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微眯着眼,似乎也在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他道:“陛下,快到了,穿过dòngxué,便是目的地。”
黎烨忽然想起书中所说桃花源记,也是曲径通幽,而后豁然开朗,莫非韩凌要带自己看的,便是这世外桃源?他心里期待,遂问道:“外面可是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韩凌毫无qíng趣地答道:“不是,那里只有一个瀑布和一片树林,就是一个普通的丛林罢了。”
黎烨一愣,心中的那点幻想瞬间化为泡影,“那你千里迢迢带本王来此地到底是为何?”
说话间,他们已走出dòngxué,抬眼就能看见韩凌口中所说的瀑布,那瀑布规模甚小,落差不足十丈,也无水流冲击石壁时dàng气回肠的声响。瀑布四周是成千上万的枯树,因是初chūn,所以这些树尚未长得枝繁叶茂,只留下光秃秃的树gān,和枝丫间偶有萌发的新芽。黎烨不禁眨巴眨巴眼睛,眼前的景色,根本毫无美感可言,亦或说,根本就是一片苍凉颓败,不值观赏。
韩凌对此番景色早习以为常,他带着黎烨,径自朝瀑布边走去。黎烨兴致蔫蔫,走路慢悠悠的,行至瀑布处,他隐约看见一人影在水潭正中,他蓦地愣住,瞪大双眼仔细看了看,确定那就是一个人,他忙抓住韩凌的衣服拉扯,“韩凌你看!那里有个人!快看!”
韩凌不为所动,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来,“臣就是要带你来见此人。”
“啊?”黎烨一头雾水,“这人有何好见的?”
韩凌道:“此人道法极高,知晓天地万物,能预测人之生死,判别纲常命数。臣带你来此,是想请这人帮陛下算算。”
黎烨:“他是算命先生?”
韩凌否决道:“他是修仙之人。”
黎烨不禁好笑,“韩凌,什么时候开始,你竟会信这个了?当年修仙热cháo,可真正有谁成了仙?谁不死于因果轮回?说到底,他与集市里摆摊算命的先生有何区别?他不过是所在之处稍微隐蔽些罢了。”
韩凌明显不同意黎烨的说法,他辩解道:“摆摊算命之人是为赚钱,然他算命从不收取分文,他之所以选在此地,是为避世潜心修炼,而正因他修成功德,故可观宇宙万千。”
黎烨无奈地看着韩凌,他不喜与韩凌争执,因为韩凌太过固执,且许多争论的话题都无关紧要。于是,黎烨只能道:“那他坐在瀑布之中,是为何?难道是为修行?”
韩凌道:“正是。”
黎烨笑,“方才你说你曾经常来此处,是来找他的吗?你找他算命?得到天机了吗?”
韩凌也不避讳,直言道:“臣曾也不信算命之人,心觉他们不过是读了点易经八卦,便来坑蒙拐骗,但直到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他,臣才真信了这世上果然有通晓万物之人,他曾帮臣算的卦,皆尽数实现,让臣不得不佩服。”
黎烨诧异,“当真全说中了?”
韩凌认真地点点头,“没错。”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到了瀑布边。黎烨惊异地发现那人果真盘腿坐在瀑布水下,纹丝不动,犹如一尊佛像。黎烨心下不禁有些佩服,现在冰雪初融,河水极冷,能这样安然坐在其中,其修为定不简单。黎烨突然来了兴致,他扭头问韩凌,“该如何算命?请他上来,还是我们下去?对了,他怎么称呼?”
韩凌答:“他名为无名,直呼其名便可,若想算命,当淌水过去,因他有规矩,想知命运之人,若连半点挑战jīng神都没有,那不如在家坐吃等死。”
听韩凌如此说,黎烨心觉此人定不简单,其章法非同常人,就算是骗子,他的行骗手法也甚是高明。当然,黎烨心中现也持质疑态度,难道世上真有修仙得道之人?还是他不过是江湖骗子?黎烨拉住韩凌的手腕道:“带本王过去。”
韩凌领命,牵着黎烨就往瀑布那边走去。黎烨一脚踩进冰冷的水中,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咬紧牙关,眉头紧蹙,艰难地迈着步伐。
相比之下,韩凌倒是轻松很多,他不时提醒黎烨小心脚下,还向黎烨解释,“臣本可背你过河,但无名尤其看重一个人的诚意,若连此磨难都无法忍受,那定不会得到上天眷顾,所以陛下,你受苦了,等会儿回去时,臣再背你。”
黎烨忍不住横了韩凌一眼,“在你心里,本王就如此无能?连这区区过河都受不了,还怎么一统江山?本王无事!不过……你若想背本王,本王倒也不介意。”
韩凌瞬间竟无言以对,黎烨实在巧舌如簧,他甘拜下风。
走到瀑布下,黎烨和韩凌二人站定在无名身旁,韩凌朝无名拱了拱手,道:“无名,许久未见,不知你今日可有空闲?”
