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_莞尔wr【完结】(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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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年幼之时,最喜嬷嬷服侍我沐浴。”

  崔贵妃眯着眼睛靠在池边,仿佛对于池中落水的声音并没有听见似的:“旁的人侍候得都没你好。”

  她偏了头,脸上带着笑容,不知想起了什么。

  静姑只觉得喉间梗得更加难受,胡乱应了一声,她便说起了崔家,说起了青河的父母。

  当日她是崔氏嫡女,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入宫,服侍魏王的,所以记事之时起,她便学的是诗书女红,宫中生存之道。

  她的身体容不得一点儿损伤,皮肤都是以最好的药材来养。

  入洛阳之时,她是最貌美的年纪,嫩得能掐出水来,眼中藏着羞涩。浑身上下不见半点儿瑕疵,她就像是崔家jīng心雕琢出来的一块美玉,献到了将来天下会最有权势的人手中。

  “我羡慕太后。”

  她叹息了一声:

  “羡慕她不用像我一般选择。”

  太后的娘家早早死于太祖起兵之祸,以至于后来的太后不用再面临像崔贵妃这样的选择。

  手心手背俱都是ròu,崔家送她入宫的原因,一开始就是冲着富贵、权势来的,可讽刺的是,她即将位极尊荣,她却不得活命,崔家的打算自然是要落空。

  “我也羡慕她,临去之时,有子有孙,有元娘相伴,再无遗憾。”

  可惜她连自己还未出世的嫡孙,也没有能够亲眼得见。

  清容等人背过了身去,哭得肩膀直颤。

  “你们将来,就跟在元娘身边,她会为你们安排妥贴的,她是个好孩子。”又是那么的聪明,她的结果与太后,与自己都不一样。

  静姑心里更难受,放了手中的玉篦子,泣声道:“您别再说了。”

  崔贵妃叹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

  可是如此一来,静姑便越发难受。

  洗漱完,扶了崔贵妃起身,衣袍已经备下了,送来的并不是贵妃份位穿的衣袍,而是象征着皇后地位的翟衣。

  宫人捧着华胜,候在一旁。

  她伸了手去摸那衣料,嫣然一笑:

  “也不知为何。”

  她抬起头来,看着静姑,说笑一般的道:

  “这翟衣我盼了大半辈子。”

  从进了洛阳王府的那一日起,她就在盼着这一天,想了许久,“可是为什么,此时我已经得到了,却又并不那么想要了?”

  她的笑容显得有些虚无飘渺,仿佛一缕烟,一片雾,风一chuī来便会消逝得一gān二净似的。

  静姑死死咬紧了牙关,极力控制浑身的颤抖:“这是之前,殿中省下,内侍监令人送来的,说是,皇上半月之前就已经吩咐下去,令人赶制了。”

  崔贵妃又笑了笑,张开双臂:

  “服侍我穿上就是了。”

  她什么也没有再说,可是这样不说话,比说了话更使人难受。

  宫人上前为她描画妆容,端酒的程济已经站在她旁边等候,清容等人放声大哭,崔贵妃端起了那杯酒,静姑双手jiāo握,眼中泪花滚滚。

  “我时常在想,这世间该是有天理循环的。”

  她端了酒杯,放到唇边。

  静姑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就叩头:

  “让奴婢替您来喝吧,让奴婢来喝吧……”

  “当日,我bī阿沅选择,使得元娘早早的失去了她的母亲,如今终有一日,也轮到我自己该做选择了。”

  她仿佛没有听到静姑的话,将酒一点一点喝进嘴中:“我以为,我以为追儿娶了元娘,阿沅还在,一切就都过去了。”

  她手里的酒杯没有握住,‘哐’的一声落到了腿上,又弹落到地上,滚了几圈,上面沾了些崔贵妃唇上的胭脂,显得殷红如血。

  “我以为没有人会再记住此事,可是,可是老天爷还记着。”崔贵妃说到这里,忍不住牵了牵嘴角:“我做过的事,哪怕是有人不记心里,老天爷都替我记着,让我来一报还一报的。”

  她静坐了半晌,静姑软软的扶着妆柜,倒地上简直比喝了鸠酒的崔贵妃更加痛苦。

  “我一直都不敢问。”

  她看着镜中,自己收拾得端庄美艳的倒影,缓缓道:“元娘原谅我没有?我该早早问的……”

  “是我的缘故,使她一早失去了母亲,使她没有母亲庇护,使她年纪小小,在侯府那样的地方,费心尽力……”

  第五百八十一章 报应

  “我bī人母,人亦以我儿来bī我。”当日崔贵妃为了儿子,使谢氏做了抛弃傅明华的选择,如今天理循环,报应不慡,也终有一天,嘉安帝将同样的选择摆在她的面前。

  “这是,我欠元娘的……”

  她脸颊抽搐了一下,语气逐渐有些颤抖,脸上现出qiáng忍的痛苦之色,再说话时,也是断断续续的。

  “每当,每当她越聪明……”

  “娘娘,您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静姑颤巍着起身,将她抱进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您不要再说话了……”

  “……她越聪明,我,我就,就越……难受……”崔贵妃仿佛没有听到静姑所说的话,有些吃力的仰头要去看她,眼神中带着慌乱之色:“你说,你,你,说……元娘她,原谅,原谅我了没有?”

