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海的全部成员都在忙着,除了敖沂。
“爸爸,咦咦?要、要要……”小龙紧紧跟着纪墨,爪子一直朝眼前的行李上面伸,奶声奶气地说话,他这些天又学会了一个字,那就是“要”。
纪墨头也不抬地忙着固定糙绳,这堆行李里面装着的就是珍贵稀少的合果藤,准备运回西西里海去尝试栽种的。
“不行啊沂儿,这个不能给你玩,这是糙药。”纪墨好声解释道。
龙后来了这么一小会儿,只等到了纪墨的几句礼节xing客套,其余就没有了。所以她不得不主动开口:“纪墨,里面装的是什么药糙?”
“哦,是合果藤。”纪墨坦然回答,这事儿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
龙后眯了眯眼睛,又看了看那不愿与自己亲近的白金小孙儿,语气有些不满地说:“哦,是吗?西西里能养得活?”
“唔,这个要试试才知道,我已经跟好几位祭司请教过了。”纪墨忙中抽空回答。
敖襄忍不住问:“这个合果不能多吃的吧?你不是已经有敖沂了吗?”她以为纪墨是为了他自己准备的。
龙后叹了口气,也难得好言相劝了一番:“是啊,你既然能生下沂儿,那就说明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别弄巧成拙了。”
在不远处忙碌的容拓听得清楚,心里立刻笑得打跌,幸灾乐祸地看着人鱼。
纪墨直起腰,摸了摸鼻子,小龙趴在他一边肩膀上,不断在他耳边咿咿呀呀,纪墨尴尬地笑了笑,最终含含糊糊地说:“我知道,谢谢你们提醒……咳咳,这个合果嘛,我会看着办的……不过,不过是备用罢了……沂儿还这么小,我们得先照顾他……”
孰料,这种事越是语焉不详,就越是能让对方误会。
龙后了然,端庄矜持地嘱咐:“你知道就好,沂儿确实还小,先顾着他吧。”
敖襄其实还是很羡慕的,因为她年长纪墨那么多,敖沣和敖沂却差不多一样大。但她此时也不敢多求:就敖沣一个,还得了重病,哪里还有心思想第二个呢?
何况,敖白纪墨他们这么快回去还是为了给小沣拿药果脯的,敖襄怎么敢让纪墨不高兴?
于是,两条雌龙出于各自的考量,内心深处均有忍rǔ负重的感觉,保持微笑跟纪墨寒暄着。
另一边,三条王族龙正在低声商谈。
“……你也太危言耸听了!我们东海跟西海是什么关系?好几代的jiāoqíng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敖瀚相当不以为然地说。
龙王沉吟不语,没有表现出对哪一方的赞同。
敖白平静地表示:“依我看来,无论敖家有几个龙后王后是出自西海的,东海龙族跟西海龙族都只能是邻近关系。”敖白甚至没有说‘邻居’二字。
“怎么就只能是邻、邻近呢?”敖瀚急了,稍微提高声音训斥幼弟,“敖白,你这样诋毁西海龙族,是不是因为当初你带着纪墨路过西海时、没有受到热qíng的款待啊?王兄可是听说了,纪墨在中途病倒了,最后是去了西海求助对吗?”
龙王略微有些吃惊地抬头,但沉着脸还是没有说什么。
“的确有那么一回事,但我不可能因为私事去诋毁西海龙族,王兄未免将我看得太狭隘了。”敖白叹息道。
敖瀚听到这样直白的话反而不大好意思,连忙补救了一下,说:“唉,其实都是因为前段时间忙着修建龙宫,小沣又病得厉害,王兄才分身乏术,一时间稍微松懈了些……父王,您是知道的,我最近忙得——”
龙王疲惫地抬手打断,望着幼子,目光是罕有的温qíng和欣赏,问:“敖白,你说咱们跟西海龙族只是邻近的关系?”
“是!”敖白坚定地点头,qiáng硬地说:“东海有东海的族民,西海也有他们自己的,双方关系再怎么好、该有的规矩也不能坏了!私jiāo是私jiāo,封海是封海,不能混为一谈!”
龙王微微一笑,重重地拍了拍敖白的肩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长子,这种陌生的眼神把敖瀚给看得差点脚软。
“好哇,好!”龙王先是单手拍了幼子的肩膀,随后又双手放上去,重重地拍打了一番。
这下糟了,龙王的举动被不远处的敖沂看见,小龙瞬间就大喊着冲了过来,气势汹汹地横在祖父与父亲之间,瞪着眼睛十分生气。
“吼吼!”幼龙的吼声虽然稚嫩,但意思已经有了。
龙王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不顾敖沂的挣扎搂住了他,高兴地夸:“哈哈哈~不愧是我东海的幼龙!年纪小小,胆子却大得连我都敢吼!”
敖瀚看着兄弟家的幼龙这样健康勇猛,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沂儿,刚才是长辈们在开玩笑,不是真打,别误会啊。”纪墨远远地喊了一声,不过有敖白在,他就没有过去。
“爸爸,啊啊啊~”小龙不断挣扎,又扭头望着父亲。
敖白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他伸手接过了孩子,轻声哄道:“好了,没事了,你刚才是担心父王吗?”
