉玉知二边都拖不得,所以待长宁回屋时,他便问道:“可否先将焱之的身子调养好,再商议救我娘一事?”
此时天色已晚,长宁点燃了桌上的油灯,屋子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只见他走至榻前,掀起陆焱之裹在身上的被子,仔细瞧了瞧chuáng上人儿那胸口上快要溃烂的伤口,冷冷道:“他已伤至此,莫说调养,能不能救活都难说。”
“前辈定有法子救人!”听长宁这么说,谢沉玉忙急道。
长宁未回他,只是低着头把脉,随后又伸手在陆焱之的经脉处按了按,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是心绝大法……”
“那是何物?”谢沉玉不解。
长宁不与他解释,却喃喃自语道:“原来当年丢失的那半本功法,竟是被张穆那小子偷了去……”
“前辈……”
长宁起身道:“你且放心,这药人与我也算有些瓜葛,人我自然是会救,可要救他,必先将他身体里毒液全部清理去才行,所以我劝你,还是先用他的血为你娘解了毒,再救他也不迟。”
谢沉玉愣了愣,终是无可奈何道:“既是有两全的法子,那便依前辈所言。”
三日后,长宁用陆焱之的心头血炼制出了解药,为谢夫人解了毒。谢夫人虽清醒了过来,身体却虚弱不已,谢连即刻带着她回卿云山庄调养。临走时,将血琥珀留给了昏死中的陆焱之,以作答谢。
而谢沉玉虽挂念着谢夫人,可对擅自取用了陆焱之心头血一事,感到满心的愧疚与不安。便寸步不离地守在陆焱之chuáng前,悉心地照料他。
长宁也未闲着,一直在准备为陆焱之驱毒用的药浴。陆焱之是用毒虫喂养了十年的药人,要彻底驱除他身体里的毒xing,只能是以毒攻毒。
52书库推荐浏览: 颜双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