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宇几步扶住了她,他的手上还拿着刀。身上脸上溅了血迹。
方老太太抱着方承宇大哭。
兵丁们握着刀站在了官员们前方护卫。
“大胆,大胆,竟然敢行凶杀人。”官员们纷纷喝道,“拿下。”
兵丁们没有动作,这让喊出这话的官员们有些尴尬,他们看向马知府。
马知府当然已经不坐着了。
“怎么能就把人杀了呢?”他开口说道。
这是他进来后的说的第一句话,虽然听起来是质问。但语气平淡。连一丝怒意都没有。
更别提气势汹汹的呵斥兵丁将人抓起来。
方承宇一手握着刀,一手拍抚着方老太太。
“祖母,不要难过了。他承认了,我也替祖父父亲手刃仇人了。”他正声音悲愤的说道。
听到马知府的询问,他扶开方老太太噗通就跪下来,抬头泪流满面神qíng悲痛yù绝。
“大人。”他哭声喊道。
这突然的转变倒把这些官员们吓一跳。
明明刚才还一套套的刑讯bī供甚至提刀杀人。脸上身上还沾着热乎乎的血吓死人,猛一下又变成可怜巴巴的孩童。
转变也没个过度提个醒。
“大人。我实在是恨啊我方家三代啊,他杀死我家多少人啊,天啊,终有今日开眼啊。”方承宇嘶声裂肺的哭道。跪行向前几步。
因为他的手里还抓着刀,刀上还血迹斑斑,官员们不由紧张的后退几步。
这看起来是悲伤过度的疯癫了。
已经bào起杀一个人了。再bào起乱杀人就糟了。
“拿下他的刀。”
“拿下他的刀。”
官员们纷纷喊道,还有人挡住了马知府。
现场再次混乱。这一次不待马知府开口,兵丁们主动拿走了方承宇的刀,但并没有为难他。
马知府并没有慌乱,推开众人上前几步。
“你们有冤屈说冤屈,人也抓住了,也没有不让你们说。”他声音淡淡的说道,“你也说了,知道国法家规,知道什么叫国法律法,你为什么还要置国法律法不顾,自己也做下杀人的罪行?”
方承宇哭着叩头。
“我知道国法律法。”他抬起头,“但十几年的积仇,祖父父亲的惨死,我十年的病痛,此等恶人我qíng理实在是难容,只想手刃仇人,只想食其ròu喝其血,这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说着猛转身,跪着就冲还绑在刑柱上人已经死了的李县令扑过去。
他神qíng扭曲癫狂脸上泪水血迹混杂,伸着手张着嘴,看起来真的要吃人一般。
挨着李县令的宋运平再次惊叫起来。
“拦住他拦住他。”官员们也忙喊道。
方老太太已经先一步扑过去,抱住方承宇。
“承宇我们报仇了我们给你爷爷爹爹报仇了。”她哭道。
方玉绣此时也扑过来。
牢房里女人的哭声顿时搅做一团。
看着这场面兵丁们没有再动手拉扯方承宇,官员们也皱眉很是烦扰。
“就说了不能让苦主参与审讯,这深仇大恨的哪有什么理智可言。”有人摇头说道。
“现在人杀了,怎么jiāo代?”也有人问道。
“是啊,这么大的案子,惊动了两路兵马,闹的如同谋反大事一般,现在案犯没经审问就死了,怎么jiāo代啊?”
这样的议论就更多的响起来。
马知府转过头看着他们,议论声停下来。
“怎么jiāo代?”他说道,“调动了两路兵马,十几年的血仇,害了将近三条人命,人证物证俱凿,罪犯不能畏罪自杀吗?”
在场的官员一怔。
这样也行?
马知府指了指地上拥在一起痛哭的祖孙三人。
“看看,父子孙三代啊,真是太惨了。”他说道,“谁能想到有人会这样在背后算计自己,十几年啊,想想就心寒。”
说罢又看了眼已经死去的李县令。
“此等恶人。”他冷哼一声,“死有余辜,就算不是这孩子动了手,本官的尚方宝剑也能斩了他。”
说罢一甩袖。
“将宋运平押监待斩。”
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官员们面面相觑。
这样也行啊。
“行了吧,那样都行了,这样又算什么。”有人低声说道。
那样自然是指应允方家的请求调动兵马兴师动众而来。
既然那时候就答应了,自然要送佛送到西,让方家把一口气出完出痛快了。
官员们都明白了只得也跟着走,不过还是有人皱眉。
好像不太对。
真的是因为血仇难抑动手杀了人吗?
回想适才的对话,好像是李县令要说出什么事,然后……
“杀了他。”
那个老太太尖声喊。
然后,那少年手起刀落。
他回头看还在哭的祖孙三人。
白发苍苍面容枯皱,黑发嫩面幼稚,哭做一团最是让人不忍睹的场面。
但同时他们又是山西豪富票号满天下人的德盛昌的主人。
天下哪个福贵不泼皮,杀人放火金腰带。
显而易见,李县令的确筹谋方家,起因就是窥见了方家的秘密,这秘密定然是方家发家的原因,而这原因方家不可告人。
血海深仇是一方面,杀人灭口也是一方面吧。
大家都没发现吗?
