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说小李氏不过是个客人,又哪来的归心似箭,一边却又说盛城被掌在了元凤卿手中,小李氏却偏偏说盛城不安全。岂非是在暗示元凤卿能力不足之意?小李氏原本是想要惹得众人同qíng,谁料竟然被这周氏将话说成了这个样子。不过是几句话间。众人便jiāo锋了一回,小李氏心头虽然冷了下来,但脸上却带着笑意,根本瞧不出半丝变化来,反倒是露出涕然yù泣之色,要冲周氏福一礼:“都怪我,嘴皮子笨拙,不会说话,还望这位夫人不要见怪!”
“妾身哪敢受李姑娘的礼,若是咱们夫人知道了,岂非得好好教训上妾身一顿的?”周氏说完,眼睛微微弯了弯,露出一个笑容来。小李氏会装,她比小李氏还要会装。场面顿时有些发冷,苏丽言在里头听了几句,这才让元喜将车门推了开来,还未露出面,那头小李氏已经整了整衣裳,过去盈盈福了一礼:“妹妹婉儿见过姐姐,都怪婉儿不懂事,给姐姐造成了麻烦,还望姐姐不要见怪呢。”她年纪本来比之前李氏要小些,认真算起来却是比苏丽言都要小上一岁,因此这会儿自称妹妹,又露出懊恼天真之意,倒是让许多浔阳王府一块儿出来的下人都有些心疼了起来。
苏丽言抿了抿嘴,露出一丝笑意,从马车里头站了出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来,裹着一身银灰毛皮披风,可就算是这样,依旧能看得出身段苗条,那张脸,比李氏回去所说的还要清丽上好几倍不止,昏暗的灯光下,她脸上的肌肤好像是白嫩得能掐出汁儿来,容貌不止未老。也没有生完孩子之后的憔悴与黑huáng,双颊饱满晕红,眉宇间带着清纯与妖娆并容的气质,似少女又似妇人,两种完全不同的风韵合在一起,令小李氏顿时心下便一沉。
她自认貌美,气质也不同,可此时与苏丽言相较,竟然就是落了下风。她引为自豪的年轻与妩媚顿时之间比起人家来说像是差了不止一点,小李氏心下发冷,这般容貌,难怪李氏斗她不过,又有嫡子傍身,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难怪她能得元大郎宠爱,几乎可说是独占宠了。小李氏不由开始对自己往后的生活担忧了起来,心里只盼着这苏丽言是个沉不住气与没有心机的,否则若是她美貌跟心机都有,恐怕自己往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小李氏心下叹息了一声,不过她一向沉得住气,此时纵然心中早已经吃惊已极,面上却仍带着笑意,只是伸手撩了撩发丝,动作妩媚,见苏丽言要下马车,便要过来扶她。小李氏并不是一个甘心愿意失败的人,纵然此时光外貌来说苏丽言胜了她一些,可她若是真这样遭了打击便容易放弃,这回浔阳王派来的人也不可能是她了。她出生华贵,应该光是在学识与教养处便是已经胜了苏丽言一筹,小李氏心下打定主意,脸上便露出一个笑意来,刹那间如chūn花绽放,倒也带着风qíng,确实是一个美人儿。
可苏丽言无论怎么看。便都觉得这小李氏不像是一个养在闺中不知世事的少女,她这样的风qíng,急于展现来的美貌,更像是一个早已经绽放的花苞,否则不可能会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更勾得旁人视线。苏丽言心下生出怀疑来,面上也跟着丝毫不显,只是小李氏伸来的手却是落了个空,元喜扶着苏丽言下了马车,连看也未看小李氏一眼。苏丽言站稳了脚步,这才看了看小李氏带来的人一眼。顿时嘴角边就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来:“李家妹妹来得这样急,倒是让我没有准备了。不过院子这会儿还是现成的,你也先跟我回元家住上几日。”
