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耶淡淡一笑,诚实地摇摇头道:“我猜不到。但如果我是他,我不会去。”
慕少游坐回桌边,伸手取了桌上茶杯,替师兄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我也猜不到。不过我想,至少他今晚不会去吧。”
青城派此刻满腔怒气还没压下来,唐秋行事素来又小心谨慎,就算有要事,也不会选这样的日子犯险。
莫耶点点头,“那今晚咱们早点休息,反正唐门留在此处的时间还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时间越长,对方的警戒心也就越低,只要对方一松懈,总有让他们揪出破绽的时候。
慕少游又喝了两口茶,这才起身道:“那也好,我先回房去了。”
出了莫耶房门,慕少游心念稍转,并未直接拐进相邻的自己的房间,而是鬼使神差下了楼,往沈千扬房间去。
总觉得该去看一眼。
等站在沈千扬房间外,看得屋内一片漆黑,慕少游心里蓦地不安起来。伸手扣了两次门,并无丝毫回应,又低低唤了两声,仍是没有反应。
正猜测着沈千扬可能的去向,耳边乍然响起个声音,清朗而不失磁xing,其中隐隐带了笑意。但听在耳中,却没有暖意。
“你是在找谁?”
慕少游吃了一惊,回过身去,看清对方的面容,更觉心跳加快了些。
面前的人,与唐秋面容有七八分相仿,说话时眉眼略弯,一副温柔带笑的模样。只是这人眼底的沉寂光芒,却让慕少游觉得,面前似有毒蛇吐信。
或许唐门子弟都有些这样的特xing。
无论唐淮还是唐秋。
都生了一副温润和善的好面貌,也都将世家子弟的教养风度学得极好,只是看得多了,会发现,他们骨子里,都似有唐门子弟独有的yīn狠。
不想与这人多言语,慕少游淡淡瞥他一眼,“麻烦让一下。”
唐淮并不纠缠,笑了依言让开,只是待慕少游与他擦身过之际,低声说了句,“你要找的人,和我要找的人在一块。”
慕少游心里重重一颤。
他要找的人自然是沈千扬。
而唐淮要找的人是谁?
唐秋?!
沈千扬此刻不在,难道是与唐秋一道外出……
那地点呢?该不会是赤峰教沧州分坛吧!
想起自己与师兄安cha在唐秋身边的眼线,以及自己和师兄商议好的事,慕少游不敢再耽搁,急急返身打算去找莫耶。
走出几步远,只闻身后唐淮带笑的言语意味不明,“何必心急,事qíng在按你所希翼的发展,不是吗?在打压我弟弟这件事qíng上,我是你的盟友。”
慕少游步子稍滞,随后疾步往前。
才跨上二楼,走到莫耶房门外,他还未来得及叩门,房门已先一步从里面打开来。
莫耶面上带了些喜色。
“少游,今天咱们可都猜错了。”
慕少游心里不安更重,“猜错什么?”
“唐秋已经有动作了!”
几乎是一把抓起莫耶的手,慕少游急切中带了些许失态。
“师兄,你通知独孤行他们了?”
莫耶不解看他,“当日便说好,唐秋一有动静,便先传信给青城派。让他们去告知独孤行,慧空大师等人。现在,独孤行他们恐怕已前去了吧。怎么,有问题吗?”
莫非大势已难挽回……
慕少游道:“师兄,带我去赤峰教沧州分坛。”
莫耶闻言皱眉,很是不赞同,“少游你在想什么?这事咱们应该撇得gāngān净净,怎么能自染嫌疑。唐门的事qíng也好,沈千扬的事qíng也好,咱们都不该显露出与他们有任何gān系。”
莫耶说得话他自然懂。
慕少游觉得一时间所有的话全都堵在喉头,上不上下不下,所有的解释所有的担忧言语,最后只化做一句。
“沈千扬也去了!”
唐淮之前的态度,无疑是莫名的。
但他对事qíng的了解,并不比谁少。
甚至,他可能知道自己在算计唐秋,也知道沈千扬的存在和唐秋今晚的去向。甚至连药王谷伏在唐秋身边的眼线,也被他察觉来。
只是,他明明知道唐秋有危险,却不阻止,也不向他弟弟警示,相反,唐淮的态度,像是乐见其成。
这个人,是要看唐秋失势,甚至不惜陪上唐门的声誉。
武林世家内的明争暗斗,并不比朱门大院里的少,甚至更来得惨烈不折手段。唐门少主的位置,或者足够让兄弟间生出嫌隙。
只是,唐淮兄弟要怎么争怎么斗他都没兴趣,但这中间不应该牵扯到沈千扬。
一个小小的沧州分坛,有何事需要沈千扬亲自前往?
若要与唐秋见面商议,两人都在朝华楼,何必远远去分坛,多此一举?
慕少游算到了太多应有的可能,却未算到这些不合理的不可能。
报复唐秋也就算了,害沈千扬损失一个分坛也算了,但他不能牵扯沈千扬在内。
这会独孤行与慧空大师等人定已前去,随行的武林人士想必也不少,沈千扬再多能耐,也不是三头六臂。
一个独孤行尚且难斗,何况还有其他高手?
