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唐秋竟敢出言顶撞,唐云笙气得眼角发红,又是一巴掌狠狠挥过去。
唐秋左半边脸肿得老高,上面五个指印清晰无比,嘴里的血腥味也浓了起来,耳朵更是嗡嗡作响。
唐云笙落在耳边的声音也变得恍惚起来。
“果然是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儿子,你就和你娘一样,无可救药!”
他娘?
唐秋又是一笑,却因为脸肿得太厉害,笑起来牵动脸部肌ròu,疼得皱起了眉头,那笑比哭还有凄惶几分。
“我有娘吗?如果有,那她在什么地方?”
从进唐门去,唐云笙就告诉他,他没有娘。平时也没有人敢提起这个话题,甚至于他和唐淮亲近的那些年月,他问起唐淮娘亲的下落,唐淮也只是眉头皱皱,继而笑笑,便将话题转开。这话题就是一个禁忌,所有人都刻意不去提及,时间久了,就连他也没有再追问的心思。
因为得不到答案。
“你……”
唐云笙气结,冷qíng的眉目都凝了霜,手指微微颤抖,是被唐秋气得不轻。许久有人敢这样忤逆过他,唐淮就算不听话,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顶撞他。
不曾想,从来言听计从的唐秋,居然敢大逆不道当面顶撞他。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父子俩正僵持着,突然从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一个下人。见到唐云笙父子剑拔弩张的qíng景,他先是一惊,继而小心翼翼转向唐云笙,小声叫了句,“掌门。”
唐云笙一贯看重颜面,有外人在此处,他也不愿事qíng让别人知晓,给下人嚼舌根的机会。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自己的怒气,转过头去,向那下人问:“你有什么事?”
那人也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面对唐云笙的询问,不禁有些紧张,说话时结结巴巴的,好一阵才将事qíng说明白。
“回禀掌门……刚才……慧空大师说有……急事,命小的来请掌门过去……”
慧空大师突然相请,唐云笙愣了下,沉声问:“可知道是什么事?”
那下人摇摇头,道:“小的不知……小的只知道慧空大师接了封书信,他看过书信,就命小的来请掌门。”
唐云笙摆摆手,不耐烦道:“好,我知道了,你告诉慧空大师,我马上就去。”
……
将那下人屏退,唐云笙又回过头面对唐秋。
经过刚才这一打岔,他的qíng绪多少平静了些,但显得凉薄的眉目上仍蓄着寒意,口吻也极寒,“你先回房去,今日的事,明天再同你计较。”
唐秋轻轻扬眉,“谨尊父亲教诲。”
回话时却不再是以往的恭敬,而带了点讥讽的感觉。唐云笙听得脸色一沉,但终不愿再管他,又不能让慧空大师久等,便重重一甩袖,转身去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再关上门窗,就是暗沉沉的一片,没有半点光亮。
唐秋屈着腿,和衣坐在chuáng上,双臂环膝,怔怔发神。
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及心里的空dòng令人在意一些。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敢在唐云笙面前说过自己的真心话,也未敢顶撞过唐云笙半句。今日这番话一说,痛快倒是痛快了,可他必定难逃责罚。
本来因为沈千扬的事qíng,唐云笙已经对他极度不满。现在他又和许修祈拉扯不清,还被唐云笙当场撞见,还不服管教出言顶撞……唐云笙要能轻饶他,唐门弟子只怕都不会再用毒。
而唐淮要知道这事,恐怕也不会帮他。自己没听他的话,避着许修祈,他正好借机惩罚自己,哪里还会帮自己。
这唐门,当真是呆不下去了。
一个念头浮上心头,待正视时,连唐秋自己也惊了下。
离开唐门……
在这个污泥沉沼里呆了这么多年,也呆够了。离开这个地方,改头换面,他或许还有希望过种不一样的生活。
或许没有唐门的富贵,但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不堪。
只是,要离开唐门,彻底斩断和唐门的关系很不容易。既要避过唐门的耳目,还要逃脱唐淮的控制……如果让唐淮发现他想逃……
思及要成功逃离的可能xing,以及逃跑失败可能有的后果,唐秋心里突生的激动慢慢冷却下来。但在心里扎根的想法却怎么也撵不走,那种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的冲动,即使拼命压制着,也还是在体内不断地冲撞,想要寻一个出口。
正想着,突听窗户上几声轻叩响,唐秋一愣,待仔细听时,那声音又不见了。本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隔了一阵之后,那笃笃扣窗声又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许修祈的声音。
“秋秋,是我,许修祈。”
听闻又是许修祈,唐秋僵了下,正犹豫要不要去开门,桌案边的一扇窗户却突然被打开来。才惹了大祸的许修祈许少主将一把扇子别在颈后,稍卷了袖子,一按窗沿,就从那窗中跃了进来。
唐秋既无奈又好笑,“许少主,我的房间有门,你为什么非要从窗户走。”
许修祈抽了扇子在手,打开轻扇,“秋秋,这你就不懂了,自古美人的窗户,爬起来别有一番qíng趣。”自说了一阵,许修祈目光触及唐秋左脸上的红肿,登时敛了笑容,“秋秋……你脸上的伤,是唐掌门打的?”