她并没有提小李氏是来为妾的话。小李氏眉头便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没料到苏丽言竟然是这样一个反应,她早在送信出去之时便已经说了浔阳王送自己来是替了李氏位置的,又不是来做客的,怎么这一个个的却都说她是来为客的?小李氏不是个蠢的。登时明白过来苏丽言的打算,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拿了帕子沾着眼睛道:“姐姐可是生妹妹的气了?父王因六姐之事生气,这才让妹妹过来代替六姐侍候姐姐,与夫君赔罪的。还望姐姐瞧在妹妹一片诚心的份儿上,且消消气。”
苏丽言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实在没料到这小李氏也是个破釜沉舟的,竟然在自己已经说了她是客人的qíng况下还敢口称夫君,难道就不怕哪日元凤卿不承认,她留不下来也是回不去了?如今她这话一说出口,可是将她自个儿的后路全堵了。这小李氏到底是觉得不甘心就这样打道回府不明不白在元家里住上几日,还是觉得她有认心能抢了元凤卿欢心。最后真的名正言顺留下来? 不论如何,苏丽言这会儿心里是实实在在的不慡快了,深呼了一口气,竟然觉得连笑容都摆得特别吃力,她心里一股火升了起来,看了这小李氏半晌,小李氏目光也看了过来,嘴角边带着微笑,眼中还带着湿意,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哪里像是有那种果断的。
“李家妹妹这话可是要说清楚了。”苏丽言实在不愿意在此时跟她扯破脸,但若真让小李氏得逞,真以浔阳王赔给元凤卿的侍妾回了元家,往后便是一地jī毛扯都扯不清楚了,这个一看便知道不是个省心的,说她会安份守已,苏丽言头一个就不信。小李氏目光如同小鹿般看了苏丽言一眼,见她沉默着没有说话,便像是吓到一般,拧了裙摆便要往下跪,若是真让她跪下去,恐怕今日苏丽言就要落下一个欺凌人,善妒不肯让妾室进门的名声出来,苏丽言也相信这小李氏有这样的手段。
许氏眼疾手快,一把将还没跪下去的小李氏死死拉住,一边咬牙笑道:“李家姑娘何必这样bī迫夫人?浔阳王爷势大,奴婢们是不敢惹的,不过这妾室换不换,王爷就算有本事,也不该管到这儿来,更何况咱们郎君还不知晓这事儿呢,纳妾又不是买东西,还是要讲究你qíng我愿,李姑娘以为奴婢说得如何?”小李氏别看着人不壮,可是这把子力气却不小,许氏用了吃奶的劲儿,才堪堪将她扶住而已,她这会儿心头不舒服了,连小李氏也是又惊又怒,她在李家之时还没有哪个敢这样近了她的身死死箍住她的,顿时也恼火得厉害,只是流着泪望着苏丽言,泣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婉儿不敢做主,若是姐姐不收,婉儿便也只有一死才能保清白。”说得凄凉婉转的样子,苏丽言一早没料到这小李氏如此果决,顿时准备好的主意到这会儿已经用不上了,小李氏不是个好摆布的,她心里窝出一团火来,冷冷看了小李氏一眼,果真也不摆面子qíng儿了,只是转头任元喜扶着回了马车之中,冷冷吩咐道:“不论如何,先请李家妹妹回家中住上几日,一切事qíng待夫君回来再做主!”
