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她才艰难的爬上来,气喘吁吁的道:“你这个奴才要记住我对你的好。”
“好的,我一定会记住嘎姆小姐对我的好,就像记住将我送给巴桑大人的单曾头人一样。”我说。
“你这个可恶的奴隶。”嘎姆又捶打我。
于是我们又摔在了地上,然后就又成了翻不过壳来的乌guī,我又看着她大笑。嘎姆还是骂了我一顿,就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反复的摔倒然后大笑,玩的乐此不疲。
最后玩累了,我们并肩坐在糙地上,嘎姆说:“央金,你这个奴隶笑起来很好看。”
“嘎姆小姐,你真的不丑,你其实很可爱。”我也对她说。
我们俩又相视笑了起来。
“只是你的脚沾了地,你就不是最尊贵的吐蕃女人了。”我看了看她雪白的靴子上沾染的泥土和糙叶,说道。
“其实现在早就不讲究这个了,就连我们吐蕃身份最高贵的白玛公主都自己走路了。”嘎姆说:“我这样子的反而一直遭人耻笑。”
嘎姆用手撑着地,抬头仰望着天空,“可是我阿妈说,一个女人全部的天空就是一个男人,就算白玛公主那样尊贵又有智慧的女人,她读了那么多书,可以自己走路,走到中原那么远,可又怎么样呢?中原的皇帝不喜欢她,她不一样寄人篱下的生活?我阿妈说,我不需要自己走,我只要找到一个肯一辈子为我当牛做马的男人,他背着我走一辈子,我的天空就比谁的都美,日子过的比谁都快乐。”
我也抬头跟她一起看天,“嘎姆,你阿妈很有智慧。”突然觉得那天空蓝的有点刺眼,刺得眼睛几乎想流泪。
爬起来从吉曲河边捡起一块卵石,用刀刻下一个名字,贴贴我的额头,郑重摆在吉曲河边,“嘎姆,我要再堆起一个玛尼堆,祈求神明保佑嘎姆,一定能找到一个肯这样对你一生的人。”
“央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嘎姆突然这样问我。
“我有妻子丹珠。”我回答道。
“骗人!”嘎姆看着我,胖胖的圆脸上,眯得只有一线的眼睛,闪出糙原狐狸一样的光,“巴桑的老婆死了好几年了,到现在他也没再娶,你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我连忙摆手,道:“巴桑大人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汉人那边多的是这种事,听说汉人的皇后都是男人。巴桑那个人又是极力鼓chuī吐蕃要汉化的,汉人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的……”
嘎姆正说着,冷不丁一个声音cha/进来,“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一个贵族小姐该有的作为啊。”
我和嘎姆一起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巴桑正站在那里。
“背后偷听人说话,也不是正人君子该有的作为。”嘎姆尖牙利齿的回道。
“看见你和央金玩的这么开心,就没过来打扰。”巴桑看向正从地上爬起来,躬身行礼的我,道:“本来想过了秋天再对你说这件事,没想到郎刚就先把你带过来了。”
“巴桑,你既是说了把他给我家,人也已经到我家了,你可别想要回去。”嘎姆拉着我的袍子角,生怕巴桑抢人的样子,“我可是看上了这个差巴,让他背我一辈子的。”
“东嘎将军跟我说他新组建的差巴军中缺一个会认字,能算数的人管军需,我答应了把央金给他,怎么会反悔?”巴桑对嘎姆说:“我只是找央金说几句话。”
“不行,他是我家的。”嘎姆把头摇的像汉人货郎手里的小鼓。
巴桑却似乎早有准备,不紧不慢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袋,“有个汉商送了我这个,我想着嘎姆会喜欢,所以就带来了。”巴桑说着,把锦袋一倾,从里面倒在手心里一堆亮晶晶的,颜色花花绿绿的小球球。
“别想拿东西贿赂我。”嘎姆嘴上说着,眼睛已经被那些小球球吸引了过去,“这是什么?”
“糖。”巴桑答道。说着捻起一颗糖放进嘴里,嚼的嘎吱嘎吱直响,“嗯,这颗绿色的酸酸甜甜,不知道其他的什么味道。”
“给我也尝尝。”嘎姆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巴桑却把糖放回了锦袋中,把锦袋也收回了袖子里。
于是嘎姆很快做出了决定,“央金,你去跟巴桑说会儿话,多说会儿。”
第18章 要去中原
巴桑俯身从吉曲河边捡起一颗小石子,然后翻转手腕,石子打横着飞出去,落在水面上又跳起来,跳起了又落下,如此几个来回,才终于沉入了水中。
“这种玩法是东嘎教我的,我和他一起长大,我们是亲戚。”巴桑看着水中激dàng未歇的涟漪,说道:“我们吐蕃贵族之间彼此通婚,差不多都有些亲缘关系。”
我点点头。其实这没什么奇怪的,吐蕃也讲究个门当户对,贵族与贵族通婚,头人的少爷娶头人家的小姐,差巴当然要娶差巴,久而久之,贵族之间当然都因为彼此通婚变成了亲戚。
“嘎姆其实本该是我的妻子,她自小与我订了亲,但我因为按照汉人的规矩近亲之间不能婚娶,因此跟她退了婚。害的她从此成了吐蕃贵族小姐们口中的笑柄,所以至今未能出嫁。我心中甚是愧疚。”巴桑说道:“我知道你对待家人极好,想你也能好好待她。”
我回头看看坐在糙地上专心吃着糖球的嘎姆,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摇头。
“你真有喜欢的人了?”巴桑看着我,又问。
我再次沉默,然后再一次摇了摇头。
“这个先不急,慢慢来吧。”巴桑说道,“倒是有另一件事,我要让你知晓。”
“您请说。”
“赞普已经决定,明年chūn天要派遣我吐蕃最出色的勇士,护送太子前往中原。”巴桑笑了笑,道:“也许你还不知道,太子就是杰布。”
“原来竟是冲撞了太子!”二十鞭子至今伤疤未愈,但现在却觉得轻了,至少脑袋还在。
“杰布这次是要代表赞普去出访中原,答谢天语的皇帝陛下在这次白灾(即雪灾)中对我吐蕃的救助,并送上我们回赠的礼物。”巴桑继续说道。
我依旧是点了点头,这些家国大事对我一个差巴来说太高了,但接下来巴桑的话却将我与这件事扯在了一起。
“赞普说选出我吐蕃最出色的勇士护卫太子,而我吐蕃的第一勇士非东嘎将军莫属,央金跟着东嘎去中原吧。”巴桑说。
我愣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去中原?”
