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很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君小姐说道,“但不能因为难,就要责怪那些道道,道可道,非常道,也不都是说说而已。”
这是要论道了?
耳边官兵们的呵斥声,伤者的哀嚎不断。口鼻间死尸的血腥气弥散。
他们这些人刚差点被劫杀灭口,现在在这里站着论道,是不是有点不严肃?
高管事呆呆的想着。
还好一向喜欢和人辨个分明的朱瓒并没有想要论道,不屑的笑了笑。
“我走了。”他说道
走了是什么意思?
大家还有些没回过神。却见朱瓒已经大步向前而去,同时打了呼哨,在一旁的一匹马得得的跟上来。
“令九。”君小姐喊道。
朱瓒停下脚回头看她。
君小姐想说些什么,又没有什么可说的。
前尘他们没有往事,以后就算有事,也不是现在能说的。
她最终笑了笑。心里又默念过令九这个名字,忽的有些促狭。
“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你可记得我的名字?”她问道。
你可记得我的名字?
一个男人家没事记得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做什么?
再说女子的名字除了父母兄弟,也就只有丈夫才知道的。
这话说的有些不严肃吧?
高管事抬头看天凝这眉头,手中掐算似乎是要立刻知道什么重要的数字一般。
护卫们则都看着自己手中的弓弩,神qíng严肃,似乎立刻要进行一张殊死搏战。
雷中莲和方承宇一如既往。
朱瓒嗤声,冲她挑了挑眉。
“君小姐,相识一场同行一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钱货jiāo易而已,已经两讫。”他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
想太多。
她并没有想太多。
他到底是为什么总怕别人想多呢?
君小姐笑了没有再说话,朱瓒也不再看她翻身上马向前。
那边的官兵看到了阻拦。
“什么人?现在不许乱走。”他们齐声喝道。
“往家里报信的。”朱瓒停也没停的喊道。
官兵们向君小姐这边看过来,高管事迟疑一下伸手做个确认的手势。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急着往家里报信,官兵们不以为疑没有再理会。
君小姐看着朱瓒消失在视线里。
真是出现的突然,离开的也突然。
就如同人生一样,瞬时万变,永远猜不到会发生什么。
不过当然,君小姐还是能知道眼前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的。
“是方少奶奶吧?”
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魁梧将官说道,视线落在君小姐身上。
纵然亲眼看着这些人绞杀了适才的官兵,但护卫们心有余悸对他很是戒备,手里的弓弩毫不客气的对准他。
将官脚步停下,锐利的视线扫过他们。
这几十个护卫形容疲惫但却双目有神。
这些人适才的英勇他亲眼看过,就算见惯了悍勇的将士,他也面露赞叹。
而且这其中有两个更为悍勇的。
将官视线扫过,看到坐在车上的握着长枪神qíng木然的雷中莲,这是一个好汉。
虽然军中不能普及他这般的枪术,但收在军中也能成为一个悍将。
说到军中,另外一个人就更值得收入麾下了。
如果说这个耍枪的是个悍将,那那个人就可以能培养成一个万人敌。
虽然他看起来没有杀敌多少,但这边几十个护卫全赖他的指挥才能bī退这些山贼。
要知道这些假冒的山贼虽然只是散兵,但跟这些没经过团体作战的护卫们来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这些护卫却硬是扛住了山贼的攻击且将他们击溃,bī的隐藏在背后的官兵们不得不亲自出面。
这才让他们抓个正着,人证物证确凿,省却了拉扯麻烦。
将官的视线扫视过,却看不到那个人。
那个人呢?
适才好像走了一个去送信的,莫非是他?
算了这个不急。
他收正视线笑了笑,摆手制止亲兵们的跟随孤身迈步上前,在这些护卫弓弩前几步才停下,拿出一块木牌。
“德盛昌方曹氏说此事jiāo由你处置。”他说道。
第五十七章 险中求生的如愿
听到德盛昌和曹氏,高管事深吸一口气。
这件事原来如此啊。
老太太可真是瞒人瞒的吓死人。
早知道如此危险,他同时又想到,当初可还敢主动请缨来接方少爷回家?