官员又看了看四周,再看向前方大步而行的马知府。
得了吧,看看这些人一个个谁比谁傻,没看出来才见鬼呢。
大家都不说话,他何必出头,死的人又不是他爹。
他轻咳一声,抚平了眉头疾步跟上去。
官员们离开了,兵丁们收拾李县令的尸首,以及架起宋运平。
“不关我的事,我是被李长宏指使的。”
现在李县令死了,一切罪过都能推到他身上,宋运平歇斯底里的喊道。
很快兵丁们离开了,宋运平的声音渐渐远去,牢里恢复了yīn冷。
方承宇抬起头,哭声停下眼泪脸上残留,神qíng已然平静。
“祖母二姐,不用哭了。”他说道,“现在我们该笑了。”
第六十四章 招摇而过市
现在该我们笑了。
仇人已经手刃,根由已经找到,孙子已经痊愈,这真是天地同庆的大喜事。
方老太太放声大笑。
方玉绣虽然做不到这般豪慡的大笑,但也抿嘴笑了,拿出了手帕慢慢的擦去了眼泪。
“是的,我们要笑。”她说道,“纵然过去多么悲伤,都过去了,现在是开心的时候,我们就要笑。”
方承宇笑着点头,将方玉绣拉起来,再一起扶起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看着方承宇只觉得一肚子的话要问,问过去问现在问那边问这边,在脑子里在嘴边涌涌。
“祖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说吧,母亲和大姐她们等得着急了。”方玉绣说道。
是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方老太太点头。
“走,走。”她说道,拉住方承宇的手。
方承宇却没有迈步。
“祖母,等一下。”他说道,脸上带着几分委屈和羞涩,“我的脸和衣服都脏了,我要换洗一下。”
方玉绣和方老太太都愣了看着他。
经过适才的事,方承宇的脸上身上都沾染了污迹,尤其是血迹,看上去有些吓人。
“这样走到外边不好看。”方承宇接着说道,“要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人都敢说杀就杀了,却十分的在意自己好看不好看,十分的不好意思。
方老太太和方玉绣忍不住笑了。
“好,你换换衣裳,洗洗脸。”方老太太说道。
……
当再次看到这祖孙三人走出来时,坐在官厅里的官员们都看到她们焕然一新。
适才这祖孙三人洗漱更衣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因为这三人竟然堂而皇之的用了李知县的后宅,且毫不客气的用了李知县的家私。
“结仇大了,结仇大了,也算是泄恨了。”有官员只得自己解释说道,“他们不忌讳,咱们更不在乎。”
方老太太上前跪下叩头。
“多谢青天大老爷们。”她声音激动哽咽。
方承宇紧跟她身后,乖巧的如同方家的那个小姐。似乎被人多看一眼就会脸红。
要不是适才亲眼看到他刑讯bī供举刀杀人。还真会把他当个病弱的孩子。
就算如此,在场也有不少人心里猜测莫非适才这孩子真是气血冲动而为?本身就是个病弱的孩子?
毕竟他拿刀的姿势一看就是第一次,生疏得很。
而且那是杀人啊。
一般人别说杀人。杀个jī都不敢,就算杀了人也有人不适应会吐会害怕。
这少年人却平静的若无其事,就好像见惯了杀人一般。
真是令人想不透。
不过听说有些人看着老实,实际上特别凶狠。俗称的叫狗不咬,咬狗不叫。
方承宇和方玉绣亦是叩头道谢。
“你们且回去吧。这件事我们会很快定xing公布于众。”马知府说道。
方老太太祖孙再次道谢,方承宇和方玉绣忙扶着她起身,祖孙三人相搀扶着离开了官厅。
看到他们走过来,守护县衙的兵丁们上前开门。
门慢慢的打开。三人刚抬脚迈步,就听得一声喊。
“出来了!”
伴着这声喊,喧哗如cháo水般涌来。
“快看看。”
“在哪来在哪里?”
方家祖孙三人吓了一跳。脚步停下抬头看去,这才看到县衙前乌压压的满是人。似乎整个阳城的人都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方老太太看着人群。
如今兵马进城,推倒了县衙,百姓们吓的差点弃城而逃,好容易安抚了,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如今太平没多少年,百姓们都惊弓之鸟,在没有彻底搞清状况保证安全前,怎么都跑来这边了?
这里可是兵丁聚集的。
一旁的方玉绣忽的噗嗤笑了。
“小弟,他们都是来看你的。”她说道。
方老太太看向方承宇。
“哦对,我进城的时候是走着的。”方承宇说道,微微一笑,“有人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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