唐秋笑容僵了下,未出声回答。
许修祈却已坐到chuáng边,伸手触了下他红肿的脸颊,见唐秋轻抽口凉气皱了眉头,赶紧撤开手,漂亮的眉眼中带了愧疚。
“是我惹的祸,却害你挨打。唐掌门居然这么严厉,你是他亲生儿子,下手还这么狠……”许修祈说着说着,眼突然一亮,道:“秋秋,不如你明天和我一起,偷偷离开唐门,避一阵子风头,等唐掌门气消了再回来。”
唐秋闻言摇摇头,他就算有心离开,也不能听许修祈的建议。
他若和这许少主一道偷偷离开,让唐云笙知道,恐怕会直接向夺魂房下格杀令。
不过……他要离开,许修祈或许可以帮他的忙。
虽然不是现在。
心里想到点什么,唐秋笑了笑,道:“许少主,我想求你帮个忙?”
“他能帮上什么忙?惹祸还差不多!”
……
回答唐秋的却不是许修祈。
那声音,唐秋一听,脸唰就白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
唐淮抱臂站在门外,面上带了笑,淡淡接了句话。但被他视线扫到的唐秋,却觉得全身都冷了起来,手指紧揪袍角,指尖冰凉如水。
第三十五章
“这么晚了,许少主你还呆在秋秋房里做什么?也不点灯,以许少主你一贯的名声来讲,未免招人非议。”
月色尚有七分亮堂,开了门窗,房中景致隐约可见。习武之人眼力极佳,唐淮只一扫,便将屋中qíng形看了个大致。待见唐秋赤足坐在chuáng上,而许修祈人在chuáng边,两人贴近说话的样子亲昵不已,他眼里寒色稍沉,提步走进屋,取了火折子打亮,将桌案上油灯点燃。
“许少主招人非议也就罢了,反正你花名在外,早不计较这些。但是我们家秋秋不同,他脸皮薄,不和许少主一样看得开,任人说长道短还无所谓。”
唐秋揪着袍角的手指更紧。唐淮这番话听起来,总像有别的意思在里面,既讽刺了许修祈,又暗地里给他提了个醒,要他多注意。
只是,现在说这些,大概也迟了。
和许修祈拉拉扯扯的时候,被唐云笙抓了个正着,如今许修祈夜访,又被唐淮遇见了……事以至此,唐云笙的怒气也好,唐淮的惩罚也好,他总要面对,再计较别的,不过是白费力气。
对自己的处境感到绝望,唐秋心里要离开的念头益发坚定,而这种qíng况下,他对许修祈的埋怨也莫名淡了,便好言劝道:“许少主,你请回吧。现在这样的状况,的确不好再让你留在这里。”
许修祈却不愿意走,他合了扇子,白唐淮一眼,神态很是不屑:“唐淮,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好像你多磊落一样。你存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是不是?”许修祈说着话,竟然伸手去,修长手指点上唐秋颈间吻痕,“你告诉我,有哪个哥哥,会对自己的弟弟做这种事?比起我来,你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更惹人看不起!”
唐秋心底气怒,面上也发烫,慌忙拉高衣领,脸色更不怎么好看,厉色道:“许少主,别再说了!”
他毕竟还没有无所谓到这样的程度,可以任由人点破他和唐淮间的不堪……
许修祈见他生气,也知道自己失言,触了唐秋忌讳,忙低头道歉:“秋秋,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不惯某些人而已。”
而他口中看不惯的某人却笑了,就在桌边坐下,还颇悠闲地取了茶杯,倒了杯茶就手,慢慢喝着。
“许少主,或许我该提醒你,不管我这人怎么样,但是害秋秋被责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而且,如果你还执意留在这,只会害他处境更糟糕而已。”
许修祈面上稍现了些尴尬,但并不肯示弱,反倒执起唐秋的手,“秋秋,gān脆你随我回霹雳堂算了,反正这唐门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听许修祈这话,唐秋还未说话,唐淮倒朗声笑了来,那笑声落在唐秋耳中,只觉刺耳无比。
“你当他是什么?是唐门的千金,可以让你娶进门不成?他是我弟弟,许修祈,我劝你少打他主意。你那些花花公子的做派,也别使在他的身上,他不是可以给你玩笑的人。再说,你要带他走,他也不会同意。”
唐淮说着话,转眼去看唐秋,目光里带了宠眷温柔,轻轻笑了问:“秋秋,你不会跟他走,对不对?”
唐淮那般笑容,让唐秋觉得如芒在背。
他自然不可能和许修祈走,他要离开这唐门,就不会和原来的人和事再有任何一点牵连。
他只想要借许修祈一点助力而已。
“自然不会。”
听了他回答,唐淮面上的笑容更加温柔,目光里也有着胜券在握的得意,“许少主,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请离开吧。以后不要再纠缠秋秋,也不要再给他惹麻烦,害他被父亲责罚。至于你惹的麻烦,我自有办法解决,不会让他受丁点委屈。”
许修祈扇子哗哗摇着,有点气急败坏的感觉。
唐淮的话不中听,但那话却句句是真。他一向自诩风流,擅长讨人欢心,也不会让喜欢的人受半点委屈,但这次却害得唐秋受罚被责难。他心里本就有愧,这会也是趁慧空大师和唐云笙有事商议,顾不到他才偷溜来看唐秋的。
没想又被唐淮撞见……
他不愿再害唐秋受罚,若对方执意将唐云笙请来……
无奈之下,不得不走,许修祈从袖中掏了块玉牌,塞到唐秋手中,低声说道:“秋秋,你要有事qíng找我帮忙,尽管拿这信物去霹雳堂找我。只要把这东西往霹雳堂门下一送,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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