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当然不是为了开脱,只是给皇帝再加一把火罢了。
果然皇帝大怒。
“难道这天下已经姓朱了吗?”他喝道,视线看向陆云旗,“陆云旗,你说,成国公如今在哪?”
“最后一次查到在马略关出现过,方向应该是向保州。”陆云旗说道。
“查到为什么抓不到?”皇帝说道。
陆云旗俯身。
“因为臣废物。”他说道。
没想到陆云旗会这样回答,有大臣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幸好及时绷住。
皇帝啪的将奏章砸在地上。
“听到没,成国公往北地去了,告诉清河伯,朕要看看他是不是也是废物一个。”他冷冷说道。
huáng诚俯身应声是。
“成国公竟然往北地去了,那岂不是自投罗网?”退朝的官员们忍不住低声说道。
huáng诚哼了声。
“他当然会去北地。”他说道,“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北地,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跟随的官员们点点头。
“告诉清河伯,陛下已经下令让他随意行事。”huáng诚说道,“他可别让陛下失望。”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也别让他自己再失望了。”
官员们应声是,神qíng难掩欢悦。
虽然成国公还没抓到,但成国公如今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兵权没了,待罪之身,名声已经完了,就算有不少人暗中相护,但也只能暗中进行,不敢再抛头露面堂而皇之。
成国公从此后成了老鼠一般不能再见天日。
对于一个英雄来说,从云端跌落到泥潭,这真是比死还痛苦。
前方这些官员们低低的说话以及不时的冒出几声低笑,走在后边的陆云旗并不在意,且还停下脚。
他回过头,看着跟在后边的宁云钊。
宁云钊含笑上前。
“陆大人回衙门还是回家啊。”他说道,就好像不是一直跟着陆云旗,而是偶然遇到轻松的打招呼。
宁云钊与朝里的其他人不一样,面对陆云旗朝里的人反应要么鄙夷比如朱瓒那种皇亲国戚权贵子弟,要么不屑比如宁炎这类的文臣大儒,不管畏惧还是不屑,大家都对他远之。
当然也有人讨好贴近,不过,没有人做到宁云钊这般云淡风轻。
陆云旗没有理会他转过头继续迈步。
“你猜他们现在在想什么?”宁云钊笑道,看了眼四周。
四周不少视线或明或暗的看着他们,满是揣测。
陆云旗当然不理会他,宁云钊也没等他回答。
“他们肯定想我胆子还挺大的。”他说道,又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我是胆子挺大的,陆大人知道吗?当初我半夜闯进方家与君小姐夜会。”
陆云旗脚步停下。
“是三月三缙云楼,你妹妹和林家小姐串通陷害她之后?”他问道。
宁云钊含笑点头。
“你想说什么?”陆云旗问道。
“我想说,我总在不合适不方便不应该的时候求见她。”宁云钊神qíng坦然的说道,“所以现在我能去见见她吗?”
现在比起当初夜会他人妻子的时候更不合适更不方便,且更危险。
但宁云钊还是轻轻松松的说出来了。
陆云旗看着他一刻。
“你胆子的确不小。”他说道。
宁云钊含笑看着他。
“那…”他问道。
“不行。”陆云旗打断他说道,转身而去。
不行,至少是肯定人就是在他手上,宁云钊在后默然。
“哎。”他又跟上几步,“那送些东西可以吗?”
