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进京记_猪美美【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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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一口气,再转回头来,面前却多了一个持伞而立的身影。
我骇然倒退一步,才看清那人不是雷丰瑜,而是龙十四。
“你怎么在这?”
“接你。”龙十四说完,拉住我的手臂,一蹲身将我背在背上。
“我自己能走。”我说。
“伤口不能沾水,老实别动。”龙十四说道。
“我受伤你也知道?”我问。
“壮壮叫人给我捎的信。”龙十四答道。
我接过龙十四手里的油纸伞,在手上转了转,“这汉人的伞做的好生jīng致!”青绿色的竹子杆,上面漆过桐油,把手是晶莹剔透的绿,难道竟然是玉石做的?
雨大了起来,打在伞上噼噼啪啪如同爆豆子一样,我不再动,任由龙十四背着。莫名的,我又回头看。
但我依旧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皇宫角门边,一墙之隔站在那里的高挑孤冷的身影,他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把他打得湿透,因为他的伞刚刚已经给了龙十四。
听着雨打在伞上的声音渐渐向前行去,雷丰瑜探出头来。
却一下子正对上那人转着头回望的目光。
只见那人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对他挥了挥手。
雷丰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忍不住笑叹一声:“这家伙还挺贼的!”
……
龙十四背着我,我们在雨中走着。
“刚才怎么一直看着皇宫那边?想回去?”龙十四问我。
“不想,只是觉得宫里那个人有点可怜。”我说。
“哈!”龙十四不以为然的哼笑一声,“他可怜?”
“当年我老大就说过,深入糙原变数太多,与吐蕃的结盟尚需要时日巩固,兵力部署也还要仔细谋划,让他三思而行。” 龙十四的牙齿磨的咯咯作响,“可他依旧一意孤行。结果他是没死,可别人却替他去死了。” 龙跃死没死虽然还不能确定,但龙十四知道他十一哥死了。
十四郎上面曾经有十三个哥哥,那十三个哥哥也跟他一样都是死士,他们中除了两个受伤残疾的以外,都死了。那些哥哥死的时候他都有感觉,这大约就是兄弟之间血脉联系的缘故,三年多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感觉到他十一哥走了。由十一郎推及龙跃,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你觉得雷丰瑜是不是真的爱你老大?”我问。
龙十四想了想,说:“我觉得这方面倒是真的。”
“如果这样的话,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我说:“那是我家乡的一个传说。”
“嗯,我爱听故事。”龙十四点头。
“传说天上的天音女神架着飞鹰来到人间,爱上了大雪山下的放牛郎,女神和放牛郎每天在雪山脚下幽会,有一天风雪jiāo加,女神没有来,……”我将嘉措给我讲的那个女神和凡人的爱qíng悲剧,讲给龙十四听。
故事不长,不一会儿讲完了,我问龙十四,“冻死在山上的放牛郎和失去了爱人永远活在痛苦和懊悔中的天音女神,哪个更苦呢?”
龙十四沉思了起来,他想了好久,久到兵营已经近在眼前,他才开口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中的两个人不像雷丰瑜和我老大?”
“哦?”看来我不是个会说故事的人!
“或者说要变一变。”龙十四思索着说:“天音女神是我老大。”
“哈?”我完全不明白龙十四脑子里是怎么想的,“难道雷丰瑜倒成了那个冻死的放牛郎?”
“不,雷丰瑜不是放牛郎,放牛郎应该是我哥。”龙十四说道。
“啊?”他哥是……
“也不对,这个故事还是变一变吧。”龙十四说道。
“天音女神有两只鹰,这两只鹰是他的奴仆,他的座驾,他的侍卫。天音女神在人间爱上了一个放牛郎,与放牛郎如胶似漆,但他却不知道他的两只鹰奴其实爱着他,比放牛郎更爱他。”龙十四停下脚步,望着雨夜出神半晌,接着说道:“但作为神的奴仆却爱着神,本身就是非分之想,更何况神又另有所爱的人,所以这份爱可以说是绝望的。面对着这绝望的爱,其中的一只鹰奴退缩了,他选择了离开。剩下另一只鹰奴,却无论如何不肯放弃,一直守着他的神,守着他的爱。”
“一个狂风bào雪的日子里,天音女神不便出行,但他担心他的爱人会因为寻找他而发生危险,还是冒雪前往,他的鹰奴虽然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看不见路,很可能会折翼,但还是毅然决然的驮着他的神,飞向了人间。”
“漆黑的夜里,风雪jiāo加,鹰奴果真折了翼,他跌下了天空。”
雨下的更急了,哗啦啦的,好像整盆整盆的水由天上倾倒下来。
在这雨声里,龙十四的声音几不可闻,“……不管那放牛郎是活着还是死了,神只会为他伤心和欢喜,而他从来都不知道鹰奴死时的哭泣。”
龙十四的故事讲完了,心qíng变得非常的不好。他将我放在地上,“你自己进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说完,他转身奔入雨里消失不见了。
我独自站在雨中,好久才长叹口气:“天音女神和他的鹰奴一起摔死了,这个故事大概就算悲惨的完美了!”
迈开乏力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兵营里走。
“嗖!”雨中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一支白羽箭贴着我的头顶飞过,把我手里的伞打烂了。
吓得我大叫一声,“噶尔多吉,你这是要我的命吗?”今天这是什么倒霉日子,个个都来吓唬我,我看起来很好吓的?
