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没有什么大事,自从议和之后一片安宁,尤其是临近保州雄州霸州的地方。
金人已经迁入,并没有大肆侵扰边境,且留在这三地没有来得及逃出的周民也被妥善的安置,并没有被欺rǔ奴役,日子太平的让人觉得前一段的对战残杀都是梦境。
然而毕竟是太过于接近的州府边境,跟以往有拒马河有百年征战而自动空出的相隔不同,一步就能跨过,所以还是有些小事发生。
祁州安国府东北的一处屯堡上,十几个周兵握紧手中的弓弩,神qíng紧张的看着屯堡外。
屯堡外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军马,只有两个穿着皮袍明显是金人装扮的老者。
他们没有刀枪也没有凶神恶煞,反而正抬手擦着眼泪似乎在哭,又冲这边屯堡连连施礼。
“快走开!”为首的将官再次大声喝道,对着他们挥手,一面扬起手里的弓弩,“越境者杀无赦。”
两个金人又呜咽了一通听不懂的胡语,最终畏惧屯堡上闪着寒光的弓弩,无奈的摇头走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里,屯堡上的人才松口气。
“张知城,他们gān什么的?”闻讯赶来的李都监问道。
张知城带着几分不在意。
“两个金人牧民,说丢了几只羊,看到跑到咱们城里来了,想进来找找。”他说道。
第九章 两只羊
羊群跑到这边来,并不是稀罕事。
祁州和保州边境紧密相连,甚至有几个村子一半在祁州一半在保州,日常大家也不分你我,但现在不同的。
“来了好几次了?要不给他们找找?”李都监迟疑一下说道。
张知城立刻瞪眼。
“凭什么。”他说道,“成国公可教导过咱们,对金人要绝对无qíng,这群小崽子们都是不打不服的。”
李都监神qíng迟疑。
“现在不是成国公没在嘛。”他说道,“清河伯前些日子刚下令说要保持边境和睦,避免生事争端。”
张知城不爱听这话。
“什么叫生事?”他说道。“从来都不是我们生事,我们保家卫国怎么就成了生事了?”
李都监也不爱听这话。
“谁说你们生事了?不要胡搅蛮缠,我这是提醒一下,如今世道不同了,大家做事也要改一下。”他说道。
听到这个张知城更郁闷。
“真是狗屁规矩越来越多了。”他说道。“以前成国公除了练兵防卫事不允许半点马虎,其他的事都是随机应动,哪来的这么多规矩,尤其是还跟金人讲规矩,拳头就是规矩。”
李都监一拍桌子。
“你这叫什么规矩?跟我喊什么喊。”他沉脸喝道,“还有没有规矩?”
张知城立刻站直身子神qíng肃正应声是。
“我知道你们现在不适应。”李都监又缓声说道,“但现在跟以前不同了,跟金人议和了,不能跟以前那样见面就打打杀杀。”
张知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大人,议和是议和了,但是金人还是金人啊,咱们跟他们打了多年jiāo道,还不清楚他们的尿xing。”他说道,“这些家伙吃硬不吃软,绝不能跟他们讲和气。”
李都监再次拍桌子。
“你闭嘴。”他瞪眼喝道。“总之上头有令,不许乱了规矩。”
张知城垂头应声是。
这边正说话,有兵丁疾步跑进官厅。
“大人,经略大人派人来了。”他喊道。
李都监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
“快请。”他恭敬的说道,一面疾步向外迎接,走了几步似乎才想起还站在这里的张知城,“你下去吧。”
张知城应声是看着李都监疾步而去。
“真是的,用的着这样恭敬吗?以前谁把这些文官书吏当回事。”他这才抬起头嘀咕一声。
祁州路经略是文官,他派来的人自然也是文官,如果是以前李都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但现在跟以前不同了。
这都是因为成国公不在。
“国公爷什么时候回来?”
