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小姐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走吧。”她说道。“各有所求,我该去求我想要的了。”
就在她们转身走开没多久,有人从街上热闹的人群中挤了出来,站在灯山架后提鞋。俯身再加上yīn影遮住了他的形容。
“这阳城的人有毛病啊,还以为看什么大美人呢,他娘的竟然是个男的。真是莫名其妙,害的老子白白被踩丢一只鞋。”
yīn影后传来嘀咕声。紧接着人影离开,灯山架后悄然无声。
……
火神庙街上亦是灯火辉煌,这几日天晴,月光明亮,天地jiāo汇相映。
街上的人cháo涌涌,但此时却不是因为观灯。
“快,方家的瘫子出来了。”
街上的人喊,伴着这喊声顿时人乱跑。
几个年轻人躲避不及被撞的东倒西歪。
“跑什么啊,那瘫子又不是立刻就死了看不到了。”一个年轻人皱眉冲人群说道。
另一个年轻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文明兄,别这么刻薄。”他说道。
被唤作文明的年轻人哼了声。
“我这叫刻薄吗?”他说道,转头看身后的人,“云钊,我这叫刻薄吗?”
站在他身后是一个穿着宝蓝斗篷带着风帽的年轻人,此时他俯身捡起被撞掉在地上的几本书。
“与他何gān。”他说道,站直了身子,明亮的灯下照出他半边面容,正是宁云钊。
这个他自然说的是方家的少爷。
说话的年轻人笑着伸手搭住他的肩头。
“那与你呢?”他意有所指的问道。
那个瘫子是方家的人,引的满城人去看,当然瘫子也不想这样,这事与他无关。
而方家还有一个人,引的宁云钊被满城人谈笑身价。
宁云钊看他一眼。
“与我何gān。”他含笑说道。
他人笑我谈我,又与我何gān。
几个年轻人便都哈哈笑了起来。
“家里人肯定想不到你会来阳城看灯,还以为躲起来了。”
“的确如此,他人的说笑与我何gān,我们该gān什么就gān什么。”
大家说说笑笑继续前行。
“这样更好。”一个年轻人拍了拍手,“以往火神庙的街上挤得水泄不通,今日托方家少爷的福气,我们能得个自在。”
因为方家少爷观灯在另一条街,而大家都像看方家少爷,所以人cháo涌去,火神庙街倒显得冷静了很多。
现在他们所走过的是杂耍艺人,为了招揽观众,这里也布置着花灯,更有两个小姑娘将花灯做的桶在脚上蹬的飞转,流光溢彩。
只可惜观众比先前少,叫好声不多。
宁云钊等人站过来齐声叫好,各自拿出一把钱扔进簸箩里,被班主连连躬身道谢。
几人说笑着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灯谜所在,相比于适才这里反而热闹一些。
灯谜到底是要费脑筋猜,普通民众不喜欢,来这里的多是识文断字的人,这些人本就自持身份,所以不会去围观那边的方家少爷,反而有更多的人避开那边的热闹赶来这里。
这里也是宁云钊等人喜欢的一处。
“看看今日谁赢得多。”一个年轻人喊道。
猜对灯谜便得到花灯,拎着一串花灯而行是件很招摇又风雅的事。
几人便笑着沿街而行,很快手里便拿了各色的花灯,也引得不少人跟随看他们解谜。
宁云钊的手里倒是空空,他只是站在一旁看,很少解谜。
“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堪啊。”一个年轻人不满的说道。
旁边跟随的民众看了眼宁云钊,宁云钊依旧带着帽子,将面容遮住,眼花缭乱的街上大家也认不出他。
但单单看身姿笔挺,就让人心生好感。
“猜不出的人也多的是嘛。”有民众便忍不住替他说好话。
“他可不是猜不出,他就是装。”几个年轻人哈哈笑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解出的他肯定也解,就是不说。”
宁云钊笑了,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下一个灯谜前,他看了眼,便提笔将灯谜写出。
跟过来的人甚至还没看完。
“你看看你看看,我没说错吧。”几人起哄说道。
宁云钊笑而不语接过摊主递来的花灯。
这是一盏嫦娥奔月灯,做工jīng美活灵活现。
宁云钊看了眼转身递给一旁站着的一个女子。
“借花献佛,送给你吧。”他说道。
那女子十七八岁,扎着头巾,束着袖子,很明显是在摊位上帮忙的。
因为看到这些年轻公子们气度不凡,忍不住站过来看,没想到会被送一盏灯,顿时红了脸慌慌张张的摆手。
“过节好,拿着吧。”宁云钊笑道。
西北这边一向民风开放,又逢花灯节,四周围观的人便都笑着劝说。
那女子红着脸接过施礼道谢,宁云钊略一还礼向前而去。
那女孩子立刻被姐妹们围住,在一片笑声中女孩子眼睛亮亮的看着宁云钊的背影。
对于她这样身份的人,此qíng此景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并且将成为心底温暖的记忆,照亮她的余生。
第五十三章 旁观的对弈
