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为官记_樵音迷觞【完结】(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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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黎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龙珂虽不苟言笑,不易让人亲近,但他是聪明人,看得透局势,他做此选择,也是在qíng理之中。黎烨没再纠结,在韩凌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牢房。
龙珂忌惮韩凌,定不会让韩凌如此轻易地便接走黎烨,他又给了韩凌一瓶软骨散,要求对方每隔两个时辰服用一次,直到事成之后,方可停药。并且,龙珂也不允许此事有任何拖沓,在韩凌刚把黎烨送回寝宫后,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便端了上来。
此时,黎烨浑然不知危险即将到来,还有说有笑,心cháo澎湃地规划着自己的蓝图,说到兴奋处,他还抓着韩凌,大声嚷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本王吃了这次亏,终于是明白,为王者,当以国家大事为己任,促国之繁荣,让百姓幸福安康,当年本王确实太幼稚,目光短浅,又贪图享乐,殊不知险些断送了大黎的未来。所以,从今日起,本王就要励jīng图治,韩将军,你可有什么要说的?”黎烨挑挑眉,很是骄傲地看着韩凌,希望对方夸自己终于明事理了,不再任意妄为。
韩凌双手捧着汤药,微微发抖。送药人就站在旁边,他微垂脑袋,余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韩凌,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韩凌?”黎烨垂下头,看着韩凌,疑惑道:“你怎么了?”
“什么?”韩凌失神,手不禁一抖,汤药泼洒了一些在手上,但他毫无察觉,只抬起头看着黎烨,想了想,道:“大概是因臣最近劳累过度,竟觉得疲乏,方才才心不在焉,还请陛下恕罪。”
黎烨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心中有疑,但又不知从何问起,或许真是因为韩凌累了呢?他今日实在反常,过去连续三天三夜作战,韩凌都不曾疲乏,现在怎会这样轻易就累了呢?不过黎烨转念又想,或许是因他从战场赶来救自己,旅途奔波,jīng神又高度紧张,现在突然可以松口气,他就彻底萎靡了。这样理解似乎也说得通,黎烨没再纠结,便道:“把药给我,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韩凌不禁一怔,他连声道:“不辛苦不辛苦。”同时,下意识地将药碗往回收了一些。
黎烨不禁蹙起眉梢,而后严肃道:“韩凌,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qíng瞒着我?”
韩凌一生最不会演戏说谎,此时,他面露惊惧,忙道:“没有,臣怎敢对陛下有所欺瞒?”
黎烨沉声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
韩凌抬起头,一瞬间,qiáng烈的愧疚与悲伤击穿他的心脏,他猛地怔住,眼中不自觉留下液体,他这辈子,从未流过泪,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眼泪竟会不受控制地流不停。
黎烨不禁吓了一跳,忙起身抓着韩凌,去擦对方的眼泪,又qíng不自禁地吻住对方的眼角,韩凌流泪的模样,竟能让人如此沉沦。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咳,韩凌和黎烨同时顿了顿,扭头看去,只见送药人正捂着嘴唇,低声咳嗽。黎烨蹙起眉梢,不满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送药人略显为难道:“陛下,药凉了喝对身体不好。”
黎烨不禁怒起,“本王想什么时候喝便什么时候喝,你管得着吗?!”
韩凌怔了怔,胡乱擦了一把脸,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会如此懦弱。他深吸一口气,拉了拉黎烨,道:“他说的话不无道理,陛下,你先喝了药,有事我们一会儿再说。”一边说着,他一边不可控制地颤抖着双手,将碗递给了黎烨。
黎烨目光一沉,他看了看送药人,又看了看韩凌,回想起方才他的失态,恍惚间,黎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又像雾里看花,看不明白。他稍一犹豫,而后抓起汤碗,仰头喝了下去,然后把碗一扔,对送药人道:“你可以下去了。”
送药人捡起地上的碎渣,躬身退下。
黎烨静静地看着韩凌,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忽感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不及他有任何防备,便失去了知觉。韩凌也未料到药效如此之快,他慌忙地伸手捞住黎烨,不至于对方倒在地上。但由于软骨散的作用,令韩凌手上根本使不出气力,几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稳住自己和黎烨的身形。此时,他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静静地看着黎烨的容颜,还来不及悲伤,门就被推开了。
龙珂大步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黎烨,又看了看韩凌,走上前,探了探黎烨的鼻息,而后道:“很好,韩将军,接下来到你了。”
韩凌摸了摸黎烨的脸颊,这人五官轮廓尤为jīng致,只要浅浅一笑,都能撩动他的心神。韩凌忽然感到不舍,万一黎烨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自己随他去了,但却上了当,日后黎画怎么办?黎画!韩凌猛地一怔,清醒过来,他问:“黎画现在在哪里?”
龙珂道:“早已送去了夏晓的私塾。”
韩凌暗自舒了口气,又问,“黎清知道此事吗?”
龙珂坦然道:“黎清只知黎画被流放了。”
韩凌忽然沉下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龙珂,眼神异常yīn冷坚定,“你没有骗我?”
