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紫亘所说,天理昭昭,报应不慡。
傅明华想了想,“让陆长砚不能这样轻易的死了。”
她捏了书,微笑着侧了头去拨弄书角,听着书页被她翻弄出‘沙沙’的声响,眼底却是不带一丝热度:“若是这样死了,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她翻了个身,薛嬷嬷便换了个姿势再为她压腿,傅明华看着紫亘笑道:“陆氏一门仍有余孽在,使其相互制衡便成。”
从曾经的陆长砚听从陆长元的话,试图接近傅明华的那一刻起,傅明华就没想过要轻饶了他的。
紫亘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想起当日曾挨过鞭打的碧云,傅明华曾说过,陆长元当初如此狠心,终有一日,他曾在碧云身上使过的手段,也会原封不动报应到他妻子身上的。
陆长砚yù寻死,却遭大理寺的人以许氏拿制住,求生不得,轻易求死不能的时候,清醒时的陆长元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会儿傅明华曾说过的话来。
笑得了一时,得意一时又算什么,他终没笑到最后。
登基大典那日,傅明华站在宣徽殿后,看穿了衮冕的燕追正神qíng严肃的祭天,她想起了当日受崔贵妃指引,坐太后下首受命妇拜见的qíng景,那时只当已经是极其壮观,可看着殿外东西两路,文武大臣分两列,在礼部姜寅的示意下,叩首跪拜,那种壮观与肃穆,又哪是当日太后受朝拜所能比拟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归来
燕追正在祭告天神,离得极远,只能看到那抹明huáng色威严异常。
傅明华目光落在燕追身上,眼也不眨,他今日穿着衮冕,极其隆重,与平日相较,更显尊荣。
他说了些什么,传进宣徽殿侧殿之中时,已经有些听不大清楚了,傅明华侧耳倾听,碧蓝也悄悄看了一眼外间,张嘴便道:“皇上……”
“禁声。”
她才刚开口,傅明华便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止住。
碧蓝便抿紧了唇,不敢再说话了。
傅明华心思集中在燕追身上,直到他祭天结束,礼部尚书再次唱念大典礼仪,她才问道:“刚刚说什么?”
碧蓝看了她一眼,她嘴角上翘,眼角眉梢都仿佛漾着笑意,眼中光彩夺目。碧蓝很少瞧傅明华如此心qíng外露的时候,她大多数的时候心qíng十分内敛而克制,但此时的她却真心在为燕追而欢喜骄傲。
“您册封之时,也定是盛况的。”
傅明华便没有说话了。
礼部忙完了燕追登基大典,接下来便是册封大典,定在了十一月下旬。
而此时燕追则是才刚登基,事qíng便接踵而至。
凌宪虽被灭,西京也已收复,但西京之中被凌氏盘据多年,要想清除昔日凌氏残余势力,非一日之功。
燕追九月底释服,便大赦天下,及论功行赏,定下十月初设宴麟德殿,朝廷五品以上大员可入殿庆贺。
而命妇之中,则三品以上进宫拜见傅明华。
洛阳城北门之外,几辆马车并排着候在了入城的队伍中。
车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迭声催促:
“怎么耽搁如此之久?可跟守城的人说过,我们是哪家府中的人了?”
妇人话语中透出不快之色,那车外跟着行走的一个婆子便陪着笑意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已经打听过了,今日有一批赐罪流放的罪奴出城,所以才耽搁了。只要稍候片刻,待犯人出城之时,便能入城了。”
那妇人一听这话,却是冷笑了两声,揭了帘子,yīn沉着脸道:“你可跟他们说了,”白氏那张苍老了许多的脸庞出现在婆子面前,扬了扬下巴:“我们是长乐侯府傅家的?”
婆子便弯着腰道:
“都说过了,说过了……”
白氏正要发火,只是却想到了傅侯爷临行之时的警告,脸色越发yīn沉,却‘哼’了一声,坐回轿中,一言不发了。
傅侯爷当年遭容妃算计,而遭先帝喝斥贬离洛阳,告老还乡。
白氏当初随他一道离开,算算时间,都已经离开洛阳两年了。
这两年时间里,她窝在昔日傅氏故里,郁郁不快,时时想着洛阳繁华,无数次梦回洛阳,却因当初先帝一纸贬书,吓得傅侯爷不敢回来。
现在好不容易燕追登基,傅明华封后,长乐侯府沾了她的光,傅侯爷才得以在傅明华册封之典礼上归来。
临行之时,傅侯爷便再三警告过她,让她讨好傅明华,以讨燕追欢心,将来以便能长留洛阳,傅侯爷也有意再入仕途。
想想自己离开洛阳才两年,如今洛阳之中怕是不少人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模样了,白氏心中有些恼,又有些兴奋,此时恨不能飞回长乐侯府中。
她一再令人去城门前催促再快些,后方马车之上,沈氏看着这洛阳巍峨的城门,心中却是又恨又妒。
沈氏趴在马车窗旁往外看,自然也瞧见了那些络绎不绝的被押送出城的罪臣亲属。
这些人侥幸留得一条xing命,却遭刺了字,面有菜色。
等了许久,大队侍卫终于将这些罪奴押解出城了,长乐侯府的马车才缓缓进了城中。
回到久违的长乐侯府时,白氏简直眼泪都险些流出来了。
府门之前,钟氏及杨氏等人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出府迎接了,傅明霞等人也都早早回了长乐侯府等候。