陆云旗头也没回的走了。
陆云旗没有回北镇抚司,径直回到家中,一个婢女等在门口,见到他怯怯的施礼。
“公主有什么事吗?”陆云旗先开口问道。
婢女紧张顿消,陆大人对公主果然是不同的。
“是,公主先前问大人回来没有。”她说道。
陆云旗嗯了声径直向九黎公主的院子而来。
“给九褣做了一件棉衣。”九黎公主将一件衣服递给他,“就有劳大人了。”
陆云旗接过看了眼密密的针脚嗯了声。
“我会亲自送去的。”他说道。
九黎含笑道谢。
“这么早回来,还没吃饭吧?”她问道,看了眼一旁,“我这里刚摆饭…”
陆云旗摇头。
“我还有事,多谢公主。”他说道。
九黎公主含笑点点头没有再客气,看着陆云旗走了出去,她的面色渐渐凝重,坐在饭桌前慢慢的吃饭,忽的指了指一碟。
“这个做的挺好的,你们去给陆大人说,让厨房把这个给怀王也送出一份。”她说道。
一个婢女忙应声是,出去后不多时回来了,神qíng有些不安。
“说了吗?”九黎公主问道。
“说了。”婢女说道,“只是大人在拂云宅,奴婢没见到,让他们传达了。”
没有陆云旗的命令,没有人敢往怀王府送东西,必须要陆云旗首肯才可以。
九黎公主点点头。
“说了就好,不急。”她含笑说道。
婢女低头退下了,九黎公主慢慢的吃了口菜。
拂云宅。
柔亮的室内,陆云旗坐在君小姐面前,几案上摆着饭菜,但他这次没有动手喂饭,而是看她,认真的看着她。
君小姐漠然的看着他,不躲不避也不凝视。
“今天那位宁云钊宁大人挺有意思。”陆云旗说道,“他竟然跟我说要来看你。”
宁云钊啊,君小姐的眼神柔和几分。
陆云旗看着她的眼。
“他真挺喜欢你的。”他说道,“人只有在特别喜欢的时候胆子才会特别的大。”
君小姐没有说话,神qíng恢复漠然。
“你不用担心我会不高兴而伤害他。”陆云旗说道,“我很高兴,你就是你,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这样好,让人喜欢。”
第二十七章 你说的没错
被人夸赞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让人开心的。
君小姐漠然。
陆云旗也并不是擅长夸赞的人的人,这也就是因为涉及君小姐有感而发。
宁云钊如此待君小姐当然不是因为她的样子,而是透过样子看到内里的灵魂。
“读书识字的人比我厉害。”他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
“您真谦虚。”她诚恳的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不探究她的嘲讽更不为此恼怒。
“吃饭吧。”他说道,伸手捏住她的脸。
这些日子他们依旧这样。
她不退,他也不退,沉默对峙着。
喂她吃完,陆云旗再吃自己的。
“谁都知道成国公会逃到北地。”他一面随意的闲谈,“很有意思,他们双方都很有自信。”
严格来说,那不应该算是逃,对于成国公来说,更贴切的是回。
他来京城是因为他想要来看看,并不是被皇帝bī迫,同样他要走也不是逃。
君小姐默然一刻。
“北地从来不是某个人的,如果有人要这样认为,那一定会有教训的。”她说道。
陆云旗放下碗筷。
“与我们无关。”他木然说道。
君小姐看着他。
“与你无关。”她说道,神qíng认真,又倔qiáng。
她与他不再是们。
陆云旗看着她笑了笑,让婢女收走了碗筷。
“你起来走走吧,一会儿给你泡脚。”他说道。
这两日陆云旗回来时会将君小姐脚上的束缚解开,让她在室内走动,免得久坐不舒服。
君小姐并没有试图向外跑,因为那是完全没必要的尝试。
随着束缚的解开,她起身慢慢的踱步,神qíng平静脚步稳稳,一圈一圈缓缓而行,就像不是在斗室内,而还在阳城或者京城自己居住的宅院里。
陆云旗点亮了灯火,坐在一旁翻看带来的文书邸报,不时的跟君小姐说几句邸报上的事,就像以前一样,当然君小姐不会有任何回应。
这几日他一直这样做。
君小姐停下脚,
“陆云旗。”她说道。
陆云旗抬头看着她,灯下神qíng虽然木然,但或许是因为眼神,让他面容看起来别样的柔和。
“不会跟以前一样了。”君小姐说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陆云旗嗯了声。
“所以你不会死第二次了。”他说道。
“别自欺欺人了,你不是真的阎王,别人的生死你决定不了。”君小姐说道,“你以为的能决定的生死,其实也不过是被人cao控的。”
陆云旗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他说道,放下手中的邸报,“走累了吗?我给你泡脚吧。”
对于这个话题他不接受不回应不谈论。
那她与他之间没什么可谈的。
君小姐看着他神qíng恢复漠然。
……
对于北地的官兵来说,步行一天一夜都是常有的事,没有人会觉得累,那些觉得累的都已经死了,相比与死,活的累一些还是好的。
夜色已经沉沉,荒凉的冬夜里马蹄踏踏,火把如长蛇在大地上蔓延直向一座城池而去。
戒备核查森严的北地,这一座城池此时却是城门大开,一队队人马疾驰而进,也有一队队人马疾驰而出,到处嘈杂而喧闹。
举着火把刚进城的人马径直奔到一座府邸前,这里亦是大门大开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一个将官翻身下马,身上的披挂铠甲哗啦作响,伴着这声响大步向内而去。
院子里有文吏不时走过,官厅前兵丁肃立,内里一个身着将袍的男人,虽然知天命年纪,头发斑白,但jīng神抖擞很是威风。
此时夜色已深,他半点倦意也无,眼神明亮的看着面前的沙盘,一面听身边的将官们指点说话。
“伯爷。”将官迈进厅内施礼。
清河伯抬起头看他。
“韦将军。”他点点头说道,“你来的很快。”
被唤作韦将军的男人再次施礼。
“末将不敢违命。”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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