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事的时间不短了,曹尚梅的家庭qíng况,办公室里的老师多多少少都知道,虽说现在工农知识分子一家亲,可老祖宗传下来的古话也不是无稽之谈,必然有它的道理。
一个书记的儿子,一个印刷工的闺女,以后日子能好过么!
泥捏的人还有三分气xing,何况是个自尊心极qiáng的姑娘,曹尚梅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没理会红眼病的女老师,不用说,指定是嫉妒她找了这么好的对象!
马大姐递给女老师一个眼色,让她别多说话。
气氛有些僵,韩念念忙拿了报纸读给大家听。
“劳动节即将来临,工农兵知识分子一家亲,不仅是工人阶级的节日!也是所有同志的节日!”
“特大喜讯,我市各大副食品店,届时供应猪ròu!粮站暂定供应两斤大米,两斤富qiáng粉!详qíng请注意查看各大商店布告!”
“猪ròu供应几斤?”马大姐忙问,“我儿子嚷着要吃饺子呢!”
“还没定。”韩念念指指给她看。
民以食为天,众人又七嘴八舌商量五一节那天几点去排队,全家出动,哪个去粮站,哪个去副食品店,哪个再去百货商店。
都是有经验的前辈,韩念念仔细听着,心里也在盘算几点去排队合适。
就她一个人不要紧,可以拉方书记还有老爷子他们一伙儿,分工合作,输人不输阵!
眼见到了四月底,全市各大单位统一放假一天,街道办事人员也不能月初了,五一头天就把花花绿绿的票据给发放了。
时下劳动节和国庆节是除了chūn节以外的大节日,供应的票据种类和数量也比往常要多。
自打韩念念入职工作后,粮食指标由原来的二十四斤涨到了三十斤,猪ròu还是两斤,但赶着过节,ròu票给发了三斤,油票三两,除此之外肥皂票、糖票等也都相应提高了供给。
票拿到手,找到ròu票油票,都给了王婆婆。
“婆婆,您和爷爷的粮票给我,明早我和方书记去排队买粮。”
老人家年纪大了,背粮食困难,王婆婆乐意之极,忙把粮票给韩念念。
“明早我让你爷爷去副食品店排队,咱们先买两斤回来过过嘴瘾!”
“婆婆,我想吃您包的饺子,市里新开的那家饺子馆还没您包的好吃!”
王婆婆听得舒坦,“成,等你们把富qiáng粉买回来,我就揉面团!”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全市都跟打仗似的,凌晨三四点就有人动作起来了,房子不隔音,隔壁叮叮咚咚翻蛇皮口袋拿油壶的声音听得清楚。
韩念念特意定了闹钟,睡眼朦胧的爬起chuáng,凌晨外头冷,裹上冲锋衣,打着手电筒,一点也不怕,直接往巷子口走。
方知行已经到巷口了,路上行人三两,都缩着脑袋赶着去排队。
以前约会的地方要么是五星级酒店,要么是高级会所,出个门都要包裹紧生怕被人认出来,现在可好,啥也不用顾忌,约会的内容是手拉手压马路、逛公园,还有排队去买粮…
跟得了软骨病似的挂在方知行身上,任由方知行捉她手七拐八绕去粮站。
“才三点多,怎么这么多人了!都疯了吧!”韩念念揉揉眼,队伍已经排老长,歪歪扭扭绕几圈了。
她说这话时,经过的大叔斜眼朝她看,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么早过来,你不也疯了?
时下再没有比解决温饱更重要的事了,对买粮不上心,还能对啥上心?
老老实实去排队,月亮若隐若现,黑黢黢一片,不少人都缩着脑袋或者蹲地上眯眼打盹,粮站八点才开门,还能眯眼睡一觉。
看有的人竟然把棉被扛过来,韩念念后悔不已,还是经验不足,早知道她就扛一张折叠chuáng过来了!
方知行比她有经验,裹了军大衣,解开扣子从后面把韩念念裹住,反正黑黢黢谁也没空搭理谁,抱一抱也没人关心。
韩念念斜眼看他,“其实你是故意的吧?”
方知行撇开眼,只谈重点,“暖不暖和?”
“暖,暖和!”
八点一到,粮站大门开了,半人多高的铁皮桶里装的全是细粮,工作人员踩着高凳,不停吆喝排队、秩序,众人蠢蠢yù动,不停往前挤,场面十分可怕。
人多的力量!
富qiáng粉两毛五一斤,大米三毛六,人限两斤。
加上方婆婆的粮票,五个人十斤富qiáng粉,十斤大米,排半天总算买齐全了。
韩念念灰头土脸的提着五斤富qiáng粉,再看方知行,也好不到哪儿去,衬衫被挤得从裤腰里耷拉出来,裤子上白白一层面粉,脚上的回力鞋也被人踩了几个脚印…
韩念念忍不住发笑,“方书记,你是我见过最接地气的美男子!”
什么乱七八糟,到底忍不住白她一眼,把她手上的面粉也接了过来,两手各拎大米白面往家走。
直奔老爷子家,王婆婆已经乒乒乓乓剁菜馅,老爷子也是天不亮去排队,总算抢到一块ròu,只不过在老两口眼中都不算好ròu,原因是ròu太瘦啦!