  “一定是原谅了,一定是原谅了,真的原谅了。”静姑迭声的回,崔贵妃却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还在喃喃的问:“她,她,原谅我了没,没有……”

  静姑将她抱得极紧,点头间泪珠飞溅:

  “原谅了,原谅了……”

  “可惜没有……”

  她也不知是在‘可惜’什么,余下的话声音越来越轻。

  这鸠毒毒xing极其霸道猛烈,静姑哭了一阵,低头看了她一眼。

  崔贵妃闭着眼,好似睡着了。

  静姑突然撕心裂肺的惨叫,清容等人哭得又更大声了。

  “皇后娘娘殡天了。”

  huáng一兴看了一眼,上前探了探鼻息,突然大声的喊。

  鸠毒之酒一饮,脑浆即很快迸裂而亡。

  静姑抱着崔贵妃,轻轻的摇晃:

  “献岁发,吾将行。chūn山茂,chūn日明。园中鸟,多嘉声。梅始发,柳,柳始青……您幼时,奴婢最爱唱……”她没有唱完,埋在崔贵妃身上便痛哭失声。

  清容等人看到这一幕,越发哭得大声了。

  宣徽殿里,嘉安帝侧躺在榻前,杜玄臻正跪在榻边。

  之前杜玄臻险些死于兵祸之中,容涂英此人狠辣,临走之时还想下令,使人杀他。

  不过杜玄臻任中书令多年,威望极深,当时那样的qíng况下,容涂英自己见有追兵到来,都匆忙逃窜,侍卫自然在面对杜玄臻时,更是心中先怵了几分。

  他一番恐吓,最终那几个侍卫也没敢杀人,提了兵刃便匆匆追赶容涂英等人,以致让他与张说都捡回一条xing命。

  huáng一兴办完了差事回来,皇帝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若隐似无的笑意来。

  “蜀王信,朕之逆子,幼儿资质平庸,恩遇极于崇重,然恃朕宠而生骄,不思圣哲之诫,自构骄僭之咎;惑谗谀之言,信离间之说。争结朝士,竞引凶人,使朝中文武官员,为其所用。亲戚之内,结为朋党,朕怜其年幼,数次规导,惜孽xing难以更改,将其废黜。”

  他喘着气,每说一个字,便顿上片刻。

  杜玄臻亲自拿笔,动手正在糙拟圣旨。

  huáng一兴心中骇然,看皇帝惨白的脸色,怕是他已经在jiāo待后事,及封储君之子。

  他亦是跪在一旁,默不出声。

  “秦王追,乃朕之爱子,实所钟心,幼时聪慧,天纵神武,智韫机深……”

  每说一个字,嘉安帝便要顿上片刻,“……为朕分忧,平简氏之乱,定吐蕃之扰,攘突厥,平外族之祸。今救朕于水火之中,一举扫平容氏之乱,除朕心腹大患,伐bào除凶,朝野上下,无不臣服。今立秦王追为皇太子,所思备礼,以时册授。公卿百官……”

  “四方岳牧及长史……”

  他捂着胸,嘴里发出急促的喘息,杜玄臻停下动作,有些担忧的看他:“皇上,不若歇息片刻。”

  “下至士民,宜悉祇奉,以称朕意。”

  杜玄臻便唯有再提笔,将旨意记下了。

  “拟好诏书之后,朕再看。”嘉安帝挥了挥手,目光转向一旁的huáng一兴,huáng一兴便道:“大家,皇后娘娘殡天了。”

  尚未离开紫宸宫的杜玄臻一听这话,便垂下了眼眸。

  “三郎离开了吧?”

  嘉安帝问了一句,huáng一兴便点了点头。

  崔贵妃不知与燕追说了什么话,导致燕追才将回来,便又匆匆离开。

  “此次谋逆,容家其罪当诛。”嘉安帝说完了正事,又提及此次谋反的容家,qiáng打jīng神:“容涂英结朋党,以犯上作乱,令俞昭成、顾胜之、周茂……”

  他一连点了一大串的人名,“即刻捉拿容氏一族,金吾卫大将军张巡、大理寺卿段正瑀、洛阳太守顾饶之、定国公薛晋荣……”

  此时皇帝每点一个名字,huáng一兴的心中便要抖上一抖。

  嘉安帝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今日一夜之后,可想而知,明日洛阳城头,不知得高挂多少人的头颅。

  而此时的容府之中,众人已经慌成了一团。

  容涂英自东面望仙门出来,逃回容府。

  容府之中,容大老爷等人已经乱成了一团。他们原本打算好的容涂英成事之后的种种美好,此时皆成了虚幻。

  随着秦王燕追进入洛阳,容家的打算自然也是落了空。

  此时容涂英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容府,一gān人等自然便更慌了。

  下人去备马匹,收拾细软等物。

  主宅之中,张巡等人在外盯着,容涂英神qíngyīn沉,嘴唇紧抿,眼中带着骇人的冷色。

  今夜的事qíng怎么失败的,秦王怎么突然进城,他都还没有想通。

  “秦王是从何处入城的?”

  此时他来不及去追究燕追几时到了洛阳城外之事,唯独问起此事在哪里出了纰漏。

  容大老爷双肩下垮,屋中众人几乎都低垂着头,一时间没有哪个敢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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