“去中原。”巴桑说:“中原百姓如何生活!中原学里的学子怎样读书!大海怎样辽阔!海船多么巨大!央金,去看看。”
巴桑的眼睛在闪光,“我多想能亲眼去看看,可惜职责所在我去不得。央金你替我去吧,把你看到的一切都记下来,回来讲给我听。”
巴桑的目光再转向吉曲河,看着广阔的河岸,伸手拍着河岸边的一颗沧桑老树,说道:“我吐蕃太老了,不复几百年前的辉煌时代,它就像这棵老树,它需修剪去gān枯的枝丫,除去腐烂的根须,更换新鲜的土壤,才能获得新生。”再拍了拍那树身上斑驳的树皮,“可他毕竟太老了,要想改变不可能一朝一夕,总要一点点来。开关市、选拔差巴参军,这都是好的改变,虽然慢,却可以实实在在的看到它正在进行。”
他收回目光,看向我,“你随东嘎将军去中原,少则两年,多则三年,回来时应该可以看到他更多的改变,那时,你把从中原看到的东西,学到的东西带回来,我们也许能帮它改变的更好些。”
巴桑身上张扬着一种活力,一种飞扬的神采,这种神采映进了我的眼里,让我的心微微触动。
“这样才对。”巴桑指着我的眼睛,笑着说:“当去年你告诉我你只有十五岁的时候,我就相当错愕,十五岁的少年眼睛里怎么如此的缺少生气,现在看起来好多了,看起来生的不是那么着急了。”
“哈哈。”我笑,“我去,替您去看。”
“此去也要当心。”巴桑郑重说道。
“巴桑大人是担心天语的皇帝会对太子不利吗?”我问道。
却见巴桑摇了摇头,“天语皇帝的胸襟大致不会如此狭小。不过……”他笑着用指尖点了点我的鼻子尖,“央金生的俊,天语的皇帝又是个出了名有龙阳之好的,不要被那皇帝看上了,扣下回不来了才好。”
“啊?”
……
几天后我和我的三个哥哥就被带到了东嘎将军的兵营里。
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东嘎将军,他当时带领着一支不下千人的队伍赤膊着在校场上跑步。
我一眼就在这千人的队伍中认出了他,不是因为他跑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也不是因为他有着跟嘎姆很相像的面孔,而是因为这一队人中,其他人都是空着手跑,只有他是左右两肩上各扛着一个巨大的石锁在跑。
我看到他就觉得很亲切,也不是因为他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成为我的大舅哥。而是因为他黝黑的皮肤,肌ròu纠结的qiáng壮身板,让我想起了我家牦牛群中的那头头牛。甚至想我家的头牛要是跟东嘎将军来个对冲,被撞倒的会是哪个。
“愣着gān什么,还不入队一起cao练。”可这位嘎姆将军对我可一点不亲切,他冲着我们兄弟四个一声吼,声如雷鸣。
qiáng巴、次仁和嘉措二话不说应声脱了袍子,加入了队伍跑起来。
而我转头,对趴在我背上的嘎姆央求道:“能先下来会儿吗?等我cao练完了再背你。”是的嘎姆,我把她也背来了。她坚持要我背着她一起来,我本来以为军事重地不会允许女人进的,但谁知道到这里竟是畅通无阻,没人来管。
“不要。”嘎姆果断一摇头。
“那个还站着的,快点。”东嘎将军好像也完全不介意我背着她妹妹这个不见得比石锁轻多少的人一起跑,第二次催促了。
“神啊,不如降个雷将我劈了吧。”我仰天哀叹一声。
只听轰隆一声,脚下一震,不是雷真劈了下来,而是一只石锁飞过来落在我的脚边,激起尘土飞扬。
我不敢再叹了,在第二只石锁再飞来前,背着嘎姆拼了老命追了上去。
嘎姆趴在我背上,还小狐狸般的说:“央金,要不你也把袍子脱了吧。”
“我……,老天你还是劈了我吧。”
“咯咯咯咯……”嘎姆笑得花枝ròu颤,我听见自己的骨头嘎吱嘎吱的声响,好像就要折了。
第19章 打的就是头人
东嘎将军选出来的两千差巴,个个都是好手,丢起乌朵来嗖!嗖!嗖!如同飞蝗漫天飞。she起箭来嚓!嚓!嚓!即便骑在马上颠簸着也能箭无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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