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歪理,碰了疼,痛了哭,挨打了恨,高兴了笑,这才是正理。”
“别人打你一巴掌,你心里都是恨得。就算做出笑脸说的再无所谓。也都是装的样子。”
“大肚能容容天下事,那是佛爷才能做到的,而且容的事也跟他没关系。当然能容。”
清脆的铃铛声在街上响起,她跟上师父,抱着幡儿不qíng不愿的走着。
她抬头看着幡儿上的字。
专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妙手回chūn。
她就搞不懂,明明把张神医的名头一亮。多少人蜂拥而上,他为什么偏偏总是揣着这个幡儿。要当铃医受着戒备和白眼给人治病挣钱。
“因为那是名换来的钱,容易是容易,但是累啊。”
“还是这样省事,有钱有名。还不用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也搞不懂都是些什么道理。
反正他总是有道理。
她看着落日余晖中的摇晃着铃铛的男人,站在了一个妇人面前。
“这位大姐,我看你有凶兆。”他神qíng肃重的说道。
凶兆?
看病还能看出凶兆?
“大姐你不要不信我。你已经被厉鬼缠身多年,所以才如此久病不治。”
什么?
她惊愕的看着模糊不清的男人。
这是当铃医吗?这不是骗吗?
“有些病。必须骗才能治好。”他转过头看着她肃正的说道,“你记住了。”
她记住这gān什么。
她又没想去骗人,她只不过要治好父亲的病而已。
想到这里君小姐轻叹一口气。
没想到她到底是这样做了。
说起来,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她这也算是在替父亲治病了吧。
只不过这病,不是身体的病,而是不公冤屈的病。
那就继续治病吧。
“小姐小姐后来呢?”
柳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那妇人真的是被鬼缠住了吗?”
夜长无事,君小姐也乐意和柳儿将今日自己做的事的缘由来历讲来,当然化作书上看来的,说之所以今日对那妇人如此,是因为书上提过一旧病例。
“当然不是。”君小姐说道,斜倚在chuáng上,轻轻的摇着扇子,“她的确是心病,自从她婆婆去世后,她晚上就总梦到她婆婆半夜从门外走进来。”
柳儿吓的打个哆嗦,从地上跳上chuáng,畏惧的看了眼开着窗户,从这里望去,夜晚的京城灯火璀璨。
君小姐笑着将扇子拍了怕她。
“那是因为她婆婆死之前跟她吵架,她憋屈了很多年,终于忍不住回骂了一句,还在屋子里偷偷的咒骂婆婆去死,结果没想到那么巧,她婆婆去打水失脚跌倒井里淹死了。”她说道。
柳儿恍然。
“哦,所以她就以为是她把婆婆咒死的。”她说道。
“是啊,她被婆婆压制了一辈子,就算婆婆死了,心里也害怕,又觉得心亏,所以才心疑生鬼,神魂不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就自己吓自己了。”君小姐说道。
柳儿点点头。
“那后来呢?”她接过扇子给君小姐打着,急切的问道,“心病要怎么治?”
君小姐笑了,又有些酸涩。
师父啊,他念了一段经,还指使她趁着念经的时候将那妇人婆婆的牌位摔碎,妇人借机大哭一场,对着街坊四邻自责罪过,痛诉自己对婆婆的不孝,生前没有照顾好婆婆,死后还让婆婆的牌位受损,将那些积攒的不敢对人说的话趁机全说出来。
那老婆婆死了那么久了,况且大家都知道她对着这媳妇不好,所以就算这妇人说了一些不敬的念头,大家也不以为意,纷纷劝解妇人,妇人的丈夫也原谅了妇人。
妇人哭了一场心结解开,师父又随便给她兑了一些香灰水,收了一百两银子,在众人世外高人的敬佩中很快就挣足了让他们师徒随意吃喝玩乐的钱。
当时她觉得真是好不要脸。
“怎么就不要脸了?偷了还是抢了?”师父很不满的质问。
没偷也没抢,但是骗了啊。
“骗什么了?我没治好她们的病吗?”那个男人骑在马上悠闲自得,“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也就有各种各样的病,那么治病的法子也自然是各种各样。”
君小姐看着chuáng头的小花灯,视线里师父的身影渐渐远去。
如果师父还在的话,是不是会很好,会不会帮自己?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
师父啊,连给父亲治病都怕惹上麻烦的跑了,如果此时还活着,肯定跑得更快,绝不让自己找到他。
“小姐,那哪个妇人也是这种qíng况吗?那她明天会不会来找我们啊?”柳儿好奇的问道。
君小姐笑了笑。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她说道,人躺下来,“我困了。”
柳儿忙下chuáng,将薄纱帐子放下来,看着君小姐面向里躺着已经不动了。
小姐真是累了呢。
柳儿蹑手蹑脚的熄灭了灯退出去了屋子。
屋子里一片漆黑,透过窗户看去的京城如同落入凡间的星辰闪闪发亮。
君小姐面向内躺着一动不动,眼睛却睁着,有眼泪慢慢的滑落。
那又怎么样,师父不帮自己,不理自己,断了师徒名义都无所谓。
只要他还能活着,该有多好。
直到他不在了,直到她也不在了,她才知道他教给她的一切多珍贵。
夜色渐渐沉寂。
在京城的另一边一处宅子里,有人从沉睡中惊醒一般一跃而起,屋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外边值夜的侍女。
她举着灯进来时,看到chuáng边 赤luǒ上身的年轻人已经站在衣架前。
“世子爷?”侍女忙说道,将灯放下,“您要什么?”
