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华便温声道:
“几位府中绣坊娘子都是心灵手巧之辈,有来自不同地方的,师从不同的人,便将传承手艺,全用在我这裙子上了。”她抚了抚那绣得十分bī真的大团芙蓉:“此乃湘绣,也用了一些蜀绣的技巧在其中。”
湘绣绣花好用丝绒,这样绣出来的物件便活灵活现,而蜀绣又色彩妍丽,两相一配,自然便更好看了。
岐王妃啧啧称奇,傅明华心中明白她只是有意做出这番表qíng,岐王亦是皇室子弟,未必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傅明华却顺着她的意思道:“没想到她们的绣品,得了您的称赞,回头定要好好赏赐她们才是。”
她说了这话,岐王妃便掩唇而笑,神qíng欢快,正要说话,坐在她身侧下首的魏敏珠却冷不妨出声:“既然江洲的谢大太太连绣工都为你配送了,怎地没有人教过你在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衣裳,戴什么样的首饰吗?”
魏敏珠出身不差,今年秋狩,她的父兄都来了,岐王妃为了显示对她的宠爱,将她带在身边,贴着自己坐下。
哪知她听到了岐王妃与傅明华说话,贸然开口,岐王妃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礼,回过神来想起她说的话,气得脸都白了,转头冷冷盯着魏敏珠看。
其实内心深处,魏敏珠自然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惹了岐王妃不快。
但她想起之前见燕追的qíng景,便心中堵塞。
如今的秦王有多风光,便让她对于抢走了自己这桩婚事的傅明华有多怨恨。
尤其是年轻而俊美的秦王位高而权重,年轻却又英俊,对傅明华却颇为体贴,高高在上的贵妃对傅明华也并不为难。
而想起自己,丈夫年岁较她小一些,将来又并不承爵,岐王对他要求并不高,出身显贵的缘故,使他对于女人也并不大体贴。
因为年岁小,便想得不大周到,行事也幼稚,还胸无大志,成日只知与人游山玩水,数次魏敏珠劝他努力一些,将来未必没有建树,他便不以为然。
说得多了,夫妻两人难免拌嘴,他便拂袖而去。
婆婆岐王妃反倒对她多有责备,从不维护。
她在岐王府过得并不如意,岐王妃警告似的目光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她‘咯咯’的笑:“这样庄重的场合,怎么头上便只戴了这样简单的珍珠首饰?每粒珍珠不过花生似米的大,莫非谢大太太当初就忘了给你添些妆了?”
她虚掩了唇:“就是那huáng金镊倒是瞧着还不错。”
岐王妃险些被她气死。
世子妃忙上来打圆场,笑着说道:
“谢家乃是清贵,重的是诗书字画的传承,听说元娘还有孤本《张守信集》……”
世子妃话没说完,魏敏珠就细声细气的问:
“大嫂是怎么知道的?”
她语气里带着讥讽,将世子妃也噎住了:“谢家清不清贵,有多少诗书字画,仿佛大嫂曾亲眼见过似的。”
几人坐得近,说的话又细声,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qíng景,但岐王妃心中已经将魏敏珠恨了个半死,正要开口再打圆场,傅明华伸手抚了抚自己头上的珍珠,也不见恼:“敏珠说的是这珍珠?”
她笑吟吟的,转了眼珠朝魏敏珠看。
魏敏珠最恨的就是她这副模样。
不知怎么的,魏敏珠想起了好几年前,上己节时的洛水画坊之上,自己为难她时,旁人都在看傅明华笑话,丹阳郡主甚至试图打过圆场,可傅明华却依旧是不惊不躁,就这样斜挑了眼神望着她看。
那时的qíng景与此时何其相像,不同的只是那时她仍未嫁,父母与她说将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妃,傅明华不过是即将被淘汰的弃子罢了。
当时的她趾高气昂,此时的她却已嫁,嫁的仍是姓燕,却与三皇子天差地别了。
她最恨的就是傅明华这样的神qíng,受傅明华这眼神的刺激,她顾不得岐王妃难看的脸色,笑着就说道:“莫非哪里还有更小的珍珠?还是你耳朵听不大清楚呢?”
傅明华失笑,忍不住转头去瞧崔贵妃。
说来,这样的话今日已经是她两次听到了。
先前来长空殿时,碰上容妃,容妃也曾这样说过崔贵妃的。
如今倒是轮到了她,也实在是有趣。
岐王妃见到她的动作,心里一紧,崔贵妃正与一旁的程济说话,感觉到傅明华的目光,转过头来,有些怜爱的伸手替她压了压鬓角,柔声问:“怎么了?”
这样的动作,看得魏敏珠更加不甘。
崔贵妃神qíng自然,动作随意,一看便知平日与傅明华关系不差,才会如此的亲近,似母女一般。
可是凭什么?这一切本该属于她的!
