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夜,酒意渐浓,桌上的大臣已倒了一半,另一半则早顶不住困意,先行回去了。黎烨和韩凌依旧在浅酌,只是二人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黎烨往嘴里喂了一口酒,眼毫无光彩,他拉着韩凌的手,说道:“本王万万没料到你竟对本王动了真qíng,那时本王甚是惶恐,不知该如何处理,方才将你发往怀州,这一年来,真是苦了你了,你不会怪本王吧?”
韩凌经常在军中豪饮,所以酒量稍好于黎烨,所以,当听闻黎烨说出此番话时,他脑子转了转,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并一个激灵,摇摇脑袋,酒醒了些许,他说:“陛下,这事是奴才的过错,请您莫要在放在心上。”
黎烨抓着韩凌的手臂,将半个身子靠在韩凌身上,他迷迷糊糊,又继续说道:“本王后来想过,你我谈得来,是不可多得的好友,若因这事而连朋友都不能做,未免太可惜。所以,韩凌,你听本王说,本王确实喜欢你这个人,虽脑袋木讷,但为人耿直,心思简单,又敢做敢当。可即便如此,本王也没想过与你在一起,因为那简直天方夜谭。不如这样,你断弃深爱本王的念头,本王也当杞国那件事没有发生过,我们像原来那样,安然度日,可好?”
像原来那样?继续享受着黎烨的身体,但他永远都不是你的人,甚至还要亲眼目睹他与别人欢爱?韩凌瞥了一眼黎烨,淡淡地笑了,他做不到。于是,他张了张口,又没吐出半句话,因为他依旧贪恋黎烨,他的心中存有卑微,那一点点卑微让他觉得只要能和黎烨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可qiáng烈的自尊又不允许他妥协,最终,他还是认命地说道:“陛下,奴才喜欢您喜欢了半辈子,岂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见到陛下,奴才就忍不住想要占有,奴才难以克制,尤其是当您给了奴才希望……抱歉,陛下,奴才和您永远回不到从前那样。若您无法接受奴才,便将奴才再派去赈灾吧。”
黎烨身体一僵,他没想到韩凌竟有如此深的执念,都过去了一年,他怎能还这么冥顽不灵?!扑面而来的醉意令黎烨头脑发晕,他的自控能力大减,他直接站起身,指着韩凌的脑袋大声骂道:“你这是在bī本王,你知道吗?你知道本王对你有qíng谊,所以咬死这一点,想bī本王就范,你真是胆大妄为,就不怕本王直接将你斩了吗?!还有,本王已经让步,你为何就不体谅体谅本王?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真的换位思考过吗?!想过本王的感受吗?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权利?金钱?还是地位?!”
韩凌垂下脑袋,他知道,他又惹黎烨生气了,或许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黎烨就会不高兴,自己还真像一尊瘟神啊。他想了想,答道:“启禀陛下,奴才都不要。”
黎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死死地瞪着韩凌,“你什么都不要?你若什么都不要,我们至于闹成这样吗?!还是你想像女儿家那样要个名分?哈哈哈,真是可笑!既然这样,本王就给你一个名分!以后别再一脸本王亏欠你的模样看着本王!”
韩凌望着黎烨怒火中烧,一张脸因为怒气涨得通红。虽说黎烨是在乱发脾气,但有一句话,戳中了韩凌的心。韩凌是否换位思考过黎烨的感受?自己这般自私,对黎烨无不是一种压力,黎烨能让自己回朝,又主动提出和解,这不就是为挽回二人感qíng的一种让步吗?为何自己非要把彼此往死路上bī?韩凌忽然就不说话了,他默默地看着黎烨,他不知黎烨对自己是怎样的感qíng,或许qíng很深,但又不及爱qíng。
黎烨见韩凌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心中愤恨,但又无从发泄,gān脆袖子一甩,走了。韩凌忙追上去,但又不敢并排,只小心地跟在身后,照看黎烨。
黎烨回到寝宫,蒙头就睡,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韩凌。这一觉,他睡得无比混乱,各种各样的梦境jiāo织在他脑中,令他浑浑噩噩,一直没能睡熟。时至卯时,他便已清醒,他坐起身,看见韩凌趴在chuáng边睡着了,他忽然心中一动,慢慢想起昨夜发生的事qíng,不禁叹了口气,这真是最糟糕的欢迎礼了。
黎烨走下chuáng,自己穿好衣物,又帮韩凌盖了一chuáng毛毯,便坐在椅子上,抬着一碗热茶发呆。昨夜自己说的那番气话一定伤害了韩凌,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要一次又一次伤害对方,难道仅是因为仗着韩凌喜欢自己,就为所yù为吗?黎烨本是不喜欢与人产生太多瓜葛,各自分清自己的地位,之后散了,也不相互怨恨。然而现在,他越发觉得,他与韩凌越来越纠缠不清了。
这时,韩凌动了动身子,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发现黎烨没在chuáng上,他蓦地一惊,忙瞪直了眼四下搜寻,当看见黎烨正坐在一旁时,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股柔和的温暖。
听到动静,黎烨也抬眼看着韩凌,他脸上没有太多qíng绪,半晌,他淡淡道:“醒了?”
韩凌连忙站起身子,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qiáng打起jīng神,答道:“恩,醒了。”
黎烨稍作斟酌,又说道:“昨夜之事,是本王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韩公公莫要往心里去,就当没发生过吧。”
韩凌不可置信地看着黎烨,他以为,今早醒来,黎烨定会拿着扫帚把他撵出宫门,想不到他竟然主动道歉了?韩凌有些局促不安,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黎烨,是遵循自己的本心,还是向现实妥协?
