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朱瓒拢手在嘴边忍不住大声喊道。
疾驰的身影没有绝尘而去,也没有无动于衷,而是停下来,马上的人回过头,秋风chuī动她的衣衫发丝。
“什么?”她问道。
朱瓒笑了。
“没什么。”他说道。
马上的人瞥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催马。
“喂。”朱瓒再次喊道。
这一次马儿勒住,人却没有回头。
“我有名字的。”她只是带着几分不耐烦扬声说道。
她有名字。
是的,那个名字。
朱瓒双手用力的在嘴边攥起,似乎将无数的力量凝聚。
“九龄。”他喊道。
他以为是喊,其实声音只是如同蚊蝇。
视线里的人越来越远。
“九龄。”他再次大声喊道。
高亮的声音送了出去,他看到视线里的女子微微的回头,她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扬了扬。
活的,能动的,朱瓒忽的觉得眼被刺痛的不能再看,他抬头看着天。
“九龄。”他再次大声喊道,将声音似乎要送上天。
高亢到几乎破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这一声未完,他又喊出来。
响亮又沙哑又尖利的声音似乎要喊破天地,在荒野上一声接一声的散开。
马蹄急响,伴着马鞭啪的一声摔打。
“朱瓒,你发什么疯!”君小姐恼怒的喊道。
朱瓒这才放下手,看着骑马跑回来的君小姐。
“没什么啊。”他笑道,“喊你的名字啊。”
“有这么喊的吗?”君小姐说道,“我又不是聋子,你喊起来没完了啊?”
朱瓒看着她笑。
“就是想喊你的名字啊。”他说道,一摊手,“就喊咯。”
就是想喊你的名字。
君小姐看着他,朱瓒没有像往常那样不敢看她立刻移开视线,而是笑着迎着她的视线。
君小姐忽的想起来了,不久前从北地回京的路上,她逗过朱瓒,让他喊自己的九龄,但朱瓒恼怒的毫不迟疑的拒绝了。
然后她又想到,认识朱瓒以来,他从不喊九龄这个名字。
那是因为他不记得这个名字吗?
当然不是,他奔赴京城亲自去了九龄公主的坟前,哪怕是面对空寂的死人的坟墓,他也认真的用露水整理了仪容。
那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当然不是,他行走在外,不论谁询问,都会抱拳朗声报上姓名,令九,令九啊。
他会因为饭桌上张宝塘无意提到这个名字而qíng绪低落。
他会因为自己一句我是九龄公主而翻脸。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从不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他突然敢这么大声的喊这个名字?
为什么他突然不再那么话多,不再胡扯瞎扯cha科打诨,而是只总是笑,无意识的,走在她身旁跟在她身后的时候笑容满溢?
因为,喜欢这个名字吧。
君小姐看着他哦了声,将马鞭一收催马转过再次向前而去。
或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她将马儿催的比先前速度更快,这样chuī到脸上的风也才更猛烈,这样就更能带走她脸上的热意,免得这热意四散蔓延如chūn糙一样,破开石壁钻出泥土胡乱又蛮横的疯长。
第五章 奇怪的感觉
虽然君小姐想这样一直疾驰,但就算她不知疲倦,马儿也受不了。
傍晚的时候她收住了马。
“九龄。”
朱瓒的声音在后响起。
君小姐似乎被吓了一跳。
“不要突然喊人。”她说道,在马上坐的直直的,头也没回声音淡然的说道。
“这怎么叫突然。”朱瓒不解的说道,“你突然停下来,我…”
“你怎么那么多话?”君小姐转头看他一眼,有些恼火的说道。
朱瓒更不解。
心想我才说一句话而已啊。
怎么就恼了?
她不是那种随意发火的人,一向冷静自持且不迁怒。
他微微凝神审视君小姐想要看出她有什么心事。
君小姐已经转过头。
“今晚夜行还是歇息啊?”她说道,声音平静,似乎先前的恼火只是朱瓒的错觉。
“已经连续好几天赶夜路了,今天歇一晚吧。”朱瓒说道,向前看去。
前方隐隐一座城池。
“是穿过这个镇子露宿野外,还是现在就进城歇息?”他一面问道。
“露宿野外吧。”君小姐说道,看了看天色,“时候还早。”
朱瓒点点头催马。
“走吧。”他说道,“不用进城绕过去就好。”
才催马,君小姐却又哎了声。
“还是进城歇息吧。”她说道。
她一向做决定gān脆,尤其是在行路上,说出的时候心里必然是已经考虑好一切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这样出尔反尔还是第一次。
就好像先前答的不进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仔细想。
她不是这样的人,应该是有什么事需要进城,或者不便野外露宿。
“为什么?”朱瓒凝神问道,一面再次看了眼四周,“有什么事?”
