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周急忙缩回手,柔声道:“我去问问太医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你安心躺着,我马上回来。”说完,立起来推门出去。
冯太医早跪在门口多时,见了他,面上略显惊慌,磕头行了礼。
章周屏退左右,问:“冯太医,王后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了?”
冯太医压低了嗓音,道:“回大王,王后娘娘突然小产,大概是由于吃了一种民间偏方,这种药……”
章周低喝道:“冯太医,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
“臣知罪……”冯太医磕头不止。
章周闷哼一声,“冯太医,我叫你治病罢了,有命你调查这事吗?王后娘娘是什么原因小产的我不想知道。如果城里有了什么谣言,我就全当是你传出去的,后果是什么你就自己掂量着。”
冯太医跪趴在地上,惊得魂不附体。
“你怎么不说话了?王后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了?”
“大,大王,这……”冯太医冷汗淋漓,支支吾吾地说:“这……王后娘娘不知是误服了什么东西,大伤了身子,如今……今后……”声音越来越小了。
章周似觉察到了什么不好的兆头,心忽地沉了下去。
只听冯太医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惶恐地说出一句话来:“王后娘娘……今后不能再生育了……”
章周猛地合上了眼睛。
屋内,一阵哐啷声。章周慌忙开门进去,只见蔚阳跌倒在门旁的桌几边,哑着嗓音,绝望无助地捂着脸痛哭流涕。
第35章 彷徨
过了多少天?没有印象了。满城蒙着头蜷在被子里,身心俱疲。
忠善掀帘进来,坐在他chuáng边,轻唤一声:“满城……”
“……”
“起来吃药吧。”
“……”
忠善掀开他的被子,轻轻扶他起来,搂他在怀里,“再吃一天退瘾的药,明天开始,大夫会开滋补的药给你吃。”
满城皱着眉喝下去,扫了眼面色yīn沉的忠善,说:“我已经没事了,你不必太担心。”
忠善“嗯”了声,当作是回答,将碗放在一边,回头,却见满城凝视着自己发呆。
两人对视着,沉默着。许久,忠善移开了目光。
满城那如水波一般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成忠善的影子,可是心里看到的,却是那个人。
这十几天来,满城在自己的怀里哭过几次?叫那个人的名字几次?苦苦哀求那个人几次?忠善记不得了,也不忍心让自己去记得。
满城躺了下来,拉着忠善的手,“你陪着我。”
忠善点点头,合衣躺在他身边,只见他的嘴张了张。
忠善心头抽痛:他又要唤那个人的名字了!
“忠善……”
忠善眼一热,应了他一声,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忠善,我刚到度东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对我说,西边有个极乐世界,那里没有qíng、没有恨、没有愁、也没有yù,每个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以后的两、三年,我常常在镇州塔的顶端发呆,我常常想:只要我跳下去,就可以到极乐世界了。多好的地方啊……我那时怎么没有好好把握呢?可惜到了现在,我想去也去不了了……现在等着我的,是yīn曹地府。”
“……”
“忠善,可以带刀到那个世界吗?”
“……可以。”
“那我就放心了……”
忠善止不住眼里的泪水,任它悄悄滑落。幸好怀里的人紧紧地合着眼睛,丝毫没有留意。
“忠善,我要在那里等几年,才可以投胎转世?”
“一眨眼的时间。”
“骗人……”满城沉沉地睡了过去。许久,他的嘴角微微地上扬,无暇地露出淡淡的笑容。
前因
东州塔的顶端,可以看到这整个繁闹的都城。那个进出东州的城门,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看得最清楚。络绎不绝的行人和马轿穿梭来往,可否有人抬头往这个塔顶张望?
随着一串清脆的铃声,脚步声渐渐近了,柔柔的一声:“满城!”少了一分往日的甜美,多了许多哀愁。
满城没有回头,一袭幽幽的香味飘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樱右努力笑了笑,问他:“你昨天去哪了?”
满城全身一颤。
“满城,你又……”那声音带着哭腔。
满城心口针扎一般,却冷冷地说:“我习惯了。”
樱右握紧了他的手,靠在他肩上,哽咽道:“满城,不要再这样了……你娶我吧。”
“你父王不会答应的!”
樱右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不需要任何人答应,我们远走高飞吧,我们……离这王宫远远的!”
满城一愣,随之苦笑,“你这傻瓜,你吃过苦吗?离开这个王宫,没有舒适的chuáng,没有好看的衣服,也没有可口的食物,更没有人伺候你。你会后悔得天天叫苦的。”满城说完,又转头看着那个城门的方向。
“满城!”樱右扳过他的脸,哭道:“你还盼着他gān嘛啊?他让你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平静如水的一声:“我心甘qíng愿的。”
她柔弱的肩颤抖着,轻微苦涩的嗓音,却震撼着满城的心。“你这样爱他值不值得啊?我比他爱你!满城,我什么苦都能吃?有什么苦会苦过心里的苦啊?满城,我们一起走吧,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做乞丐都愿意!我为奴为婢,伺候你一辈子,好不好?好不好啊?”