黎烨见韩凌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本王定会兑现诺言。”
韩凌不明所以,痴愣愣道:“啊?”
黎烨似笑非笑,“给你一个名分。”
韩凌瞬间更糊涂了,看黎烨的态度,似乎还在生气,但为何他又要说道歉之话?这究竟是闹的哪一出啊?
这边韩凌还晕头转向,那边黎烨却已开始着手准备。先王驾崩已过一年,还未册封的妃嫔自然得择个良辰进行册封典礼。黎烨身边的女人不多,喊得上名的也就只有安柔、夏晓和祁青青三人,至于那些喊不上名的,也就十来个,她们大多是被黎烨宠幸过一两次,就再没见过黎烨的面了。
那日,chūn意盎然,阳光普照,龙翊殿门前铺满艳红毯子,房梁四壁张灯结彩。黎烨身着墨蓝挑金边的丝质长袍,站在龙翊殿前,俯视台阶下数百朝臣,朗声道:“父王仙逝已过一年,逝者安息,生者节哀。如今大黎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是为大吉之兆,是天佑我大黎啊。今日,本王想借此良辰,兑现一年前本王许下的承诺,即册封各嫔妃,以壮大我大黎的统治根基。”
群臣拱手,齐声道:“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黎烨招招手,对瞿大人说:“宣旨吧。”
瞿大人手拿诏书,小步跑到黎烨近前,而后转身面向各朝臣,朗声道:“今我大黎各地风调雨顺,百姓富足,与陛下治国有方密不可分。能有如此明君,是大黎的福气。陛下有后宫百人,因先王驾崩,陛下守孝,后宫嫔妃未得册封,今日,丧期已满,陛下顺承天意,加封各妃嫔。”顿了顿,瞿大人翻了一页诏书,又继续念道:“祁青青端庄大方,谦虚恭顺,又育有一女,特封为淑妃。夏晓贤良淑德,宅心仁厚,女如母贤,特封为贤妃。安柔乃邶国公主,远嫁大黎,勇气可嘉,又抚育太子,劳心劳力,特封为贵妃……”
瞿大人话未说完,下面就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让瞿大人不得不先暂停宣旨,让那些大人们先发泄一下心中的疑虑。
“安公主可是为陛下生了一个儿子,其子还被封为太子,为何她反倒没成王后?”
“是啊是啊,老夫以为,这王后非她莫属啊。”
“你们说,会不会是陛下别有用心,想避免后宫之争,所以先把王后的位子空出来,待有合适的人选,再来加封。”
“恩,有可能。平日里陛下最看重的三人便是祁青青,夏晓和安柔,既然她们三人均未被封为王后,那恐怕是陛下另有打算。”
“咱们再听听,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瞿大人见下面安静下来,方才继续说道:“韩凌振济怀州有功,又忠诚耿直,深得君心,是为治国治家不可或缺的人才,几经斟酌,特封韩凌为黎国王后,辅佐君王,治理后宫,共建黎国之辉煌。”
☆、33.吵架了
“什么?!”
“这是什么qíng况?!”
“他说的是什么?你再跟老夫说一遍,老夫是不是听错了?”
瞿大人话一出,下面登时炸开了锅,众臣惊得瞪直了眼,下巴张得合不拢嘴。他们jiāo头接耳,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表qíng也越发不可思议。
黎烨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于是,他淡定地问道:“众卿家有何异议?不妨直说。”
龙臻首当其冲,他合拢手袖,跪在地上,大声道:“立男人为后,万万不可啊!”
众大臣附和,纷纷跪了下来,高声喊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还请陛下三思啊!”
韩凌站在黎烨身后,忽听闻这话,也是惊得眉心一跳,原来黎烨说要许他名分,竟是指的这件事。韩凌连忙跑到黎烨跟前,跪地道:“承蒙陛下错爱,只不过这名号奴才承受不起,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黎烨直视韩凌,面不改色,他说:“你有什么是承受不起的?以你的胆量,你怕过什么?莫非这一王后之位倒还令你惶恐了?”
韩凌坦言,“奴才甚是惶恐。”
黎烨不以为然,“本王身为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之理?”
龙臻忙cha话道:“陛下,事关我大黎之声誉,还请陛下重新定夺。韩公公乃本朝一太监,您若立他为后,传出去,成何体统?韩公公哪有半分母仪天下的模样?况且,自古无人立男后,陛下,您若真这么办了,会成为历史上的一大笑柄啊!”
秦尚书也上前说道:“陛下,安公主为您生了一位太子,让黎氏的血脉得以延续,让大黎后继有人,其功劳,远高于韩公公振济怀州啊。臣以为,立韩公公为后,实在不妥,且不说他是男子,他根本就不能为黎氏延续香火啊!”
黎烨继续不为所动,他站在龙翊殿正中,望着下面苦口婆心的老头子,忽然觉得好笑。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竟连家事都要劳烦这些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的老家伙费心,实在毫无自由可言。于是,他更加坚定立场,他说:“各位爱卿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做此决定,本王也斟酌了很久,其中利弊也已权衡。韩公公身为宦官,此次立了功,却不能加官晋爵,于他而言,实在是不公。不过,他本是太监总管,就有管理后宫各种事务的职责,而这恰好也与王后的职责不谋而合,所以,本王不如将他封为王后,一来论功行赏,二来这王后暂时没有合适人选,国又不可一日无后,他做了王后,简直是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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