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龄_希行【完结】(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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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么gān脆就转身走吧,被他发现就发现吧,又能怎么样,京城只有他能来吗?大路只能他走吗?左右不过一句好巧而已。

  她才要转身,就见朱瓒在路的尽头停下来。

  路自然没尽头,所谓的尽头只是那条路拐了弯或者是一个下坡。

  青光更褪去几分,君小姐的视线也变得更清晰,所以除了朱瓒,她还看到路旁有个木屋。

  荒野里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建一个木屋,事实上那也不是普通的木屋,那是守墓用的屋子。

  一般人家的坟地有个坟头就不错了,好一点的立个碑,再好的还会更讲究,配着明楼暗阁,当然规格都是比现实中的小很多,表明与活人所用的不同。

  而此时朱瓒一旁的木屋就比那些明楼暗阁更好,这是专门供守墓人用的。

  只有那些王公贵族的坟地才配有守墓人,打扫着看守者陵墓。

  陆家庄有王公贵族的陵墓吗?

  念头闪过,君小姐的身子陡然僵硬,垂在身侧的手也攥了起来。

  陆家庄的王公贵族。

  她从灌木丛后走出来,疾步向朱瓒的所在走去。

  她的脚步依旧轻盈无声,她的神qíng依旧平静随和,迎着渐渐亮起的晨光向前奔去。

  朱瓒已经消失在路的尽头。

  君小姐站到了路的尽头。

  她猜错了,路的尽头不是拐弯也不是下坡,而真的是尽头,前方不再是路,而是一片坟地,确切的说是一座陵墓。

  陵墓里的墓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六座而已。

  修葺的整整齐齐gāngān净净,连荒糙都不见有一根,陵墓前的松柏带着刚修剪过的痕迹,可见这里的守墓人照看的很周到。

  而有一座看起来规格很高也很新的墓前还摆着供品,显然不久前有人拜祭过。

  君小姐看着墓碑,居高临下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其上的字。

  九龄公主圹志。

  我的墓啊,原来果然还是入了陆家的祖坟了。

  生前受此捆缚,死后还是被捆缚着。

  君小姐的视线变的有些模糊,而与此同时清晨的第一道日光从大地下冒出来,让她不得不看清楚这墓碑前。

  朱瓒还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拘束的伸手摸了摸,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两个小瓶子。

  他要gān什么?

  那瓶子里装的什么?

  他是要以毁坏自己的墓来报复陆云旗吗?

  真是可笑,陆云旗可不会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

  君小姐看着朱瓒将一个小瓶子倾倒在墓前的石台上,清晨的亮光下好似是一团gān枯的烂叶。

  什么东西?要引火用吗?

  君小姐微微皱眉,然后看到朱瓒将另一个瓶子倾倒。

  这个瓶子里是暗色的汁水。

  起火的油吗?

  汁水落在了烂叶上,烂叶瞬时被打湿。

  没有起火,没有燃烧,烂叶只是在石台上舒展开。

  这是gān什么呢?

  君小姐念头再次闪过,然后她猛地瞪大眼,失态的张开了嘴。

  那团枯糙烂叶竟然变成了红色,而且舒展着像是一朵绽开的大红花。

  不是像,那就是一朵花。

  君小姐认得这朵花,但她从没亲眼见过。

  北地沙桦。

  这是只生长在镇北以北的花,开在悬崖峭壁上,盛开时艳丽在悬崖上如同一团团火,但摘下便立刻枯萎,传说只有靠人的鲜血滋养就能保持鲜艳持久。

  所以那里的很多人都用这种花来表达对爱人的心意,摘下它,割破自己的手,流着血将花献给自己喜欢的人。

  当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对这个传说很好奇,也曾经翻着书册或者让见过的人画给她看。

  而且她还想要亲自验证是不是真的用血能滋养它,只要父亲一句话,纵然这花千难万难也能被送到京城来。

  不过她的父亲是被士大夫严格教养的,又心慈仁厚,绝对不会允许她做这种荒唐的事的,一则不喜血腥,二来不喜劳民伤财。

  但她只是个孩子而已,管不了那么多事。

  然后她从成国公家的墙头被踹下打了一顿,然后成国公来探望,然后她请成国公在合适的时候偷偷的给她送来一朵,让她见识见识。

  然后她离开了京城向南,然后她再没见过成国公,然后父亲母亲死了,然后她也死了。

  这件事她自己都忘了,直到现在看到这朵花。

  那朵花被人用手拿起来,离开了君小姐的视线。

  君小姐看着拿着花的人。

  朱瓒抬手一扬,花稳稳准准的落在墓碑上。

  日光也在这时从大地下彻底的跳出来,铺照在红花上让它熠熠生辉又像新采摘下来的一般鲜嫩可滴。

  他从北地跨过千里。

  他逃开押解。

  他东躲西藏,南奔北走。

  他改名换姓,易装易容。

  他闯京城,杀锦衣,冲城门。

  他漏液而行,晨露净面。

  就是为了在这墓前递上一朵花吗?

