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如果只觉得刚刚一口气鳖在胸口下不来的话,此时却是觉得怒火与难堪同时在胸间翻滚了,这人姿态是摆足了,看起来真真跟关心长辈,尽心为孝,誓要做好媳妇儿本份的新妇,完全可以当作儿媳典范了,如果是平时,太夫人碍于面子qíng儿,可是会夸奖她一句会做人,但如今,他们都早已经用过饭了,这还要怎么说?这姑娘又用自己和二儿媳妇之前说她年幼不懂规矩的话来堵了自己的嘴,又要怎么责备她?
不提吃饭不等她的事儿,反倒是故意装出不明白一般,明眼儿人都知道,到了这个时辰,大厅里还没摆桌子,没上饭菜,这肯定就是已经用过饭了,谁家还在等着厨下送菜呢?这丫头是当真傻的,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偏偏从刚才到现在,太夫人就是老得糊涂了,也能看得出来这苏氏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要说她这话真是有感而发,她就是脑子抽筋也不会相信,如此一来,只能说明苏丽言倒当真是个有心计的,也不知道这苏家怎么养出了她这么一个女儿,太夫人心里生出警惕,心思疾转,她脸上就已经带了笑,向坐在自己下首的大夫人使了个眼色。
这样丢脸的话,自然不能由她这个老夫人来说,而大夫人无疑就是现在最好的说话人,虽然这样一来,她这个做婆婆的没脸面了些,不过总比她这太夫人在新孙媳面前丢了面子来得qiáng。
大夫人徐氏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心里对于老太太将这事儿丢给自己,自然是觉得老大不痛快,在新媳妇儿面前丢了面子,往后她这做婆婆的,可还怎么硬气得起来?给媳妇儿立规矩都觉得有些心在里没底气儿,自个儿硬不起来。可如今使眼色的是她婆婆,大夫人就是心里再不痛快,也得咬牙忍了下来。
徐氏心里暗骂,她这忍了快大半辈子了,上头还有个老不死的妖婆压着,这一辈子就没真正由着她心意作过半件主儿,上头有婆婆压着,下头又万事还有丈夫,大半辈子活得都憋屈,幸亏她忍了大半辈子,这忍耐功夫是到了家的,就算心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面上却是不露出半分,反而笑得如轻风拂柳一般:
“丽言。”她唤的是苏丽言名字,语气温柔,笑容大方,眼睛里带了亲切的慈意,苏丽言不但没觉得感动,反倒是寒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她没有像太夫人一样唤她媳妇儿,反倒是亲切的喊了她名字,更显对她的亲近,可苏丽言知道,这天底下的万事,就没有平故的好,尤其是在元家是这样的qíng况下,她嫁的是徐氏的亲生儿子,太夫人都为元凤卿抱不平,她这做母亲的,心里会对她有好感才怪!而这么一来,元大夫人不但没对她冷言冷语,反倒是亲切有加,qíng况就不正常了,如果不是徐氏没脑子了,就是她心机深沉可怕。
第二十四章 偏要迎难而上
而在这元家,苏丽言倒是瞧了出来,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儿,她的这个婆婆看来比太夫人要难以相处得多,是人家标准说的,笑面虎,用大不敬的难听点儿的话来说,那就是不叫的狗,会咬人!一想到这儿,苏丽言本能的心里警惕更深,听大夫人温柔的唤她,用比大夫人温柔了更多倍的声音,略有些羞涩道:“丽言在,婆婆可是有何吩咐?”
大夫人徐氏笑容温柔大方,一副慈爱不已的模样,朝苏丽言招了招手,温柔道:“孩子,过来,挨着我坐。”
太夫人看她们你亲我热有来有往的样子,不屑的暗里冷哼了声,只觉得这徐氏如今越发不堪了,连个商户的女儿,也要如此的对待,也不怕丢了自己份子!太夫人心里不屑,不过却是没表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的笑,让人觉得这老祖宗实在是很有涵养讲究的一个人,要不是今日的所见所闻,怕是苏丽言也会觉得这太夫人光是看外表,实在就是一个面严心慈爱护后辈的好人了。
苏丽言听徐氏招唤,也配合的站起身朝她小碎步的挪了过去,堪堪坐到了大夫人身边,之前大老爷离去时的位置,并没敢坐实了,只是屁股略略沾了些椅子边缘而已,这样坐实在是累人,尤其是对她昨儿dòng房被狠狠折腾的身子,更是备感难受,只是她却不愿意在这样的小事儿上落人口实,免得到时就算太夫人等人出什么招儿,要摆弄她时,却是因这样的小事儿而抬不起头来。
“婆婆有话请说就是,媳妇儿听着。”苏丽言抿了抿嘴,头微微低垂了下,白净的面容细致耐看了些,肌肤倒是如上好的羊脂般,泛着淡淡的奶白色光泽,头发也是好的,虽然身段还不出众,不过好在年纪小,还有发展的空间,面容并不是十足的美丽,可她通身晶莹剔透的肌肤,却是将这原本只得七八分的容貌,硬是给多衬了两分出来,份外的惹眼,这苏家养的女儿,凭良心讲,除了身份差些之外,这外貌心计倒也不差。
徐氏不是太夫人,到如今还没认清自个儿如今的qíng形,还在怀念着当初在京城时的风光,其实早在老相公去世时,元家就已经走了下坡路,虽然不甘心,可是这是事实,京中的势力被记仇的今上拨了个gāngān净净,当今皇上存心就是要置元家于死地,已经斩糙除根,根本不会给他们再度重生的余地,元大老爷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才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就是这太夫人,还记着当初的风光,想着总有哪一日能重回京城,压根儿就是做梦呢!就当今皇上那记仇小心眼儿的样子,只要有他在一天,估计元家重复仕途,就只是说说梦话而已。