此时,黎烨终于有机会看清无名的面容,令他惊讶的是,这人竟是一老人,他蓄了长长的山羊胡,胡须花白,被河水浸湿,粘成一绺,他头顶无发,光秃秃的,犹如和尚。他□□着上身,任由水流冲打他如排骨一般的身躯。黎烨光是看看,就觉得冰冷彻骨,然无名竟能悠然闭目,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无名连眼睛都没睁,就感觉到了黎烨的存在,他道:“今日你带了一人。”
黎烨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无名道:“气息。”
黎烨不禁扯了扯嘴角,高人说话就是不一样,简洁又不知所谓。
韩凌说,“前段时间受你指点,确实颇有收获,如今也如你所言,事已成。只是我担忧一些事qíng,还请你指点一二。”
无名终于抬起眼皮,他打量了一下黎烨,道:“你所说之事与此人有关?”
韩凌点头。
黎烨忽感不安,他莫名地看向韩凌,道:“你在策划什么?突然将我带来此处,难道是早有预谋?”
韩凌也无意瞒他,便说,“除夕夜那一场闹剧,我怀疑会埋下祸根,我担忧清儿将与龙氏联手,危及你的xing命及地位。”
黎烨一惊,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龙氏忠心耿耿,不可能会行如此之事,你太杞人忧天。”
韩凌面无表qíng,他道:“我也只是有如此猜测,故想带你来此看看。”
无名又打量了一遍黎烨,便闭上了眼,他声音平稳,毫无波澜道:“你带来这人非等闲之辈,他的体内藏有逆天之力,可以说,他完全掌握着自己的命数,晚年是盛是衰,皆由他定。不过,近期将有变数,还请堤防小人。”
韩凌表qíng一凛,忙道:“那小人可姓龙?”
无名悠悠道:“方才施主口中所说的两人,将促成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转折,是福是祸,还是看他的选择。不过,恕我多言,他的选择所影响的,并非只有他一人。”
韩凌还想再问,无名就已做出了送客的姿态,他道:“今日时候不早了,贫道该歇息了,二位请回吧。”
黎烨微蹙眉梢,这人说话真是yīn阳怪气,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为何要模棱两可?这不是在坑人吗?如今他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未来应是何样,全靠自己的选择,这不是废话吗?亏韩凌会信。黎烨瞥了一眼韩凌,意思很明显,走吧
韩凌也不勉qiáng,他谢过无名,就准备走。黎烨忽然拉住韩凌,小声道:“你不给他些银两?”
韩凌不解,“为何?”
黎烨摸摸鼻子,“虽然他算命算得很糟,但至少他表演的瀑布打坐甚是让我佩服,当赏。”
韩凌摇头,“打坐乃是他的修行方式,并非是为表演,若赏他钱财,那是对他极大的侮rǔ。”
黎烨推了推韩凌,道:“你去便是,别人的内心岂是你能随便猜测的?万一他真需要些银两呢?他若真的心无旁骛,就算你送给他,他也不会接受,但他若有别的心思,定会在此bào露。”
韩凌忽然板着脸,“陛下,你还是不信我。”
黎烨叹气,韩凌简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这人分明就有问题他怎么就不信呢!谁潜心修仙会理你啊?反正黎烨就觉得,这人确实有点能耐,但不至于有通天的本事,他帮人算命,应不是只看缘分,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一个目的,他应该也不例外,而黎烨直觉这个目的就是赚钱,但他却从未收过韩凌半分,这点让黎烨很是不解,所以,他打算去试探一下。见韩凌不配合自己,黎烨没办法,只能自己在怀中摸索,他记得出门时,顺手往怀里揣了一张银票,只不过这银票面值有点高,若真送出去了,黎烨还真有些心疼。
黎烨摸出银票,走到无名面前,虔诚道:“感谢大师指点迷津,让在下恍然大悟,这是在下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大师笑纳。”
无名闻声翻开眼皮,他垂眼看了看黎烨手中的银票,不为所动,他说:“施主,钱乃身外之物,贫道早已看破尘世,还请施主收回吧。”
黎烨拒绝道:“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
无名倒也不勉qiáng,只道:“如此说明这物并非属于你我二人,施主不如就将它抛进河川,看它是否能遇到有缘之人。”
黎烨看看身边流水,又看看手里白花花的银票,心里不舍,但还是咬牙道:“大师所言甚是。”于是,他弯下腰,将银票缓缓放进了水里。
无名再次闭上了双眼,道:“施主若无事,便请回吧。”
黎烨行礼告退,而后拉着韩凌往外走。韩凌面露得意,他说:“他是真正的君子,陛下,你又一次看错了人。”
黎烨乜了一眼韩凌,道:“不要太早下定论,你先跟本王走,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待会儿你就知道结果了。”
韩凌本不想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qíng,但见黎烨难得如此执着,便随了他的意,在山dòng前的树丛里找了处藏身之处,便猫腰了进去。他们竖起耳朵,半晌,忽听一声惨叫响起,“啊!!冷死我了!!”
韩凌猛地一惊,不可置信地直起身子,伸头看向瀑布那边。黎烨嘴角勾起笑容,无名的体格不像习武之人,所以,他若没有仙身,想忍受如此寒气,是不可能的。他能坚持这么久,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下一秒,无名又惨烈地叫起来,“徒儿!帮为师拿棉衣来!快!还要生火!要快!为师要冻死了!还有,水上飘着银票,快去捡啊!这银票可够咱们快活半年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随之想起,听言语间,似是有些慌乱,“师父,来,棉衣!您先上来,我去捡银票。”
“徒儿!赶快,水流急,等会要飘走了!”
“师父别急,徒儿……徒儿马上就拿到了。”
“诶,注意安全啊。”
“师父!我拿到了!”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徒儿,赶快上来,别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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