  君小姐站在原地,似乎被日光晃了眼,什么也看不清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见不想见

  君小姐觉得自己应该想些什么,但实际上她什么念头都没有,而且有疾风也同时袭来。

  “朋友,你要看我就下来看吧,一晚上跟着离我这么远看得清吗?”

  朱瓒的声音随之说道。

  君小姐只觉得双腿一麻剧痛,人便不受控制的向前跪倒。

  她的前方是逐层矮下的台阶,她就像当初从成国公家墙头摔下那样栽倒下来。

  君小姐只觉得天旋地转,伴着噗通一声,人已经趴在了地上。

  地面铺设平整的青石,君小姐觉得自己就像一张饼子被啪的一声拍在其上。

  她的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

  有时候流眼泪并不是因为想哭,而是人的自然反应,因为太痛了。

  “我去!锦衣卫现在的女钉子就这水准?”

  朱瓒的声音还在耳边大呼小叫。

  “派错人了吧,你是不是该去青楼里办差的啊?”

  他说着走近,君小姐并没有起身,依旧趴在地上,疼痛已经慢慢退散,奔走一夜的疲惫一旦躺下就起不来了。

  君小姐就gān脆这样趴在侧头看向朱瓒。

  朱瓒也看到了她的脸,顿时瞪大眼,如同见鬼。

  “你?”他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

  “是啊,真巧啊。”她说道。

  朱瓒上下打量她,有些愕然又有些失笑。

  “这一晚上跟在后头的是你?”他说道。

  君小姐用袖子擦眼泪,一面慢慢的起身。

  “你知道有人跟着你啊?”她说道。

  “我当然知道。”朱瓒说道,“不过这些人就这样,打他们一顿是要打,但他们要跟着还是得让他们跟。反正跟着也奈何不了我,这就叫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又胡说八道。

  君小姐垂下视线。

  “这怎么是胡说八道,你没听过好人不和疯子斗吗?”朱瓒看出她的心思说道,“给这些疯子一些甜头,让他们觉得自己挺厉害的,办事才方便嘛。”

  胡言乱语。

  君小姐起身向自己的墓走去。

  自己的墓,听起来很古怪是不是。

  “喂你gān什么?”朱瓒说道。

  君小姐已经站在了墓前。她的身子有些不可抑制的发抖。

  九龄公主圹志。

  她看着墓碑上的字。墓志的内容她闭着眼也能念出来。

  她闭上了眼,想要感受这复杂的心qíng,但才闭上眼就有淡淡的古怪的味道传入鼻息。

  墓前摆放的供品瓜果已经散去了曾经的鲜香。这里新鲜的东西就只有那朵诡异的花。

  北地沙桦的花香是这样的吗?

  君小姐不由睁开眼。

  不对,这不是花香,这是药味。

  她的视线落在墓碑前的石台上,花已经被扔到挂在墓碑上了。两个小瓶子,以及倾倒的汁液还残留。

  汁液。

  这是什么汁液。竟然能让枯木逢chūn,gān花绽放?

  不会吧…

  君小姐也顾不得什么愁死感慨,用手沾起汁液凑到鼻息间嗅了嗅,神qíng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她转头对着一旁的朱瓒问道。

  “水。”朱瓒慡快的答道。

  君小姐呸了声。

  “你家的水是这样的吗?”她没好气的喝道。她再次抹了一把汁液,“这是不是紫英仙株?”

  朱瓒挑眉。

  “知道你还问。”他说道。

  话音未落君小姐已经一步站到他面前,头几乎撞到他的下巴上。

  朱瓒哎了一声后退。君小姐已经伸出手将汁液抹在他衣服上。

  “这是紫英仙株,你知道它多珍贵吗?”她急道。

  师父这么多年才找到一株。她也好容易遇到一株,这个朱瓒!

  她只觉得又是气又是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下意识的抬手恨恨的打过去。

  只恨现在手里没鞭子。

  朱瓒三下两下躲开。

  “你这女子有毛病啊。”他说道,“我当然知道这紫英仙株多珍贵,还用你说。”

  君小姐停下脚恨恨看着他。

  “你知道你还这样糟践!”她喝道。

  朱瓒眉头竖起。

  “糟践?”他冷笑,带着满满的不屑,“就因为你所谓的珍贵没用上,就是糟践?你所谓的珍贵是对你珍贵的用途,而对我来说,这就是最珍贵的用途。”

  君小姐回头看着墓碑上的花,已经不复先前的鲜嫩,在晨光的照耀下渐渐恢复灰败gān枯。

  “就这一朵破花…”她伸手指着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朱瓒打断了。

  “关你屁事。”他说道,说罢转身就走。

  君小姐气的咬牙。

  “你别走。”她喊道。

  朱瓒回头,伸手指着她,脸上没有曾经的嬉笑。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问你为什么又跟着我,你最好别再惹我。”他冷冷说道,“哪里轮到你来论贵贱,别忘了你的命就是用这药糙换来的,觉得我糟践了,你的命就那么贱吗?”

  被他指着鼻子这样一骂,君小姐虽然有些羞恼,但还是冷静下来了。

  她的qíng绪是起伏太大了。

  陡然见到自己的墓,又见到从未有过jiāo集的朱瓒给自己墓前献花,又发现紫英仙株竟然用在了这种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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