何况沈千扬身上旧伤还是个隐患。
就算真如师兄所说,肖明堂柳随风还在沈千扬手上又怎么样,到时候谁若擒了沈千扬,彼此互换人质,只怕在这些武林正道看来,比独孤行与沈千扬一对一公平对决稳当多了。
慕少游追悔莫及。
结果到最后,他的百般算计,还是算到了沈千扬头上。
平白做了他人的推力。
再一次向莫耶请求道:“师兄,你现在带我过去,希望能先截住沈千扬。”
“少游,刀剑无眼,到了那边,即便是我,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而且,若沈千扬真和他们对上,你过去也没有丝毫作用,不如让我去,你留在这静观其变……”即使提到沈千扬的因素,莫耶还是不愿意带慕少游去冒险。
“师兄!”
其实慕少游自己也知道,武艺全失的他,即使过去也毫无用处。
但他却无法bī自己冷静下来。
心里隐约有种冲动,要他过去看一看。
这时候,他若不去,总觉得就是对沈千扬再一次的背叛。
第十七章
“好,我带你过去,但你必须依我一件事。”
慕少游一再坚持,莫耶也知他这个师弟的个xing,一旦认定的事qíng就很难更改,自己不帮他,反而会把他推到更危险的境地去。
“什么事qíng?”
“如果我们赶去的时候,独孤行等人已与沈千扬动上手,不管谁胜谁负,我们都不能cha手。”
也就是说,即便沈千扬落难,慕少游也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需得在一旁安然作壁上观。
莫耶的要求虽然有些不近人qíng,但自有他的考量。
慕少游与沈千扬的关系,并不宜让独孤行等人知晓。
唐秋暗间的身份被揭露,会给唐秋带来的麻烦,换到慕少游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且,站在独孤行与肖陵的立场,他们甚至可能会疑心,当日无垢山庄之事是有慕少游暗中做手脚,到时候……他们一开始设计唐秋的种种算计,说不定会落到慕少游身上。
明白师兄的考量,也不愿因此给药王谷惹麻烦,慕少游紧咬下唇,沉默一阵,应声道:“我答应你。”
见慕少游应下来,莫耶才带他动身。qíng况紧急,两人也没太多顾忌,直接向朝华楼管事要了两匹好马,上马直奔早探好的赤峰教沧州分坛去。
此时天色渐沉,两人一路疾驰,道路两旁的树影条蔓化作黑影急速向后退,深秋夜里微寒的风从襟前袖口灌进去,将衣袍都chuī鼓了来。可身子却觉不到丝毫凉意,只有胸腔里一颗心急速跳着,烫得人心慌意乱。
其实慕少游也知道,自己不应当如此心慌。因为就算沈千扬真与独孤行等人对上,以沈千扬的能耐和赤峰教的实力,他不可能无还手之力。再往深一层的地方想,沈千扬既然敢大大方方出现在沧州,自然有他可以依仗的底牌。
如今自己虽未cha足赤峰教事物,但以沈千扬一贯的手腕作风来看,自己不必这么担忧才是。
可是,心中那种慌乱是止不住的。
或许,在担心沈千扬的安危之外,还有一些不愿自己所作所为被对方发现的忐忑。
生死背叛,多年隔阂,岂能真因一句从头开始便能qiáng硬抹去不留一丝痕迹?他们之间的信任,其实如履薄冰,一点微小的裂fèng,都可以颠覆彼此维系的平和。
自己此番作为固然是为报复唐秋,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也将赤峰教算计在内。
他的骄傲和个xing让他不愿假沈千扬之手报仇,但沈千扬的骄傲霸道,是否又允许他背地里再三计较?
“少游,你看前面!”
耳畔有风呼啸而过,莫耶的声音在疾风里有些飘忽,但慕少游还是猛地自沉思中醒悟过来。坐下马蹄已踏入深秋gān涸的河chuáng,只因骑速太快,薄薄的一层水流仍被激起大朵大朵破碎水花,染在人靴上裤脚上,冰寒沁骨。
抬眼远眺,河对岸往西两三里远的地方,一点猩红光亮在黑夜里显得尤其扎眼。
难道……已经动上手了吗?
心中担忧,猛一拍马,双腿一夹马肚,慕少游已催马涉过河chuáng,就要往那红光闪烁处去。
莫耶怕他心急出事,也急忙跟上,一面劝道:“少游,你慢些!”
却毫无用处,片刻间两人就拉开一大段距离。
涉过河chuáng,前面的景象益发清晰起来,先前还微微闪烁的一点火光陡然加剧,隐约有马嘶声刀兵jiāo接声传来,被疾风一搅,益发落得破碎不堪。
慕少游死死抓着马缰,绳子将手指勒得发白,清秀的眼被远处的红光映得惶惶,抬手扬鞭就往前赶。然而马才跑出去一段距离,横道子里突然cha出来一道黑影,速度奇快无比,方向又选地刁钻,眼见两人就要撞上。
慕少游的马受惊,前蹄高抬,一阵猛嘶,想要将身上的人甩下去。那境况,看得随后的莫耶心猛然提起,“小心!”
眼见两人就要撞上,那道黑影却有了变数。马上人一声急喝,猛然勒住马,莫耶心刚稳住,那人又飞身落到慕少游马后,接过慕少游手中缰绳,替他制住受惊的马。
慕少游这会正是惊魂甫定,乍然有人落在身后制住劣马,心稍安,但闻身后那人的气息,他却陡然僵住,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这人的气息,他不会认错。
沈千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那火色张腾处吗?
沈千扬安然无恙。
慕少游本该心安,可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发冷,全身的神经也绷紧来。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慕少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直呼其名,沈千扬的声音略有些冷。
不论是缠绵时的热qíng如火,还是平时的呵护爱宠,两人缓和之后,沈千扬很少用这样的语调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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