“无事,就是看一看您。”
傅明华摇了摇头,崔贵妃抿唇而笑,深深看了岐王妃一眼,又将头转开了。
岐王妃原本松落回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敏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傅明华微笑着,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珍珠:“此乃太后她老人家特意赏赐了我的,虽说太后身体经不得长途奔波,未来郦苑,但若敏珠这话被长辈听到,怕是会心中难受的。”
她轻言细语,说的话却是藏着刀锋。
岐王妃根本没想到傅明华头上的珍珠是太后赐的,脸色刹时便yīn沉了下来,笑容都挂不住了。
魏敏珠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傅明华脸上的笑容好似对她的嘲讽,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转过头去看岐王妃,却见到岐王妃眼里的怒火,顿时张了张嘴,却yù哭无泪,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挨打
“她年少无知,见识太过浅薄,好东西也不知欣赏。”魏敏珠惹了事,却得岐王妃来为她善后。
哪怕心中已经气死了,但岐王妃依旧得笑着开口:“我瞧着这裙子也好,珍珠也十分贵气,配你再素雅不过,也不是金银珠翠便是好的。”岐王妃有些轻蔑的看了魏敏珠一眼,将她脸看得越发惨白了,才笑着拉了傅明华的手:“元娘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魏敏珠拳头握得极紧,岐王妃当着傅明华的面,如此说她,简直让她更是怨恨。
傅明华冲岐王妃一笑,也不再提珍珠之事,两人转头又说起刺绣,说了一阵,气氛缓和了很多。
殿门前有人进来,几人转了头去看,就恰好见到已经换了一身黑丝绒长袍,金丝勾织成的玉带束住了燕追窄细的腰身,他领了姚释及徐子升进来。
他一头乌发梳得齐整,以玉冠在头顶。清雅俊逸,殿内原本说话的人,都因他的到来而禁了声。
燕追就如豹,目光在殿内缓缓扫过,神qíng冷傲,发现傅明华时,目光灼灼盯着她看,也没有将头别开,只是上半身往后仰了些,向身后的姚释及徐子升jiāo待了两句,便迈步朝傅明华走来。
他之秀美,实在是世无双,那张脸在夜色下熠熠生辉,点墨似的深邃的眼,挺拔的鼻梁下,是淡淡的唇。
“几时来的?”
他不见之前离殿时láng狈的模样,眼神幽深,仿佛漩涡,要将傅明华吞噬似的。
她倒没有燕追这样的镇定,想到之前的事,脸也有些烫。
燕追伸出手来,她将纤纤荑手搭了上去,由他拉了起来,才有些好奇的问他:“我随母妃来了有一阵了,王爷有事耽搁了?”
她伸手去替燕追抚了抚手臂上因为抬手而生出的衣裳皱褶,燕追目光落在她身上,由她抚了几下,忍着想将她手握住的冲动,微微低头,在她头顶轻声道:“与姚释说了些话,耽搁了。”
他是在跟她解释。
其实下午碧蓝说姚释派仍来唤他出去,刚刚他又与姚释几人一道进来,傅明华早就猜到了。
燕追也知道她聪明,自己哪怕是不说她也能猜得出来。
不过他仍想亲口说与她听,告诉她知道。
傅明华仰头向他微微一笑,他亦是神qíng温和,半晌之后才转头向崔贵妃问了安,又向岐王妃点头招呼:“岐王妃。”
岐王妃连忙站起身来:“殿下看着像是更长高了些,王爷前些日子还说着若哪日得空,想与你狩猎喝酒,没想到机会这样快就来了。”
燕追嘴角边露出浅淡的笑纹,他容貌冷峻,这一笑不止没使他看起来温和几分,反倒越发显得冰冷,他应了一声,又向傅明华道:“我先过去了。”
傅明华点了点头,他才转身朝自己位置走去。
岐王妃有些羡慕,叹道:
“所以说,这人与人之间讲究个缘法。”
她意有所指:“我也是看着殿下长大,这两年更是越发沉稳了,说来元娘你也不要多心,我瞧着殿下十分威严,也没见他成婚前对哪个小娘子另眼相看,倒对你实在是上心的。”
一旁魏敏珠听了岐王妃的话,牙都咬紧了。
崔贵妃虽说表面上是在转头与huáng一兴的弟子程济说话,实则却分了心留意这边。
之前魏敏珠与傅明华之间的斗嘴她也是瞧在眼里的,心里不由对魏敏珠xingqíng又更为鄙夷。
魏敏珠与傅明华也不是第一回起了争执,小娘子年轻气盛,斗几回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但像魏敏珠这般,每次出言挑衅,却一次都占不得好,还偏偏又学不乖,就让崔贵妃有些看不上了。
她转过头来,笑着说道:
“灼华这话说得不错。”灼华是岐王妃的小字,崔贵妃这样一唤,岐王妃脸上笑意便深了些,也俯了身体过来看。
崔贵妃接着又道:“王爷自小便有成算,心里有主张,令人摸不透心思。”说到此处,崔贵妃手捏成兰指,掩了唇:“不过有句话你倒是说错了。”
“哦?”
岐王妃脸上露出意外又有感兴趣之色:“但求娘娘指点。”
“王爷成婚之前,便心悦我明华。”崔贵妃忍了笑,岐王妃听了这话,倒是真有些意外了。
傅明华虽然仍坐得端正,但听了这话,也不由有些脸红。
崔贵妃倒是说得坦然,大唐女子地位不低,婚前有人仰慕并非丑事,反倒更显小娘子之美。
尤其在崔贵妃说来,仰慕傅明华的是燕追,两人又最后终成眷属,便更添美名。
对面跪坐的燕追只看到这边在笑,又听不清几人说了些什么,好似岐王妃看了他一眼,他有些不明就里挑了眉,崔贵妃笑意便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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