朱瓒将夏袍随意的穿上,遮住jīng壮又带着几道伤疤的胸膛。
“我要出去一趟。”他说道。
这么晚了?都已经睡下了,怎么又要出去了?
侍女还想要问,朱瓒已经风一般出门消失在夜色里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半的疑心
禁卫苑的值房里半夜也亮起了灯,传来喧闹,在这皇城外的喧闹引来大批的禁卫,但很快就被安抚了,不知道说了什么这些禁卫便散开了。
灯火逐渐熄灭,除了一间房内,亮着灯火还有不少人站着。
“世子爷,我没事啊。”
一个面色古铜年轻人说道,看着面前站着朱瓒。
他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只穿着短裤,赤luǒ上身,一脸的不解。
朱瓒没理会他,而是对身后的人说话。
“你,给他看看。”他说道。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只穿着里衣的男人,一个中年,一个年长一些,一个个神qíng很不高兴,显然也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
他们手里都拎着药箱,闻言上前。
“公子哪里不舒服?”他们一面查看一面问道。
年轻人无奈的笑。
“我哪里都没事啊。”他说道。
“张宝塘,你不是说你肩膀疼吗?”朱瓒说道。
被唤作张宝塘的年轻人一怔,旋即笑了。
“世子爷,你竟然记着呢。”他说道。
今天白天他就那么一说,没想到世子爷这大半夜的竟然带着大夫跑来了,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世子爷你对我真好。”他诚恳的说道。
朱瓒一脸嫌弃,又带几分不自在。
“我不是怕是我摔得你吗?”他说道,“最后罪名按我头上,我现在还是待罪之人呢。”
张宝塘憨厚的笑了。
那两个大夫闻言便径直看他的胳膊,一顿揉按的张宝塘咧嘴。
“就是这里有点疼。”他说道。
大夫们揉按一刻,又问了从什么时候起。是怎么开始疼的,当得知是跟朱瓒比武是被摔的,大夫们便没好气的站开了。
“就是跌打扭伤。”他们说道,“实在怕疼,就用些活血化瘀的药,不用也没事。”
怕疼这二字显然带着几分抱怨故意说的。
哪个男子汉大丈夫怕疼,张宝塘忙摇头。
“没事不疼了。”他说道。
“你们好好看看。”朱瓒却说道。神qíng不悦的盯那两个大夫。一脸的不信任,“你们确信没事?”
难道他们还确认不了?
你是大夫还是他们是大夫?
就算你是世子爷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两个大夫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半夜被叫起来以为是什么事关生死的大病急病。结果是一个jīng壮结实的被摔了一下的小伙子。
又不是个泥娃娃,这些当兵的摔一下就怎么了?还确信有事没事。
他们看着朱瓒,又看看这显然也一脸不好意思的小伙子,心里不由哼了声。
怪不得成国公世子二十多了还不娶妻成亲。原来另有癖好。
“世子爷,我们学艺不jīng。真看不出什么问题,你不放心就另请高明吧。”他们不咸不淡的说道。
朱瓒绷着脸要说话,张宝塘忙起身相劝。
“二哥,我真的没事。”他诚恳说道。又对那两个大夫施礼道谢,又让小兵取了一袋钱给他们,让亲自送回去。
两个大夫这才缓了脸色走了。
“你确定没事?”朱瓒又问道。
“我真没事。我当时就那么随口一说…”张宝塘说道,说到这里一怔。
当时那女孩子说自己是大夫。那女孩子很显然跟世子爷认识。
所以他才想给她个面子,下意识的说了自己肩膀疼。
而那个女孩子说…
“是右肩头疼吧?”
“我来给你扎两针,再给你一副药。”
那女孩子说自己的肩膀疼是病。
所以…
张宝塘看着朱瓒终于恍然。
“世子爷,那位小姐的医术很厉害吗?”他问道。
朱瓒哼了声。
厉害…倒也不能否认,但是…
“你不用理会。”他说道,皱眉,“那不是个正经人。”
不是个正经人?
那个女孩子吗?
看起来世子爷真的跟她很熟啊。
张宝塘忍不住要开口问,朱瓒却已经甩袖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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