“丽言哪,可长得真是水灵,也不知道亲家是怎么养的,怎么就养出了,”大夫人徐氏微微抿嘴儿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苏丽言一眼,见这姑娘还是纹风不动,表qíng如古井老僧的样子,心里窒了窒,眼里冷意一闪而过,有种自个儿在唱独角戏的感觉,半晌之后,才自己若无其事的给自己搭个台阶下:“你这么一个水灵的闺女,可让我瞧着喜得不得了。”大夫人说完,笑眯眯的又看了她一眼,表qíng慈爱异常。
太夫人唱黑脸,这大夫人又来唱白脸。苏丽言嘴角弯了弯,不过就是说个已经吃过晚饭,低个头的事qíng,这大夫人徐氏偏偏又搞出这么多妖鹅子,有话也不肯明说,偏偏绕了这个大个圈儿,难不成还以为这么着,就能将她给绕晕了,把这事儿给圆过去了不成?虽然只是吃饭的一件小事儿,不过元家众人出下马威在先,也怪不得她捏了小事儿不肯撒手,她要是就这么算了,才真真是傻到家了。
当下,苏丽言也开始配合起大夫人的慈眉善目,羞涩的笑:“婆婆真是说笑了,像婆婆这样才叫真正的大家风范呢,保养得可比媳妇儿好多了,媳妇儿如果说再隔上两年,说不准还比不上婆婆您呢。”
“呵呵。”两个不同年纪的女人,你来我往的,竟然是互相chuī捧了起来,太夫人听得心里无名火起,只觉得眼前这两人竟然是碍眼得要命,老的一个从进门时起,就不得她的欢心,如今年轻的这个甚至还没进门儿,就让她瞧不顺眼儿,俗话说,婆媳是冤家,这三代婆媳凑在一块儿,更是冤家中的战斗机,互相看愣就是没一个看得顺眼儿的,这太夫人听着这两人越聊越来劲儿,甚至将她给撇到了一旁,也不知是这二人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她仍旧是冷笑了两声,重重道:
“咳嗯~”声音拖长了些,苏丽言和大夫人徐氏原本聊得还算是凑和的气氛,一下子被这一声打破,都僵了起来。大夫人知道这是自己婆婆不耐烦了,脸上却是露出温和的笑意来,这才将之前太夫人要她表达的意思说了出来:
“丽言啊,你来得晚了些,咱们之前晚膳已经是吃过了,太夫人和你公公呢,都用不着你侍候,你今儿刚进我元家门第一天,想必还有些生疏,今儿你就早些回去,让厨房给你备了东西吃了,早早歇息吧!”
大夫人一番话说得是声qíng并茂,qíng感与关怀并备,可是不论她说得有多么动听,表现得有多么关心苏丽言,但是元家人不等她过来,却是径自吃了晚饭的行为,已经bào露出了他们的德xing,苏丽言不会因为大夫人的三言两语就因此而信任了她真如表面的那般,如果真是那样,她就真是傻到家了。可是这演戏嘛,没有谁是天才,可是又有谁不会伪装的?
苏丽言微微苦笑,脸上露出一个涕然yù泣的神色来,看着大夫人等人的目光中带了惶惶不安之色,看到元凤卿时,她抿了抿嘴唇,目光中水意险些涌了出来:
“孙媳知道自个儿出身低微。”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清楚的了解自个儿,苏丽言一向很明白自个儿在这古代有几斤几两重,没有把自己摆得太高,自然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自尊心受损,本来也不过就这样,说得再夸张,又掩饰不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何必去撑那威风,徒惹笑柄?就太夫人这样的,已经是被贬的官家,如今连清名都没有,还想着当初元家的风光,瞧不起她,才当真是还没看清形势了。
显然,苏丽言这话一开口,太夫人脸上就露出隐隐的笑意,高高拢起的鬓发,两条略有些花白的眉,已经舒展开来,因苏丽言这一句话,她心里的不慡,稍稍减轻了些,虽然这孙媳妇儿百般不如她的意,可到底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不敢猖狂,如今元家虽然吃穿用度都是靠她嫁妆,但是太夫人qiáng势了一辈子,万万不能忍受到老年时落得这般下场,就算是吃人家喝人家的,她也要吃喝得挺直了背脊。
元凤卿嘴角边极快的向上弯了弯,随即又平了下来,回复他冷淡无波的模样,只是心里,却对这个妻子生出一丝兴趣来,她虽然看起来小心翼翼,一副温柔大家闺秀的模样,可是有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彩,却是让元凤卿觉得她并不是这样一个自卑而微小的人,她表面的温柔与恭顺,应该是有底线的,虽然与她才成亲不过一日,他就是觉得这姑娘眼睛里有一种有别于温顺的坚定,好似柔里带着刚般,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看了。
“以前并不敢想着能配得上元家,配得上夫君。”苏丽言将自己贬得很低,太夫人嘴角噙着满意的笑意,下巴微微抬了抬,一副矜持的骄傲,看着苏丽言一句话也不说,但意思却是明显的,就是觉得她说这话,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苏丽言低着头,只给大家露出一个尖细的白嫩小下巴,可怜之相自然是不言而喻,她这番示弱,让太夫人心里慡快,连大夫人的眼睛里也带了丝傲然之色,更别提还留在场,虽然一直没说话,不过却是不屑于与苏丽言说话,自命身份不凡的大郎君元凤举和元凤鸣夫妇。这几人,鼻孔都快朝天了,从苏丽言进门儿时,就没拿正眼瞧她一眼,如今见她还算有自知之明,倒是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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