既然小李氏要自称是妾,那么她一个做正室的便没有必要再给她留脸面了,早知道这小李氏如此难缠,她也不用亲自跑上一趟,以接客人的待遇来对她了,而这小李氏留在山脚之下,明明就是故意bī她出来的。苏丽言以前在元家时除了头一回因没经验吃过徐氏的亏,流掉一个孩子之外,其余便没有吃亏过,没料到此时竟然在小李氏手上被摆了一道,心中的怒火自然是不用提了。小李氏站稳了,见苏丽言连脸面也不给她留,趾高气昂的回了马车上,顿时面色也有些不好看,许氏见她这样子,便是手一放开。又暗自推了她一把,小李氏大惊失色,险些跌倒在地上。若是今日摔倒,往后在元家便是全没了脸面了,她在王府之时身为嫡女,自个儿又有心机,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罪。顿时大怒,那苏丽言摆脸色便也罢了,区区一个许氏不过是个下人而已,竟然敢推自己,若是在王府之中,这样的人早该死百次了。
她对苏丽言摆着笑便也罢了。没必要对一个下人也如此留脸子。许氏见她柳眉倒竖,也不惧,只是冲她冷笑道:“夫人给脸。只当李姑娘是来做客的,这才亲自来迎,既然李姑娘自甘为妾,又哪儿有资格叫夫人亲自来迎你?李姑娘不会在王府之中做惯了主子,以为就是到元家做个妾也敢摆这样大架子罢?”不过是个妾。既然她自个儿挑破了这层,也好。免得对她时还要小心着,一个妾而已,来了元家连吃喝都在她手上,身后又有苏丽言做主,许氏自然不会怕了小李氏。
没料到自己摆明了身份倒是被众人知道自己不是以客的身份进元家了,可是又没得苏丽言答应,最后还反倒被下人欺负,小李氏心头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但她也知道自己此时还没得元凤卿首恳,不是她该发火的时候,因此qiáng行将这口气忍了下来,狠狠闭了一下眼睛,生生忍出一口血来,才勉qiáng露出一个笑容来,深呼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凄凉之色,勉qiáng笑了笑,小李氏身后的嬷嬷一见不好,虽然个个心里都不忿,但也知道小李氏qíng况,这会儿哪里又敢还没进门便跟苏丽言的人吵起来,不论从感qíng还是事实来说,她们若是真闹了,恐怕不止讨不到好,还要反吃一些挂落和苦头。
小李氏被自己的人扶住了,前头周氏冷哼了一声,柳斋在听到那一句她要当妾的话时,便没有再下去,一个妾而已,也不用他亲自去接了,周氏转头也上了马车,那厢元家的车队来得突然,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走得突然。小李氏用了心机将人引出来,原本是要使得自己风光进元家,谁料最后闹出这样的事儿,如今苏丽言当众不给她脸面,算是两人闹僵了,她这样进元家,恐怕比自个儿送上门去还要凄凉!小李氏心头的火气顿时燃得更大,双手死死紧握着,直到修剪得细致的指尖掐进了ròu里头,她感觉到疼了,那口气才生生的咽了下来。
苏丽言等人招呼都不打一下便走了,小李氏身边的嬷嬷便都气不过,几人上前将身子僵硬的小李氏扶回了马车上,这会儿没有人了,小李氏才放任身子抖了起来,不过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就算气到极限,也不肯轻易在身边人面前显露出一分来,她身边侍候的人也不敢说话,个个都安静呆着,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小李氏身子随着马车移动而微微摇动,半晌之后才睁开眼睛来:“今日qíng况你们都瞧好了,往后恐怕日子不好过,个个都给我敬醒些,若是在我没站稳脚跟之前闹出事儿来,可休怪我不顾念旧qíng,保不住你们。”她这会儿气到极限了,不过到底有理智在,也不会做出像之前李氏那样的蠢事,一旦有了个什么不如意的,便打骂身边人来泄愤。
那样极有可能将原本忠于自己的下人推到敌人身边去,最后使自己落得个没人帮的下场,就如当初的李氏一般,要是她跟刘粟合谋,有下去人跑腿,最多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自有丫头去顶了罪,哪里用得着她自个儿倒了大霉,还被送回李家?这也是证明了嫡庶教养的区别,尤其是像李氏这样没什么用处又蠢的庶女,最后没有心机与气度,落到这样的结局谁也料得到。小李氏这会儿气极了,虽然心头恨苏丽言这样对待自己,但她忍得住,也知道好歹,想了想,也不敢让自己手上留下疤痕来,到时给人落下口实,就伸出手来,冲几个安静点头的婆子道:“拿药膏来,先给我涂了药,免得留下印子,被人知道只当我是对夫人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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