其实这次来除了对方家的忠心,他也是有私心的。
宋大掌柜已经落马,票号里人事大变动,当然高管事的资历还没想觊觎大掌柜的地位,但级别高一些的掌柜还是很有希望争一争的。
所以他才这么积极,原本想着这次的任务没什么难度,毕竟护卫肯定周全,也必定保证方少爷行路舒坦,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回想适才的杀戮,虽然暗地里藏着这么多jīng兵,但当时都那么激烈了,jīng兵们都没有出来,而是一直等到最终的幕后黑手出现。
这不是对那些护卫们无qíng,方家对方少爷也是狠了心了。
这算是将方少爷直接扔进了láng群里,这种状况下谁敢保证万无一失。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láng,真是一句大实话啊。
这次是意外的惊险,但也是意外的惊喜。
高管事看着自己手里的刀。
与方家少爷,德盛昌未来的大东家共赴险同杀人的qíng义可不比一般啊。
那么大掌柜的位置大概也能想一下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天上不会白掉馅饼,老天爷真是公道。
高管事深吸一口气,整了整神qíng上前接过木牌。
这木牌他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这是德盛昌标志的对牌,陌生的是这种规格的对牌他这种级别的人从未接触过。
尽管没有见过,他也将对牌认真的审视一遍,这才转身捧给君小姐。
君小姐接过看了看转手又给了方承宇。
“这是祖母的令牌。”她说道。“现在你就是德盛昌的大东家了。”
方承宇伸手接过。
没有问为什么祖母的令牌会在这个将官手里,没有问这个将官为什么能得到祖母的信任,更不问祖母为什么能指使这个将官。
并且虽然这将官说的是jiāo给方少奶奶处置,但君小姐递给他时,他也没有丝毫的推辞。
你给我,我就接着,你让我做。我就来做。
“辛苦大人了。”他起身下了车。不用人搀扶,也不用拄拐杖,稳稳的站住。对着将官施礼,“我是德盛昌方承宇。”
将官也看向方承宇。
这个少年年纪不过十四五岁,面容俊秀,虽然看上去有些瘦弱。但姿态娴雅,风姿照人。更令人敬佩的是他的神qíng,平静而温和,就好像在平和的大路上遇到了自己的长辈,从容的施礼问候。
丝毫不像刚经历一场劫杀。
这种沉稳的心态。不是见惯了劫杀,就是看透了生死。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这种年纪的孩子能具备的。
不过富贵非凡的人家总是会养出非凡的孩子。德盛昌这种富豪且又有着如此大背景的人家,其下一任掌家人也不能以平常人论之。
将官含笑点点头。
“不错。不错。”他夸赞道。
方承宇站直了身子。
“那么就再劳烦大人来审问。”他神qíng温和眼神凝玉的说道,“他们为何来,听从何人之命,何为证,同党多少,如何联络。”
他这几句话说出来,将官也收起了先前的笑容神qíng肃重的应声是。
就好像面对自己的上官,而不是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
对于他的恭敬,方承宇也不像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
“大人,这些冒充匪贼的官兵都jiāo给你了,望你勤谨查出真相,揪出乱军之人,为我方家十几年的冤案平复,毋负众望。”他语气平和但却有力的说道。
将官站直了身子。
“方公子放心,末将明白。”他大声说道。
看着将官转身大步而去,在场的护卫们看向方承宇满是敬意,高管事更是激动又欣慰,眼里不由泪光闪闪。
传闻中活不过今年将死的少爷,一路上如同一个娇惯的小姑娘般的少爷,原来有这般的风姿气派。
面对杀戮没有惊慌失措,面对这威严的将官没有畏惧,态度温和,言语有序,进退得当,如同他们想象的当家人一样。
当家人转过身看向车内。
“九龄。”他喊道,神qíng认真又不安,捏着自己的手指,“我刚才这样做行不行?我快吓死了。”
护卫们或者看天或者看地各自专注。
不管怎么说,少爷也还是个孩子呢,高管事揉了揉脸想着。
君小姐笑了笑。
“你做的很好。”她笑道,“而且你不用害怕了,我们都不用害怕了,现在该别人害怕了。”
泽州府阳城县。
已经连续炙热好几日,虽然是清晨大街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显得有些空静。
一辆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前呼后拥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
马车一直到了城门外一处酒楼前。
掌柜的早就在酒楼前迎接,不待马车停下就上前,亲手扶着方老太太下车。
“老太太今日你又早了些。”他恭维的笑着。
方老太太哈哈笑了。
“再早也没早过你。”她说道。
“可不敢,这还是跟老太太您学的,想当初我接受这酒楼,您也忙着生意,那时我可暗地里较劲呢,结果整整一年,你每天都比我去店铺里早,我是彻底的认输了。”掌柜的笑道。
那时候啊,家中突遭变故,以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她不得不接过家里的生意,不辛苦不努力没办法啊。
“转眼都过去十几年了啊。”方老太太感叹道。
掌柜的点头。
“祖母你们又在忆苦思甜吗?”方玉绣说道,一面从马车上下来。
“二小姐,你可是稀客。”掌柜的笑道。
方老太太笑着搭上方玉绣的手臂,和掌柜的说笑着进了酒楼。
路边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方家的老太太最近天天都来喝茶。”有人说道,“说是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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