等人一见面,都是百感jiāo集,傅明霞看到沈氏及白氏倒是欢喜,傅其弦及傅其彬二人见了父母也是脸露笑颜,只是钟氏与杨氏二人却是笑容有些勉qiáng,眼中带了些不qíng愿之色。
傅侯爷正在与傅其弦兄弟说话,钟氏便笑:
“父亲与母亲一路车马劳顿,实在是辛苦,不如有话进了府里再说,府中备了汤水,房舍也是收拾好了。”
白氏目光闪了闪,就点了点头。
人群之中,穿了一身素色衣裳的沈氏脸色有些难看,见到女儿之时,又有些心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自己回来这样长时间,也没有谁注意到了她,都是妯娌,钟氏如今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杨氏却也是穿着打扮比当初才进府时好了许多。
她抹了把眼泪,拉了傅明霞到一旁,只是看了女儿几眼,眼泪又险些流了出来。
众人进了府中,钟氏吩咐下去,已经将房屋打扫过了。
沈氏两年前住的旧宅仍在,只是久未有主人居住,一些家具颜色都褪些了。
她洗漱完出来,傅明霞正候在她房中,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回了洛阳了。
“都怪我没用。”
沈氏眼睛通红,拉了女儿的手就哭:“当初不能救你,使你嫁进冯家之中。”
若是两年以前,傅明霞听了这话,少不得要自哀自怨,可此时她与冯万应已经摈弃前嫌,便不愿再听沈氏说这些了,嗔怪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老爷对我很好……”
话没说完,沈氏便斥道:
“好什么?一把年纪,半截身体埋进huáng土的人了,也敢打你的主意!若是如今,洛阳里什么名门子弟你配不得?我苦命的女儿……”
傅明霞却皱了眉:
“老爷xingqíng温和体贴,对我很好,吃穿用度,唯恐差了我的,府中gān净,从未有让我不舒心的……”她有些生气,语气便重了些。
沈氏没想到傅明霞会为冯万应说话,愣了愣,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
傅明霞细想了一番,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话有些重,只是沈氏一回来便说冯万应不是,听得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第六百一十八章 无心
沈氏才刚回来,母女两人两年多未见,有些qíng况,哪怕她寄了家书,沈氏也不一定清楚,因此也不yù与她说这些,转了话题道:“早前府里便有婆子回来传了消息,说您与祖父、祖母的马车早至洛阳北城门外了,怎么这样长时间才进城中来呢?”
沈氏倒没听出傅明霞不想谈及冯万应的意思,撇了撇嘴角:“听说是罪奴出城,耽搁了。”
不少罪奴之中,当日是沈氏做梦也想不到的大人物,如今却成为阶下囚,她话里露出几分鄙夷之色,“人倒挺多。”
这一次容涂英谋反之事中,牵连极广,沈氏便问起:“此次哪些人都被流放了?”
她离开洛阳的时间久,洛阳里许多事qíng都不得而知,将来与人谈及洛阳时,怕是连嘴都张不了。
傅明霞便捡了几个人说了:
“昔日忠信郡王府的人便有不少都遭流放,您看到的人中,怕是有大半都是与其相关的,听说兰陵萧氏也遭了连累……”她说了一大串名单,“……及大理寺司刑郎中陆长元的弟弟,当日我还见过他,与陆长元的太太说过话……”
傅明霞提到陆长元的弟弟,沈氏便jīng神一振
“陆,是叫陆长砚吧?”
傅明霞看了沈氏一眼,有些意外,却又点了点头。
沈氏在洛阳之时,因为守寡的缘故,许多宴会她不能参加,陆氏兄弟的名声她听得不多,倒是她离开洛阳之后,陆长元才在洛阳之间闯出些名声来。
当日年纪轻轻,便中进士,这在大唐建国以来,都是十分稀罕的。
入仕之后便遭容涂英欣赏,短短时间便官至从六品下。
他的弟弟陆长砚年纪不大,容貌却与卫国公府世子贺元慎齐名,见过他的人,都对他大为赞赏。
此人有才貌,可惜身有残疾,否则怕是成就还在其兄长之上。
傅明霞想起贺元慎,自然便想起了少女时期的荒唐,脸色也有些泱泱,自然没有注意到沈氏在听到‘陆长砚’时,亮起来的脸色:“陆长砚?”
傅明霞点了点头,问道:
“您也知道他?”
沈氏便目光闪了闪,笑着道:“当日他兄弟二人还曾上过侯府,你忘了?”
时间太过久远,傅明霞只依稀记得仿佛有这样一桩事qíng,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沈氏却道:“你的祖父当年,险些将你长姐,嫁给了这个瘸子呢。”
一句话惊得傅明霞魂飞天外,连忙伸手要去捂她的嘴,沈氏却不以为然:“怕什么?”
“当日若她嫁的不是秦王,而是这陆长砚,今日在宫中的人还不知是谁,怕是出城路上,也能见着她了吧?”
沈氏拿了帕子压眼角:
“可惜你们都是姓傅,乃是姐妹,你又不比她差,若是你父亲没有早逝,如今你才是世子之女,秦王妃的位置,哪能是她的。”她说到此处,有些郁郁不快:“如今她倒是好了,你却嫁了冯万应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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