少女们的视线走了很远还似乎黏在后背上。
“就说了这家伙最装,竟然戴上帽子也遮不住,一出手就抢了我们所有人的风头。”几个年轻人故作恼怒的说道。
宁云钊笑而不语,任凭同伴们说笑着打趣向前,很快又停下来。
这一处却不是猜谜,而是有人摆出了棋局。
这灯谜是官府承办的,最后谁送出的灯少,会得到官府的额外奖励,所以有些摊主会绞尽脑汁的刁钻设置。
现在这个摊主设置的就是一个棋局,谁能赢了他谁就能得到一盏灯。
这下棋比猜谜难多了,所以围观的多,拿到灯的少。
几个年轻人哪里肯错过这个,摩拳擦掌的立刻上前去了。
“这次你还自己想吧,等我们玩过了你再出场。”大家不忘叮嘱宁云钊一句。
宁云钊笑着让开一步,看着大家涌上前。
虽然下场赢的人不多,但围观的人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看棋的有看热闹的。
摊主为了彰显自己的公平,还特意加了大棋盘,专门让人将对弈场景摆出来,让围观的人看个清楚,这样倒不用都挤过去。
宁云钊左右看了看,退到一旁的大树下,在这里既不会被挤到也能看到对弈的进展。
此时棋盘上黑白二子正杀的难解难分。
只看了一眼宁云钊就点点头,这个摊主请来的是个高手,泛泛之辈想赢了他不容易,果然片刻之后,挑战的人就败下来。
接下来又有人上场。但慢的一盏茶,快的三四步就输了,直到宁云钊看到自己的同伴坐过去,战局才多少有了样子。
宁云钊也凝神看着,看到同伴落了一颗子,不由眉头一皱。
“错了。”
一个女声从一旁传来。
宁云钊愣了下,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另一边的树影下走来一个女子。也正看向那边棋盘。
她也裹着斗篷,帽子遮住了头脸,看身形窈窕纤细。年纪不大。
“十日,九,断。”
轻柔的声音接着说道。
宁云钊收回视线看向棋盘,在心里将适才同伴走的白子换了个位置。
十日。九,断。虽然跟自己想的不一样,但也不错。
不过,对方如果应对十五望六呢?
他心里想着口中便说了出来。
“十四雉,五。”女声立刻说道。
有意思。
宁云钊心神一凝。看着棋盘。
“十一冬,三。”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那边女声立刻接住。
“十七星。五。”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这里,就会发现他们口中说的棋步已经完全跟棋盘上不同。从那句十日九断起,十五望六应对开始,他们就开始一场新的棋局。
眼前的棋盘上黑白二子厮杀,但这旁观的二人还有一张棋局展开了厮杀,不是在视线里,而是在心里。
盲棋。
上古传仙人划沙为道,以黑白行列如阵图,谓弈枰。
局方而静,棋圆而动,又称围棋。
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
《艺经》曰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
宁云钊从小棋艺高超,八岁时就能观棋不忘,被人称为神童,曾被断言二十能入通幽之品。
意思是受高者两先临局之际,见形阻能善应变,或战或否,意在通幽。
宁云钊一向是个很谦虚的人,但他觉得自己如今虽然不满二十,已经能算是通幽之品。
一直这样认为的宁云钊此时产生了动摇。
似乎是一呼一吸间,他和那个女子就这样走了将近百步。
胜负未分,而那女子的攻势越来越犀利。
“一天,四尖。”他说道,看着远处的棋盘。
远处的棋盘上黑子白子jiāo错,但这些棋子跟他毫无关系,视线越过这些黑子白子,棋盘上另有一番排布。
“一天,五粘。”女声紧随。
宁云钊垂在身侧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十三闰,七。”他说道。
“十三闰,六。”女声不急不缓。
这声音跟她的棋风可不同啊,这么个柔弱的女孩子,此时在棋盘上却如同挥舞着大刀的凶汉。
“十四雉,六,立。”宁云钊并没有被她带的急躁,思索一刻缓缓说道。
那边女声也停了顿了片刻。
“十二月,五,关。”她说道。
宁云钊看着远处的棋盘没有说话,有笑声传来,人cháo涌涌,棋盘被人打乱,原来有人终于赢了。
一盏宝塔灯被从悬挂的架子上摘下来,一个年轻男子伸手接过,面对众人的鼓掌叫好开怀大笑。
宁云钊的脸上也浮现一丝笑。
“十三闰,五。”他说道。
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到眼前的棋盘云破天开的变动,宁云钊的心里稍微松口气。
除了最初看的那一眼,到现在二人言语来往已经百句,但他没有再看那女子一眼。
他敬重这盘对局,全神贯注,不问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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