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信不过师兄的医术,而是怕有万一……
思量间手突然被人握住来,莫耶的手温暖有力,带笑的温柔嗓音入耳,“你还信不过师兄的医术?现在别担心了,有什么事回谷再说。”
从手上传来的温度,莫耶的声音,似乎都带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对莫耶的信任似乎是从孩童时期就有……
师父和师兄,都是无所不能的值得信赖的……纵然到今日,依旧还是这样觉得。
回了莫耶一个笑容,慕少游隐约有些幼时耍赖撒娇的心qíng。
“怎么会,什么事都有师兄顶着。”
“你啊!”
莫耶也笑了来,慕少游少时惹祸,的确都是他帮忙顶着,只气得师父chuī胡子瞪眼。
只可惜师兄弟qíng谊,一断便是十年。
喝过茶休息了会,再将伙计准备的gān粮带上,莫耶扶慕少游上了马车,两人继续赶路。
秋日里天气虽凉,幸而一直未下雨,赶路又赶得急,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师兄弟两人终于回了药王谷。
谷前七杀阵依旧,并没有人硬闯过的痕迹。又问了谷中弟子,知晓这些日子也没人来过药王谷。
莫耶不自觉松了口气,却见慕少游凝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想往深处想,只当师弟是赶路久了疲惫,便要送他先回去休息。
慕少游应了声好,由莫耶陪着回自己房间。他脚才跨进院门,就有人猛扑到他怀中,巨大的冲力撞得他一个踉跄。
怀里的小孩却没自觉,抱着他抱怨,“爹你眼睛还没好,gān嘛非要跟师伯出去?还丢我一个人在谷里!”
慕少游揉着儿子的头,“爹有事要做,再说谷里不是还有别的弟子吗,哪里是只有你一个人。”
秦痕撇嘴轻哼了声,从秦休怀里钻出来,向慕少游身后的莫耶脆生生叫了声师伯好。
莫耶笑笑拍拍秦痕的头,“你爹也累了,让他休息会,今天别闹他。”
秦痕不qíng不愿点个头,“我知道。”
“那我明天再过来看你们。”
jiāo代好,莫耶转身离开,秦痕则拉了慕少游的手往房里走。
他们父子相依为命多年,从来是他和爹最亲近,可自从遇见肖陵那个瘟神,再随他回无垢山庄后,一切都变了样。他和爹两个人一天见不上几面,再后来又撞见沈千扬与他爹的暧昧关系,之后他爹更瞎了双眼。待终于从沈千扬手里脱出来回了药王谷,没安稳上两天,可好……爹又和莫耶出谷,一走就是大半个月。
秦痕平时再聪明,到底也是个孩子,一个人呆在谷里呆得越久,想得也就越多,等慕少游回来,就迫不及待地粘上去……
但慕少游在路上确实也累了,回房后qiáng撑着同秦痕说了一会话,没多久就倦意上头,倒头睡了下去。
第二日一大早,慕少游尚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秦痕摇醒来。被扰了清梦,慕少游想也不想一个爆栗敲儿子头上,“小痕,这么早就吵爹,欠打了是不是?”
秦痕捂着头,丹凤眼眯成一条线,不悦看着慕少游,又看看旁边笑着看热闹的莫耶,忿忿跺了跺脚,“是师伯让我叫醒你的。而且现在都日上三竿了,哪里还早?!”
莫耶见状笑笑,说道:“少游,我先出去等你,你收拾好出来吃早饭。”
听闻莫耶这么说,慕少游赶紧翻身坐起。他再怎么懒,也不好意思让师兄立在chuáng边等他。秦痕帮衬着替他穿好衣服,套了鞋子,又有弟子打了热水送来,洗过脸整理gān净,慕少游带了儿子出去。
莫耶今天是来替他拆眼上布条的,这双眼还能不能看见,就看今天如何。
心里悬着这件事,饭桌上几个人都没多少心思吃饭。
糙糙吃过早饭,莫耶带了慕少游去内室,将门窗都掩好,又让谷中弟子将一早备好的热水、药汤gān净纱布取来。
一切准备妥当,便是拆布条了,慕少游人坐在椅上,感觉到莫耶的手绕到脑后,将缠眼的布条一圈圈拆下来。旁边秦痕揪着他衣服的手也渐渐抓紧,心里跟着紧张起来。不由将背脊挺直,微凉的天气,手心里却有湿意。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眼上的纱布终于全部拆掉,莫耶却还不准他张开眼。而是先用浸了药汤的纱布一点点擦掉他眼睛周围残余的药,再用热水细细擦拭了一遍,才让他睁开眼。
满心的忐忑,在那种期待却又担忧,怀了希望却又怕希望落空的复杂感觉中,慕少游缓缓睁开眼。眼皮才张开一条fèng,刺目的光亮于瞬间剖开黑暗涌进来……即使是在暗室里,光线已较外面暗了许多,但慕少游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不能接受过度qiáng烈的光线刺激……难以克服的不适应感中,他又将眼睛闭了起来。
莫耶看清楚他的反应,小心劝道:“眼睛是不是有点疼?别着急,慢慢来,多试几次!”
慕少游依言再次试着睁开眼,有了上一次的铺垫,这一次他的眼睛已多少能适应室内的光线,只是还有微弱的刺痛感罢了。
慕少游心中被狂喜所充满,能感受到光亮,便是很好的征兆!但他还不敢贸贸然睁开眼,于是再度闭了眼,等了一阵,才第三次睁开来。
这一次,视线内先是一片刺目的白茫,慢慢的慢慢的,面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莫耶尽是关切的容颜,旁边揪着他衣裳紧张不已的小痕的脸,房间里的重重摆设,乃至于搁在一旁的白布,全都一点一滴清晰起来。
他尚不清楚自己脸上此刻是什么表qíng,只清楚秦痕怔怔看了他一阵,然后猛地扑上来,“爹,你能看见我了,对不对?”