韩念念却喜欢,肥ròu包饺子一点不好吃。
“婆婆,我来剁菜馅,你和面。”韩念念不好意思笑道,“我不会和面。”
王婆婆听得直摇头,忍不住说她,“不会和面哪成?自己单门独户过日子无所谓,以后嫁了人,不会和面给娃吃啥?和面好学,我来教你。”
跟韩念念做邻居的时间也不短了,王婆婆多少知道这丫头,把日子过得糊里糊涂,不止不会和面,针线活不会,纳鞋底不会,洗衣做饭也勉勉qiángqiáng,以后跟小行结婚了可咋整哟…
韩念念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面盆,作难。
“不会和没事,我来。”方知行洗gān净了手,接过面盆。
“方书记,你真好。”韩念念冲他傻笑。
王婆婆看得直摇头,得,总算知道这丫头为啥这样了,感qíng是给小行惯的!
分工合作一阵忙活,肚大胖圆的饺子总算端上了桌,麻油混着香醋,比国营饭店卖的实在!
吃得正香,有人在敲门,听着像是在敲韩念念家的。
忙去开门,门口站着陈卫东,身上还背了蛇皮口袋。
“哥,你背这半口袋是什么啊,沉不沉,赶紧放下,吃饭了没?”韩念念忙把他背上的蛇皮口袋接下,一拎,没有想象的重。
“装的什么呀。”
“树上打的洋槐花,我娘让背点过来给你蒸洋槐花吃。”
走了半天,可把陈卫东累得够呛,“大妹子,快开门进去,我倒点水喝,渴死我了…”
他话音刚落,方知行闻声出来了,直接招呼陈卫东进王婆婆家,倒水搬凳子盛饭,陈卫东总算缓了口气。
“真香!婆婆手艺好!”太久没吃ròu,陈卫东几乎láng吞虎咽。
“小伙子慢点吃,炉子上还有!”王婆婆又给他碗里添满。
“小伙子,喝不喝酒?来点?”老爷子热络的给他倒上半碗白酒。
酒足饭饱,陈卫东挠挠头,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晌午吃的可是人家的白面猪ròu,多金贵啊!
“婆婆,下回我过来给您背点粮!”陈卫东不愿欠人qíng,怪难为qíng的。
王婆婆不在意,“丫头都给拎好几回粮食了,你们也不容易,出门在外,谁能不碰到个困难,吃顿饭又不是啥大事。”
老爷子也道,“真要较真起来,咱家还欠你粮呢!”
陈卫东憨笑,到底没再瞎矫qíng。
下午韩念念带陈卫东去买自行车,赶着劳动节,百货商店人满为患,二楼自行车柜台,普通的国产自行车,凤凰永久飞鸽红旗大金鹿,不要工业劵的高价车四百多一辆,除非傻了才去买。
韩念念从包里数出一叠工业劵,扭头问眼已经看直了的陈卫东,“哥,钱带了没有?”
陈卫东把一捐钱从上衣口袋掏出来,去年收成好,光是在生产队挣工分换的钱就有七十多块,她媳妇把结婚的彩礼钱也添上了,再加上在养殖场打零工挣的,零零碎碎凑足了一百五十块。
“哥,看上哪个牌子了?”韩念念对自行车完全没概念,就跟对几十年后的跑车xing能没概念一样。
“论外观,要数凤凰,可论起实用,还是二八永久。”来之前,陈卫东已经跟村里有自行车的几个小年轻商量过,“还是买二八永久。”
售货员一听这是要打算买了,笑吟吟道,“二八永久一百三一辆,五十张工业劵,劳动节大优惠,凭工作证可减免一半工业劵。”
韩念念二话不说把随身携带的工作证jiāo出来,让售货员开票写收据。
办好手续,陈卫东高高兴兴的扛起大永久就下楼。
韩念念惦记小侄女,用粮票称了几斤糕点,又去烟酒柜台买了两瓶白酒,一块让陈卫东带回去。
“大妹子,用你这些工业劵,已经够麻烦了。”陈卫东不好意思接。
韩念念不由分说塞给他,“又不是给你的,白酒给姑父…大丫长牙了吧,刚好能吃点jī蛋糕,闺女一样惹人疼,给娃吃好点!”
陈卫东眼眶子发热,哎了一声,把网兜子挂在自行车把手上,跟韩念念告别回乡。
打仗似的过了劳动节,晚上又在王婆婆家吃了顿蒸洋槐花。
玉米面拌的洋槐花,倒上油盐,平铺在篦子上,蒸好之后淋上蒜蓉、麻油,吃着喷香!
半蛇皮袋洋槐花只蒸了一小半,王婆婆留了点,剩下的让韩念念拎回家。
这玩意不能搁时间长,转天去上班,韩念念又分了一半拎去学校,哪个老师要就给谁。
结果不少老师都想要…
最后还是被年纪大点的马老师和脸皮厚的牛老师平分了。
马老师喜滋滋的把洋槐花搁在自己办公桌下,随即对韩念念道,“韩老师,今天中午恐怕不能早下班了。”
“怎么了?”
“分房呗,每年都要来一次,讨论来讨论去,归根结底还是房子不够住。”
时下多得是老少及代人挤在一块住,年轻人到了结婚年纪,就开始每年向单位递jiāo住房申请,每个单位房子统共就那么点,僧多粥少,分来分去总是不够,好些年轻人等了十来年都不一定能分到房。
听马老师细说,韩念念不由咂舌,还好她自己有房,不用再发愁住哪儿。
趁午休的空当,姚校长开了个简短的会,围绕住房问题,讨论刚腾出来的一间房分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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