满城猛地抱着她,颤声唤她的名字:“樱右!”
“我在这儿。”
“樱右!”
“我……在这儿。”
秋末的风,抚过发丝,脖颈后面凉凉的,像夏天的时候,她指间的冰块轻轻滑过……
城门那处一阵骚动,远远飘来了欢呼声--“少将军回来了!”
“少将军回来了……”
满城脑海里的樱右生生地驱逐出去,他凝视着城门那处,眼里透露出来的是什么样的心qíng啊?欣喜?甜蜜?还是幸福?
那单骑快马飞奔到城门口,停了下来。马上的人,抬头朝这个高高的塔顶,深qíng地张望。
几乎每天都在塔上等待的人,忘却了彷徨,忘却了悲伤,忘却了全世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无暇的笑容。
“将军,你醒了?”
满城勉力撑着自己坐起来,寺虎急忙扶住他。
“忠善呢?”
“常将军传来消息,永兆军退出井水县到雁壑与援兵会合,武涛军对抗不了,催成将军过去援助。”
“嗤!”满城一笑,“进禄真是没用!”转而问:“你什么时候去?”
寺虎一本正经地说:“成将军叫我留下来哪都别去,等退了永兆,他再折回来接你。”
“什么?”满城吃惊不小,问道:“那你的人马也留在裘亭?”
“唔……”
满城大笑不止,“有必要留那么多人来看护我吗?那小子脑袋进水了!”猛地,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他:“寺虎,我这两天清醒了点,看到忠善的脸色不太好,好象很疲倦的样子。”
寺虎淡淡地说:“唔……这段时间都是成将军照顾你,他也一直都不让别人靠近你的营帐……”话没说完,就见满城的眼睛里,盈上了晶莹的泪花。
前因
讨伐章顺的军队停留在汪县,势力日益膨胀,而雄州军兵将却常常无端与盟军斗殴对骂,个个满腹怨气难了:yīn险狡诈的三王爷真是什么下三滥的卑鄙伎俩都使出来了!居然派出个顽劣小鬼色诱我们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对那小鬼言听计从,这下整个雄州军都被度东军牵着鼻子走,真是让人恼火憋气。
雄州军首领的营帐里,时断时续地传出两个人的笑声,将士们若要求见,只能得到太子殿下的一句话:“我忙得很哪,滚。”
满城蜷在杨道醇怀里,津津有味地嘬着从雄州快马加鞭送来的酱腌小海螺,时不时腾出一只手来在地图上指指戳戳,口齿不清地问:“这一片是什么这么多点点?”
“这一片就是海啦,上面的点点都是海岛。”
满城讶道:“怎么这么多?”
道醇笑道:“你还只看到一部分,只有比较大的海岛才画到这地图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小岛呢。”
满城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他嘴里正嘬着的这个小海螺怎么也嘬不出ròu来,急得他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这海螺上,又抠又吸。
道醇一手搂着他,一手支着脑袋,笑嘻嘻地欣赏着他的láng狈相。
满城终于没了耐xing,将手里的海螺丢出老远,又拿了个狂嘬一通,这下吃到ròu了,他满意地发出“啧啧”声,嚼个不停,指着一处又问:“啊,那这一片就是海湾?你答应带我去玩的地方?”
“是啊,这一带有无数个小渔村,有的地方偏远冷僻,那里的人愚昧得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国的人呢。”
“嘿嘿……怎么这么傻?”
“那些破地方没人稀罕去抢占,千百年来都是随之自生自灭,渔民们自给自足,又不出来见世面,会知道些什么?”
满城点点头,却鼓起了腮帮,“啊呀,嘬得我嘴巴都酸啦!”
道醇用袖口替他擦嘴边的酱汁,哄道:“那休息休息再吃。”
“不嘛!”满城张开两个黑花花的爪子,搂着道醇的脖子,“你帮我嘬啦!”
“好,好,”道醇迁就他,拿起一个海螺嘬出ròu来送到满城嘴里,趁机狠狠亲了一通。
“我都没有嚼就吞进去啦,都怪你!”满城说着这话,转过身子骑在道醇腿上,撒娇道:“再嘬,快点啊。”
道醇欢喜得无不应承,乐不可支地往他嘴里连连送去美食,自己也是大饱口福。
两人正口来口往时,帐外传来恭敬而不失威风的一句:“太子殿下,臣萧占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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