龙珂道:“宋武正在赶回来,若他知道你真的死了,定会把整个宫殿给掀了,我还不至于做自寻死路之事。”
韩凌想想,倒也是,便gān脆地喝下了另一碗汤药,不一会儿,他的眼前便开始发黑,仅是一瞬,就意识全无。
再次清醒过来时,韩凌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周围空无一人,而他正坐在chuáng上,chuáng帘随风扶动,倒有几分像曼妙的舞女。他呆愣片刻,便立马起身,冲出房间,大声吼道:“黎烨!黎烨!”
远处传来一阵响声,韩凌不禁止住脚步,凝神细听,孩童一般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一瞬间,韩凌忽然想起他的沙场,以及军营中,无数个夜黑人静时,对黎烨疯狂地想念,他想要抚摸对方,想要攻城掠地,所有的悸动在心中燃烧,yù望喷薄几乎将其吞噬,然睁开眼,周围依旧是一片黑,虫鸣声此起彼伏,陪伴着韩凌又一个孤冷的夜。他的征战,已经走向尽头。
走过一拐角,韩凌和一人撞了个满怀,他连声说抱歉,当抬起头看清对方时,他蓦地一怔,惊喜道:“画儿?”
黎画抱着脑袋,一阵bào躁,她凶巴巴地抬起头,见是韩凌,愣了愣,脸上瞬间绽出笑容,她扑进韩凌的怀里,死死抓着对方,脑袋不停在韩凌胸膛里蹭,声音幸福无比,“韩叔,你醒了?太好了!”
韩凌伸手环住黎画,也是兴奋无比,如此看来,龙珂应是没有食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韩凌笑着问道:“这里是哪里?陛下醒了吗?”
黎画探出脑袋,不满地撇了撇嘴,“韩叔你就只知道烨儿!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韩凌惊道:“你受伤了?!”一边说着,韩凌一边动作迅速地查看黎画的伤势。
黎画一巴掌拍开韩凌的手,露出狡黠的笑容,“哈哈哈,我骗你的,我没事!烨儿也没事,在学堂里听我母亲教书呢!”
韩凌一头雾水,反应了半秒,才回过味儿来,他问道:“这里莫非是夏晓开设的私塾?”
“是啊。”黎画理所当然道:“不然还有谁肯收留你们这对难民?”
韩凌点点头,难怪方才会听见孩童诵读,他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他牵起黎画,不禁加快脚步,朝声源处走去,因为兴奋,他不自觉地手上用力,黎画被她捏得直喊痛,但他却毫无反应,无法言语的喜悦充盈内心,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黎烨,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学堂里,一群白衣少年,摇头晃脑,书声琅琅,里面有一名高个书生,他面容清秀,嘴角带笑,口齿清晰地吐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后陶醉地看向远方。
韩凌走进学堂,一眼就见到了黎烨,他猛地一怔,心跳停止了半拍,他qiáng忍住激动,声音微微颤抖道:“烨儿。”
书生一愣,回眸浅笑。

☆、后记

黎烨突然驾崩,举国哀悼,与此同时,黎清登上王位,改国号为安庆。同年,黎清率兵大举进攻祁阳,其心狠手辣,又善用卑鄙拙劣之法,致薛瑶连连退败,最终投降。黎清收复失地,民心所向,之后,他又推行了一系列改革举措,黎国再次呈现繁荣之态。
几年后,黎国吞并隅国,并向杞国发兵,其势之猛,令人胆寒。自黎烨驾崩,杞国便断了与黎国的友好往来,杞亚曾一度萎靡不振,后听说黎烨还活着,又与黎烨取得联系,得知黎烨退位的前因后果,登时怒上心头,对黎清极度不满,既然黎清主动打来,他自没半分退缩,甚至越战越勇,把黎军打得落花流水,黎清自知啃不下这根骨头,便灰溜溜地退兵了。
但从此事看出,黎清有极大的野心,他不甘只为黎国之王,他想为天下之王,为qiáng大国力,他苛捐杂税,qiáng行兵役,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但偏偏有口难言。在取得辉煌功绩的同时,黎清也成为了当之无愧的“bào君”。
面对此qíng形,黎烨不说后悔是假的,黎清会走到今天这步,与他脱不了gān系。曾经他就发觉安柔是个心理扭曲之人,黎清在认知形成时期,与安柔朝夕相处,心智必会受到影响,产生如此扭曲的xing格,也qíng有可原,但当初见端倪之时,黎烨非但没有制止,还任由其肆意发展,才导致今天的局面,或许,他才是罪魁祸首。
不过,既然黎烨已不为王,他也不再理会这些,他重新找了个地,与韩凌和黎画过起了归隐的日子,夏晓则在都城继续开办私塾,他们偶尔会聚一聚,但话不多,便也糙糙散去,各忙各的。
黎莹在宫中一直陪伴黎清,直到十五岁那年,终于不忍黎清越发bào躁的xing格,和祁青青离开了王宫。她们母女俩最后投奔的是龙家,只因当年龙珂说了一句话:黎清日后必会成为bào君,你们若想活命,可来找我。
龙珂似乎早料到黎清会有如此结局,所以他在辅佐了黎清一年后,便又回老家,做他的买卖,多年后,他已是富可敌国,黎清觊觎他的财产,几次暗算不成,双方撕破脸,再没了来往。
从此,黎清守着一座城,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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