小龙紧紧趴在父亲怀里,时不时气鼓鼓看一眼龙王。
“敖白啊,你要好好抚养沂儿,他长大了一定是你qiáng有力的助力!”龙王感叹着嘱咐,又说:“你说的那些父王会好好考虑的,放心回去吧。”
“父王——”敖瀚忍不住开口,心想敖白凭什么说西西里重要?西西里不就是个偏僻的角落吗?要那么重视做什么?
“别说了,以后你就会知道。”龙王虽然失望,但还是安抚了一下长子。
敖白不由得地说:“谢父王信任。”
“哼,用不着谢,西西里本来就是东海的西大门。敖白,你要永远记着,东海族民就是你的族民,这可不是邻近关系了吧?”龙王十分jīng明,虽然没有挑明,但句句话都带着敲打的意思。
敖白十分诚恳地表示:“当然不是!父王放心,这些我都铭记在心。”
敖瀚看着父亲和幼弟之间的jiāo谈,竟然cha不进去话!破天荒的,他觉得有些嫉妒敖白。
父子俩又隐晦地谈了一会儿,各取所需之后才停止。
龙王看着睿智沉稳的幼子、又看了看有些茫然的长子,再想想远在东海另一端的西西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老了,却还不敢颐养天年,因为放心不下。
片刻之后,纪墨和容拓他们已经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老龙王扭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说:
“行了,你这就回去吧,一路小心。”
这边,龙后敖襄倒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因为她们对着纪墨真没什么可聊的。
父子三个游了过来:敖瀚习惯xing和龙王并肩,敖白则习惯xing殿后——有很多事qíng,比如父子qíng、兄弟qíng,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成了定局。
最后,西西里海全部成员已经列队排好,行李也都妥善带上了。
老龙王重新端起了尊贵金龙的气势,大手一挥,声音已经苍老,他说:“敖白,出发吧,父王看着你们离开。”
当跟着敖白作最后道别时,纪墨不知何故,突然想起了当日还在圣湖时,敖昆要回南海,大哥出来相送,他最后似乎也是说:你这就回去吧,我看着你们离开。
下一刻,他们出发了:依旧是敖白游在最前面,这也是西西里海特有的风景了;容拓殿后,黑洲领着众蛟龙以及敖瀚的护卫龙,游在中间。
一群龙渐渐加速,队伍中只有小龙欢笑的声音,他不甘示弱,努力游动着,旁边的蛟龙时不时拉他一把。
纪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龙后她们三个已经在低头jiāo谈,只有龙王还在坚持目送,看到纪墨回头,他还挥了一下手。
“保重!”纪墨心里轻声对他说,同时大声地对自己说:终于要回家了!
虽然只在东海龙宫住了几天,但穿越鱼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实在是过得太身心疲惫了。
※※※
旅程中,就算是同样的风景,带着不同心qíng去欣赏时都会有不同的感受;更别提浩瀚无垠的海洋了,每一次游过的路线都不一样。
“小王子睡着了吗?”容拓往前面游了一段,低声询问,“把他放进去吧,抱着太累了。”
“嗯,这小子中午不肯睡,偏要把午觉挪到下午,唉。”纪墨疲惫地说,同时将熟睡的小龙轻轻放进王蟹壳里面去,然后守在后面推着游。
容拓暗中打量了几眼队伍中属于敖瀚的护卫龙,眼神冷淡。
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是黑洲最先发现了对方的异样,继而引起了西西里海护卫龙的额外注意。
“没事,我会看着沂儿,游你自己的。”纪墨安慰道。
老龙王没有食言,果然拨派了一队蛟龙给西西里海,数量不算多,约莫五十条左右,但胜在都是从护卫龙队伍里挑出来的,彪悍勇猛;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都是敖白从前亲自训练过的,彼此都熟悉。
容拓看着新加入的蛟龙兄弟们,总算有了点笑容,又重新去了队尾。
傍晚时分,他们找到了一处避风容身的地方,敖白安排好了之后,才疲惫地回了自己的岩dòng。
小龙吃饱了,正在和容拓闹着玩,原本应该要休息了,奈何最近风餐露宿,生生搅乱了他的作息规律。
“王,他们还安份吧?”容拓当即就问。
纪墨心里也十分郁闷:我们紧赶慢赶游回家、就为了帮小沣,你们派来跟着回去的护卫龙怎么还能有异心呢?
敖白坐下,吁了口气,说:“没事,我把他们分散了,塞到黑洲他们中间,他们不安份也得安份。”
纪墨每天游得腰酸背痛,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看到伴侣累得进来就坐下喘息的样子十分心疼,游过去帮他按了按僵硬的肩颈肌ròu。
“咦咦?”小龙游到父亲背后,有样学样,也挥舞着爪子一通捶打,态度颇为认真。
敖白很快就眯起眼睛笑了,他两手向后,一只手揽住了孩子、另一只手搂住了伴侣,均安置在自己怀里,他亲了亲小龙的爪子,歉意道:“这几天太忙了,都没怎么有空照顾沂儿。纪墨,辛苦你了。”
纪墨刚想说些什么,容拓已经夸张地咳嗽了起来,表qíng无奈又苦闷,心想:你们是在刺激我这没有伴侣的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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