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的夜市现在也开了。我记得有人说那边有一家老杨家炙烤铺挺好,适合下酒。”她说道。
有人说,应该是朝京里行图上说的吧。
宁云钊点点头。
“三元楼就在那边,三元楼售卖的眉尖酒甘醇绵柔,最适合配炙烤的ròu食来吃。”他说道。
君小姐伸手做请。
“请。”她说道。
……
此时的陆府中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天地已经拜过,合卺酒也喝过。新娘子坐在了dòng房里。而新郎则来到大厅里给亲朋好友敬酒。
阔朗的大厅里坐满了人,侍女们穿行其中布菜斟酒。
在座的人都穿着喜庆的常服,但他们的神态神qíng不像是来做客而是来听候命令。只待一声令下便立刻如láng似虎而出抄家灭门。
“我陆云旗没有亲朋没有好友。”陆云旗举起酒杯说道,“敬酒。”
他的话言简意赅,甚至有些没头没尾,不熟悉他的人有时候会听不懂他的话。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懂。
他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就是他的亲朋好友。
他敬大家一杯酒。
在这人生大喜的日子里。
在座的众人齐齐的站起来拿起酒杯。
“敬大人。”他们响亮的喊道。
灯火明亮喜庆的大厅里一群人齐刷刷的将酒一饮而尽,连饮了三杯。
陆云旗示意大家坐下。自己转身进去了。
大厅里的人们开始吃才喝酒,或者低声jiāo谈,但却没有半点的说笑,也没有任何一丝喜庆之气。
这场面看起来很是怪异。
明明是喜庆的布置。在座的人却没有半点的喜庆之色,他们肃穆着面容,低沉的声音jiāo谈着。如同参加的是葬礼。
新房这边侍立的太监宫女,看到陆云旗走来。纷纷含笑施礼,让安静的气氛变的热闹起来。
屋门被推开。
“驸马爷请。”为首的太监笑眯眯说道。
陆云旗走进来,这些人并没有跟进来,屋子里陪侍新娘的两个侍女也低头退了出来,房门被关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廊下站着的人都退开了。
屋子里点燃着大红喜烛,散发着香气,桌上摆设的皇家才能用的器具,彰显着这场婚礼人的身份。
大红喜帐的chuáng上,已经掀去了盖头换了大红色吉服的新娘端坐,微微垂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听到陆云旗的脚步声,她没有动作,身形依旧,并没有新嫁娘的紧张拘束。
陆云旗没有走到chuáng边,而是径直在桌子前坐下,拿起其上摆着的酒壶酒杯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就这样坐在桌子前连饮了三杯,大红烛照耀下白皙的脸上半点酒色也无。
“殿下,要不要来一杯?”他忽的说道。
坐在chuáng边的九黎公主抬起头,因为新娘妆面的缘故,原本相貌素雅的她眉被描的更弯,嘴被刻意的点小描红,看上去有些不像她,但也显得很是喜庆。
“好。”她轻柔的说道,起身走过来,就在陆云旗对面坐下。
陆云旗斟酒递给她,九黎公主接过抬袖掩着一饮而尽。
陆云旗自己也斟酒一饮而尽,九黎公主已经拿过酒壶自己斟了杯,这一次她慢慢的浅饮着。
酒壶在桌上被二人轮番拿起,斟酒,放下,一个一饮而尽,一个则慢慢的品酒。
陆云旗忽的将斟满的一杯酒倒在了地上,一杯倒下,他接着又要倒一杯。
“她不喝酒的。”九黎开口说道,慢慢的抿了口酒。
陆云旗的手僵了僵,没有再动作。
九黎则拿过酒杯继续斟酒慢饮。
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屋子里只有大红喜烛欢快的跳动着。
……
“看不出来,你酒量不错啊。”
君小姐笑道,坐在临河的糙棚下,捏着一个小酒杯看着对面的宁云钊。
宁云钊的手里拎着一个小酒壶,正将酒壶倒过来,并没有半点酒水余下。
“我也没看出来。”他说道,看着君小姐摇头,“你说的喝酒就是一杯酒到天亮吗?”
君小姐抿嘴一笑,看着夜空中细如柳眉的弯月。
师父说,行走江湖的女孩子都要能喝酒,于是她就豪慡的喝了一场,醉倒后师父就不见了踪影。
喝酒根本就不能证明自己是个能走江湖的女孩子,只是证明能轻易就被人甩了罢了。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做这种对自己没有益处的事。
“喝酒,喝的不是酒,是心qíng,多少都一样。”她含笑说道,浅浅的抿了抿,捡起一块炙烤的jī皮扔进嘴里。
宁云钊哦了声,再次拿起一个酒壶晃了晃。
“那心qíng多少怎么论?”他说道,“心qíng多了,喝的多?还是喝的少?”