雨中传来噶尔多吉慡朗的笑声,“你个小毛贼擅闯兵营,还不束手就擒?”
“啊呀!雨这么大,打着个伞慢悠悠的闯兵营,亏你也想的出。”
我惋惜的看着手里被打烂的伞,本来还想着能把它带回去送给嘎母,或者卖给汉人商人肯定也能值几头牛,没想到它却这般短命!就好像那块龙涎香一样!
“咝!”雨一下子就打湿了我身上的衣服,也打湿了我肩上的伤口,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怎么了?受伤了?”噶尔多吉用腰刀当盲杖,点着地走过来。
“你到了晚上就是睁眼瞎,还来出岗?”我问。看他全身上下淌着雨水,头发都被雨水打乱了,乱发贴在脸上,这高贵的吐蕃贵族中的贵族,倒不曾见他这么láng狈过。
“睁眼瞎she你也照样一she一个准。”噶尔多吉满不在乎的甩了甩头上的水,“你怎么着,挨鞭子了?”
从噶尔多吉的话里,我想在我离开兵营这两天里发生的事,宫外除了龙十四外其他人果然都不知qíng。
暗暗松了口气,含糊的道:“别提了。”
“挨了多少鞭子?要不要紧?”噶尔多吉摸索着伸手过来。
“挨了一刀子。还好命贱没事。”我在他手上按了按,以示不要紧。
他却反手抓住我的手,“手怎么这么凉,这大夏天里,手怎么跟冰块一样。”
“挨了刀子流了血,可有人还打烂了我的伞,让我淋得透心凉。”我说。
“刚来中原才几天,就添了中原人那套臭毛病,还打什么伞。算了,看在你有伤在身,我背你回去。”噶尔多吉将我的手搭在他肩上。
“你一个瞎子还背我?”
“你不是我眼睛吗?”
“哈哈!”我俩一起哈哈大笑。






第61章 谁的怀抱

我爬上噶尔多吉的背,他用腰刀点着地,向营地的方向走去,我拍了拍他肩膀,问道:“要不要先跟岗上说一声。”站岗期间可是不能随意离岗的。
“我不当职。”噶尔多吉说道,“我出来是为了在雨中练习听力和箭法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平常安排站岗,从来都没人敢给噶尔多吉排班的。
“行了,那就走咯。”
“先去我那吧,我那有好药,先给你的伤包扎包扎。”
“也好。”这一刀虽说不上多严重,可也不是两口唾沫能解决的。
我趴在噶尔多吉肩上,给他指方向,不过也不用给他指什么,他凭着记忆以及听力,自己走的也顺溜的很。
噶尔多吉自己住一个独院,地方挺宽敞,收拾的也gān净,浑不似我们兄弟住的那猪窝。
噶尔多吉从行李里找出一个盒子给我,“外敷内服。”
我打开一看,huánghuáng绿绿的一盒药粉。
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再舔了舔,喜道:“红景天、珍珠粉、玛瑙粉、木香……”我一连报出十几种药名,皆是专治外伤,止血、补血、活血、养血的好药。
“你倒是识货!”噶尔多吉笑着道:“我看不见,你自己弄了。”
“没问题,我自己来。”我脱了湿衣服,丢在一旁,动手去解肩头的绷带,但手指落在绷带那个结扣上却半天没有扯开。
“怎么了?”噶尔多吉听着我这边的动静,问道。
“这伤口之前上过药,也是好药,别糟蹋了,就这样吧。”我说。说完,我拿起湿衣服准备再穿上。
可衣服一沾身,就觉得一股寒气直往骨头fèng里钻,冷得止不住发抖。
我是个生过重病的人,立时就感觉出不妙来。
“噶尔多吉,我冷。”
噶尔多吉伸手试了试我额头,又摸了摸我冷得冰块一样的手,“你发烧了。”
我叹了口气,“这叫什么?差巴的命,皇后的身子?”
“哈!”噶尔多吉扶着我到他的chuáng上,找了个他的厚袍子给我裹上,“今天晚上别走了,在这睡一宿吧。”
“只能这样了。”
噶尔多吉也脱了湿袍子,连同我的一起找了个地方挂着晾起来。然后也爬上chuáng,在我身边躺下。
我折腾的累了,可大约是白天睡的多了,一时还睡不着,觉得喉咙痒痒的,嘴里也gāngān的,咳嗽了两声,突然很想喝苏油茶:“咳咳,要是有口苏油茶喝就好咯。”
“苏油和茶叶我这倒是有现成的。”噶尔多吉说爬起来,“你等着,我去打水。”
“不用出去打水,接点雨水就行了。”我说。
“也是。”噶尔多吉拿了铜壶在屋檐下接水。
可刚刚不想那雨大的时候,它瓢泼似的大,现在想接水了,它却又小了,滴滴答答没jīng打采的敲打着铜壶。
“我还是出去打水吧,这要接到什么时候。”噶尔多吉说道。
“我跟你去。”我裹着袍子爬起来。
“你躺着不用动,兵营里我闭着眼睛都到处走,这到井边没十步远还能被绊倒不成。”噶尔多吉对我说完,转头要去屋檐底下拿铜壶,没想到却真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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