小孩说话是声音闷闷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但仍有难掩的兴奋。
慕少游拍着儿子的背,心也跟着放柔了来。
其实这些日子,小痕这孩子也够苦了。
“小痕乖,爹能看见你……哭成这样,可让人看笑话……”
“谁会看笑话?”
慕少游扬眉笑道:“爹看啊!”
“……”
莫耶笑笑看着他们父子,摆手示意屋内其它的弟子退下去,他也跟着出门去。但才掩了门走开几步远,就见有弟子慌慌张张地跑过。
莫耶看了看身后闭紧的房门,赶紧打了个手势,示意那弟子噤声,然后带着那弟子走离慕少游房间老远一段距离,估摸着这边说话屋里听不见了,这才开口询问:“什么事这么慌张?”
那弟子跑的气喘吁吁,站着猛喘了几口气,抬袖子擦了擦额头汗水,急急道:“师父,外面有人硬要入谷。”
莫耶神色一凝,“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赤峰教教主沈千扬。”
莫耶心里暗道,预料之中,“这事先别告诉其他人,带我去见他。”
药王谷久避世外,不理江湖纷争,更将自己与谷外争斗隔绝开来。药王谷的入口是一条狭道,狭道两边壁立千仞,险峻异常。药王谷前代谷主为了防止外人私自入药王谷,也为了约束谷中弟子,便在入谷处设了一处险阵――七杀阵。
这七杀阵固然是以南斗六星中“将星”七杀星命名,但却不只含有将星的奥妙。它是以南斗六星星位为基,在其中融入奇门遁甲之术,同时顾六仪、三奇、八门之利布阵而成。此阵凶险异常,入阵之人要想破阵,必须寻出八门中至关重要的生门、杜门、死门三门,避杜门破死门开生门,才可全身而退。若入阵之人奇门遁甲之术修得不jīng,又贸贸然行事,只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待莫耶赶到谷外时,沈千扬正在七杀阵外候着,见他到来,眼中墨色益浓,其中的执念依旧放不开。
“一月之期已过,我要见慕少游。”
“哦?”莫耶看看沈千扬,再看看身旁七杀阵,手中竹笛打了个转,淡笑道:“依照药王谷的规矩,任何人想要擅自出入药王谷,都得过这七杀阵。沈教主要见少游,先闯过这阵再说!”
沈千扬不悦扬眉,向莫耶道:“你故意为难我!”
莫耶笑笑退开几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就当我故意为难你好了。少游是我师弟,他在你手中受的苦,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再说了,你想要带人走,也总得有点诚意,不是吗?”
第八章
才恢复了视力,看东西尚还有些模糊,再将积了满肚子委屈终于憋不出哭出来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哄好,慕少游觉得自己又开始倦了。
回头要寻莫耶,谷中弟子只说莫耶临时有急事出谷去了,他也没多想,回房间睡了一觉,再起身时,已近午时。
同秦痕用过午饭,慕少游独自去了药王谷中藏书之地。
药王谷中所有的书典全都放在天音阁,他多年未曾回谷,但谷中的种种尚还记得清楚。依着记忆里的路径寻去,拐过几处回廊,穿行两处院落,走上条铺满碎石的小道,小路尽头,天音阁就静静落在那。
金秋十月,四周的繁茂锦树依旧生得张扬,将天音阁遮得只露了一点头。
天音阁外并无弟子看守,慕少游慢慢走过去,伸手推门。
只听得吱呀呀两声响后,年代久远的乌沉木门在眼前晃悠悠打开来,光线透进去,隐约可以看见光束中尘埃飞舞的轨迹,还有那些模糊了的旧日时光。
他自小便对医毒感兴趣,常不用师父吩咐,就一个人跑到这天音阁来看书。记得有几次不小心毁了师父几本孤本,直把他老人家气得chuī胡子瞪眼,一狠心罚他关了三天禁闭。结果一天没到,自己就被心疼他的师兄偷偷放了出来。
旧事尚且历历在目,师父他老人家却已不在。
物是人非的残酷,谁也敌不过。
猛然间想到沈千扬……对那个素来霸道决断的人来说,当年种种今日看来,同样也是物是人非吧。
其实自己当真是个心狠的人。
走进去,乌木做的书架足有一人多高,一排排并立着,人走到里面,再让重重叠叠的书遮一遮,连影子都不剩。
走到最角落里书架旁,慕少游手指拂过那些紧凑在一块的泛huáng书籍,一本本挨着看着走,寻到要的,便抽出来抱住怀里。这些书大多有些年月,书脊上的字已不大清晰,慕少游才找了一阵,就觉眼睛有些发酸发胀。
知道自己眼睛的状况,他也不敢qiáng撑,赶紧闭了眼休息一阵,待眼睛的酸涩胀痛纾解些,才又睁眼继续查找。
天音阁中药书虽有分类,奈何数量巨大,慕少游这样找来颇费时,才抱了三四本书在手,外面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落。
只是他找得费心,并不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那次在茶寮,听人说起沈千扬身上旧伤复发,他心里很清楚,多半是自己那日给沈千扬下毒惹发的。淋漓虽只是迷药,但药xing太烈,对人身体多少会有损伤,而当时沈千扬定是怒极,心神激dàng之下,触发了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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