这一路上太平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窥探,虽然君小姐分析说皇帝对方家藏银的机会,必然要严防任何人窥探这里,所以才也会对他们不闻不问,但朱瓒才不信陆云旗会那么老实听话。
那现在是察觉有什么不对了吗?
“哪有什么为什么。”君小姐说道,又带着恼火,“就是想进城。”
怎么又恼了?
朱瓒不解的看着她。
君小姐也看着他,如同以往一样,倨傲又淡然,但耳尖上的一抹红没有逃过朱瓒的眼。
这恼火是羞恼?是因为自己追问进城的原因?什么原因让女孩子被问的时候不便回答而羞恼?
朱瓒念头转过神qíng恍然,看着君小姐笑了。
“好,那就进城。”他又收了笑,神qíng严肃的点头,“我也更想进城。”
说罢先一步催马向前而去。
不知道心里胡想什么呢,君小姐看他的样子心里嘀咕一声,不过他不再追问让她松口气,看着那走在前边的男人,她小心的伸手摸了摸耳朵,有些微微紧张的搓了搓试图让热意散去。
傍晚的城池依旧很热闹,秋日里街市上各种新采摘的瓜果米粮贩卖熙熙攘攘,二人不得不牵马穿行其中。
“你跟上啊。”朱瓒不时回头,看着跟在后边的女子。
她走的很慢,又对一旁的集市贩卖很感兴趣,总是停下来,一不小心回头就看不到人。
就这一瞬间的拉开几步,就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背着箩筐老汉站过来,将他们隔开。
朱瓒不得不探身左右,越过这些人才能看到君小姐。
君小姐脸上带着笑,缰绳被她背在身后轻轻的晃着慢悠悠而行,对于朱瓒的催促似乎没听到。
进城果然进对了,看着身边挤满的人,她只觉得心神终于落定了。
“喂。”朱瓒从前边挤过来,似乎有些无奈,“你要买东西吗?”
“不买啊。”君小姐说道。
“那你看什么?”朱瓒问道。
“我乐意。”君小姐挑眉说道。
真是又不正经了,但又跟以前的不正经有些不一样,以前不正经是天生的自然的流露,现在则是多了几分故意。
朱瓒皱眉看着她,不过,好像据说这也是正常的,他又带着几分了然。
“我们住哪里?”他问道,不再纠缠这个买和看的可怕问题,看向前方,“这边有个客栈,看起来人很多,吵闹,不过前方城门那边肯定也有,那里应该清净…”
他的话没说完,君小姐就伸手一指。
“住这边。”她gān脆利索的说道,说完了见朱瓒看着自己,她将眼瞪圆,“你看我gān什么?”
“还改吗?”朱瓒迟疑一下问道。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分明还在指责她先前不进城又进城的随意嘛,果然眼前的女子沉脸,一语不发越过他走开了。
有些话心里想也不能说出来啊,当然故意的除外,或者说如果是以前,他会兴高采烈的说出来,但关键现在不是以前啊。
朱瓒心里连连懊恼,牵着两匹马低眉顺眼的跟上,一面解释几句。
“现在怎么不是以前了?”君小姐问道,“我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她的声音平静如以前,但朱瓒可不会真以为她跟以前一样。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又说到当初了。
当初对她做的诸多蠢事,朱瓒是一点也不想想起,更不想让她也想起。
“没有啊我没说你啊。”他认真又严肃,没有半点调笑,“我说我自己呢,是我自己不一样了。”
“你怎么…”君小姐说道,“……吃饭吧。”
朱瓒正竖着耳朵听呢,觉得这一句话似乎不是一个意思。
“什么?”他问道,“怎么吃饭吧?”
此时他们已经进了客栈,小城镇里的客栈简陋,又位于闹市中,只见前堂后院人来人往贩夫走卒,跟街上一般热闹。
相迎的店伙计耳尖也听到了。
“客官要吃饭吗?”他热qíng的说道,将手里的毛巾往肩上一搭,指着一旁,“我们家就有。”
类似于行脚店的客栈里还提供饮食,此时前堂里坐着不少人,大碗的酒ròu吃的热闹,乍一看没有多余的位置。
“不如去房间里吃。”朱瓒说道。
君小姐却已经摇头。
“就在这里吧,里面还有个地方。”她说道。
店伙计响亮的应声是,一面招呼着大堂里伸长腿脚的客人让一让,一面请他们往内走。
朱瓒没有迈步而是看着君小姐。
“我明白了。”他忽的说道。
君小姐静静的看着他,神qíng平静,但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微微攥了起来,指甲抵住手心。
“什么?”她说道。
“你今天就是跟我作对反着来。”朱瓒说道。
君小姐攥起的手松开,抿嘴一笑。
“为什么不是你非要跟我想的反着来?”她挑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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