屯堡外,一群兵丁或者蹲或者站着看着张知城说道。
“这日子可不短了。”
“是啊,别的地方的将官都回来了,就剩国公爷了。”
张知城将嘴里叼着的枯糙吐出来。
“快了吧。”他含糊说道。
刚说完一个兵丁疾步奔来。
“张大人,都监大人让你带人去找金民丢的羊。”他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兵丁也惊讶不已。
“凭什么!”张知城瞪眼跳起来喊道。
兵丁有些畏惧的后退一步。
“经略大人知道了,说金民可怜,为了边境安稳两国jiāo好,让好好的帮忙。”他急急说道,那些文绉绉的话他也学不来,“总之让你们去找,找到找不到都是有个jiāo代。”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唯恐被张知城打一顿。
张知城真是气的要打人。
“我去找他们理论。”他喊道,“金贼当年抢了我们多少牛羊,真他奶奶的,现如今到要让我们去给他找羊。”
兵丁们忙拦住他,虽然气愤但也知道上头的命令不能违抗。
“犯不着为了金人小民的,大人跟上官争执,那是抬举了他们。”
大家纷纷劝道。
张知城也知道自己人轻言微,经略大人下的命令,他闹也没不可能改变,只得愤愤甩手。
“再说了让找就找呗,谁说一定就能找到。”有兵丁安慰说道。
但有时候事qíng就是这么的不随人愿,那金民丢的两只羊还真的就给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是两具死羊。
之所以辨认出来,是因为这两只羊羊尾是染成红色的。
当地没有这个习惯。
“俺们不知道是谁的羊,是被狗撵了摔断了腿,顺手捡回来就死了。”两个村民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在村里问了,都说不是自己家的羊,没想到…”
虽然说太平了,但金人到底是让他们很害怕的字眼,现如今又听说这两只死羊是金人的,吓的脸都白了。
他们会不会被抓走去给金民的羊陪葬?
张知城心里骂了声,围着死羊转了转,眼珠也转了转。
“天下的羊长的都一样。”他说道,忽的拔出腰刀。
两个村民吓的要跪倒,刀风划过,羊尾飞起。
“这不就好了。”张知城将腰刀放回去,带着几分满意看着地上两只被割了尾巴的死羊,一面抬手,“来,既然老乡们盛qíng,咱们就不客气,今晚回去吃烤羊。”
村民和兵丁都愣了下,旋即明白了。
村民们神qíng感激的连连叩头,兵丁们则故意夸张的欢呼笑闹拎起死羊。
夜幕降临的时候,屯堡下燃起了篝火,十几个兵丁围着,看着伙头兵忙碌着,架子上的两只烤羊油光滋滋香气四溢,就着这香气已经有不少人喝了好几碗酒,张知城更是被属下围着划拳灌酒。
“烤好了。”那边兵丁大声喊道,一面将羊腿的ròu割下来,“先请大人尝尝。”
张知城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就在准备接过羊ròu的时候,有一大群人马疾驰而来。
“张知城。”李都监声音有些尖利的喝道,“你们在gān什么?”
原来是都监大人来了。
张知城半醉着举起酒。
“李大人快来,正要请你。”他说道。“来来吃羊ròu。”
李都监跳下马脸都僵了,不断的对张知城使眼色。
“谁让你饮酒的。”他一面喊道。
但还是晚了一步,有人从他身后一步跨过。
“你们这羊哪里来的?”那人声音尖利的喝道。
篝火照耀着他的文官官袍,面色yīn暗不定看上去有些吓人。
张知城的酒醒了一半,知道这位大概就是经略大人派来的询问金人丢羊事件的官员。
“是老乡们送我们的。”他大声说道,“大人要是不信去问问就知道。”
他的话音落,就见有人从一旁钻出来噗通跪下。
“大人,小的举报,这是抢的金人的羊。”他喊道,将手高高的举起。
他手里捧着的两只羊尾巴,篝火照耀下其上染的红更加的刺目。
第十章 一句话
“有什么消息吗?”
君小姐看着从驿站走出来的朱瓒问道。
“没什么消息。”朱瓒说道。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君小姐说道。
“这话可不对。”朱瓒说道,话出口又忙抬头看着她一笑,“不过有时候也对,你说的也对。”
君小姐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gān什么口是心非?”她说道,“就因为我是楚九龄?你这么瞧不起人吗?”
又来了…
朱瓒伸手按额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道。
“你不是吗?”君小姐竖眉说道,“我要还是君九龄,你会这样说吗?”
当然不会,只会乐滋滋的不放过嘲讽她的机会,朱瓒按着额头的手掩住眼,一句话没敢再说。
君小姐一甩马鞭催马向前疾驰而去,不多时听的朱瓒在后跟上来,眼角的余光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莫名的觉得开心。
“你觉得事qíng不好,是怎么不好?”她转头问道。
只要前一刻没事找事发个脾气,接下来就没事了,朱瓒看着她颇有些无奈,不过当然他也不会再惹事。
“我觉得那边太平静了。”他认真说道,“要知道现在那边主事的是清河伯。”
清河伯这个人她真不了解,父亲在世那些年清河伯是几乎被朝廷遗忘的,只大概知道这个人风评不好。
“那是个小人。”朱瓒说道,“不可否认他英勇善战,但也正因为英勇善战,后来就越发的自大了,且贪财刚愎自用,那些御史常说我父亲好大喜功,其实真正好大喜功的是清河伯。”
君小姐点点头。
“我有所耳闻。”她说道,“听父亲提及过,所以一直反对任用他。”
朱瓒哦了声。
“他一直认为是我父亲抢占了他的功劳。”他说道,“这次终于有机会接手北地,你觉得他会甘心放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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