君小姐笑了。
她不善于跟人这样说话。
从生下身份就注定了没有人可以跟她平起平坐的聊天,后来离开了皇宫,跟着师父翻山越岭到处乱跑,也很少跟人结jiāo打jiāo道。
唯一长伴的也只有师父,而师父也没正经跟她聊过天。
“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的耳边忽的想起朱瓒在汝南说的话,忍不住噗嗤笑了。
“我又哪里说不对了?”宁云钊笑问道。
第一百三十章 一席醉酒谈
说话的时候走神是很不礼貌。君小姐抿嘴收笑摇头。
“不是,我突然想到别的事。”她说道。
那宁云钊现在这话的意思是在暗暗的套问她为什么要喝酒吧?
问的还挺委婉。
“这个嘛因人而异。”她答道。
师父说,有什么好说的,自己的事说了别人体会不到,大人的事小孩子体会不了,小孩子的烦恼,大人也难以理解,今日烦恼,明日不一定烦恼,明日的烦恼,那就明日再说。
现在她的事就是说了别人也体会不到的。
宁云钊也笑了没有再问,而是将酒喝了一大口,也看着夜空中的弯月。
他心qíng不太好的时候,不喜欢被人问,就喜欢自己安静的做想做的事。
将心比心,设身处地,那就让她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们没有再说话,一个大口畅饮,一个小口浅抿,望月,观街景,听着身旁夜市的喧嚣热闹。
……
小丁从这边收回视线。
少爷要装风雅,那俗事就只能小厮来做了。
他往正吃炒瓜子的柳儿身前挪了挪,堆起满脸的笑。
“柳儿姐姐。”他甜甜的喊道。
柳儿看也不看他一眼。
“柳儿姐姐,”小丁笑着,将一盘糖渍果子推到柳儿的面前,压低声音,“你们小姐今天到底做什么去了?”
……
宁云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睁开眼眉头酸疼,这是宿醉的结果。
其实他很少喝酒,总觉得喝酒是没意思的事。风月可以吟诵可以感怀,并不一定要有酒才能尽兴。
但昨晚喝了一场觉得还很有意思,尽管没有吟风诵月,没有志同道合的同伴,而是和一个女孩子。
宁云钊抬手按在额头,似乎为了缓解酒后的不适用力的揉了揉。
他从来没想过跟女子喝酒。
而且感觉还不错。
虽然好像也并没有说什么,就是喝酒。看街景。吃烤ròu。
宁云钊的嘴角忍不住轻扬,但旋即又垂下。
她昨日心qíng肯定不好,不知道一酒是否能解千愁。
不过她并没有喝酒。到时自己喝的有点多。
那看别人喝酒不知道会不会也能好点。
宁云钊撑着身起来,外间的小丁听到动静跑进来。
“少爷。”他手里端着一碗水。
微huáng微红,闻起来酸甜。
这是什么?
“这是君小姐昨晚给的药米分,说能解宿醉的不适。”小丁说道。
她给了吗?怎么不记得?
“少爷你都喝多了。在前边走,没看到。”小丁笑道。
宁云钊神qíng微窘。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入口酸涩,却让人jīng神一震,额头的闷胀顿消。
“我喝的很多吗?”他说道。“没有失态吧?”
他不会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吧?
“没有没有。”小丁忙摇头,“少爷你进退有礼,神qíng和煦大方。一点都没有醉,君小姐说这不是解醉的。是说人喝了酒都会有不适。”
宁云钊哦了声。
“她说了啊。”他说道,一面放下汤碗,拿起一旁的湿巾擦了擦脸。
“是啊,君小姐说别的不敢保证,医术她最有保证,还说这个药是她刚做的,会在九龄堂售卖,少爷是第一个用的人呢。”小丁笑呵呵的说道。
“看来我真是喝醉了。”宁云钊说道,将湿巾扔给小丁。
要不然她说这么多话,自己怎么一点都没记得。
小丁放下湿巾,在一旁准备了热水,看着宁云钊在屋子里打了一套拳活动了身子。
君子六艺,读书人也不是娇弱不堪,骑马she箭舞剑琴棋书画都是要拿得出手的。
宁云钊一套拳脚结束,出了一身的汗,神qíng气慡的脱了衣裳用热水擦拭,小丁拿来了gān净的衣裳伺候。
“少爷,我还知道一件事。”他笑嘻嘻的说道。
宁云钊没有看他利索的穿上了外衣。
“我知道君小姐昨天去哪里了。”小丁接着说道。
宁云钊哦了声。
“君小姐去看九黎公主出嫁了。”小丁迫不及待的说道。
宁云钊再次哦了声,手上的动作变慢。
昨日是陆千户和九黎公主成亲的日子,半个城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的确很感兴趣。
不过看了成亲,为什么不开心?
他想起昨晚似乎有过的几句对话。
“你有什么烦恼吗?”
那女孩子侧头问他。
宁云钊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
“还真没有。”他说道。
按理说当一个人问你有没有什么的时候,其实就是说自己有,而且期待着你来同欢或者同悲。
最合理最体贴的回答,应该是说自己有,然后一同探讨下,以此来化解对方的qíng绪。
但是他却答了没有,他是真的没有。
52书库推荐浏览: 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