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是不是打过来了?”
他们乱乱的哭着询问哀求。
宁炎看着他们神qíng肃重。
“金人有没有打过来,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他说道,“但大家也都知道金人距离京城并不远,先前在京东路出现,所以大家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一旁因为他的到来而稍微松口五城兵马司的官员顿时紧张起来,但民众们没有如预料中被这种危险的告诫而吓得更加慌乱,反而听到这句话,似乎比事先官府一味的说没事,说金人不会打过来的米分饰太平更让人安心。
“那快让我们出城吧。”民众们纷纷哭喊道,“让我们逃命去吧。”
“真因为危险,所以现在不能开城门,大家也不要出城。”宁炎沉声说道,“你们想一想,如果你们出了城,在旷野里遇到金人,难道会比这里更安全吗?”
他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城门。
“这里至少有高大厚重结实的城门城墙围护。”
众人随着他所指看去。
京城的城墙夜色里更显得高大坚固。
宁炎又将手中的剑举起,指着四周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官员,又指向城墙上披挂严整的守城兵。
“这里还有兵将刀剑。”
这倒也是,不是大家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间慌乱只想逃离。
“大家稍安勿躁,有城池在有我们在,就算金人打来,也能护得大家平安。”
民众们安静下来,围堵冲撞城门的也慢慢的后退。
“大家请听从官府的安排,不要围在城门。”宁炎说道,将剑负在身后,“我替大家守城门。”
说罢大步向城门而去,身后宁十一带着家丁跟随。
看着宁炎走来,围堵在城门的民众终于让开路,神qíng稍安。
“宁大人在呢。”
“对啊,朝廷会有安排的。”
“皇帝还在呢,怎么会让金人打进来。”
说话声此起彼伏,让城门前又变得嘈杂,但这嘈杂跟先前的惶惶不同,而是让人心安。
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们回过神,神qíng也放松下来,开始指挥安排民众们散开,让他们退回到不同的街道上去歇息。
城门前的喧闹褪去,城门上下的官兵都松口气。
“还好宁大人您来了。”当值的官员一脸后怕的说道,用衣袖擦着汗,“要不然这城门就要被民众冲垮了。”
宁炎对他点点头。
“无需多言。”他说道,“严守四方警戒吧。”
官员应声是,城门上的守兵领命散开,握紧手中的兵器对准城墙外一片漆黑的夜色,因为太过于紧张,并没有注意到宁炎眼中的忧色。
他的出现暂时安抚了民众,但如果……
……
此时的皇城里,听到皇帝寝宫里传来的惊呼声,因为街上的骚乱而急急赶来皇宫禀告商议的一众大臣再也等不及了。
他们在宫门前被拦住了好一会儿,好容易搬出先前的特例,又有老臣举着曾经得到的御赐的配饰之类的,禁军才不得已开了宫门放进来,然后又被太监们拦在寝宫外,这一番折腾东方都已经发亮了。
这直接就可以上早朝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他们喊着冲进来,话音却又猛地停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殿内。
龙chuáng前的幕帘已经被进来的内侍掀开,灯火也点亮,照着空dàngdàng的龙chuáng,chuáng上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睡过的痕迹。
陛下呢?
“陛下,不见了…”有大臣喃喃说道。
第四十七章 她来守
“陛下怎么可能不见了!”
闻讯太后在内侍宫女们的拥簇下而来。爱玩爱看就来
“许是去处理政务了。”
说到这里还带着几分欣慰。
“陛下病了还如此勤恳,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臣们附和着要说些什么,有内侍跌跌撞撞的从外边跑进来。
“勤政殿里都被收拾光了…”
他们嘶声喊道,噗通跪在地上。
“陛下,陛下跑了…”
皇帝的寝宫里一片死静,所有人都惊呆了。
“陛下怎么可能跑了!”太后最先回过神尖声喊道,“再去找…”
她的话音未落,那几个内侍已经再次抬起头。
“娘娘,玉玺也不见了,锦衣卫们也不见了,袁宝公公也不见了,三皇子宫里的人说,三皇子也不见了…”他们哭道。
这意味着什么,殿内的人们都明白了,心里冰凉一片。
太后更是噗通跌坐在椅子上。
“跑了?”她说道,“带着三皇子跑了,把哀家扔下了…这怎么可能…”
那是她儿子啊,亲生的啊。
她生了他,养了他,还扶持他登上皇位。
他竟然在金人大军到来的时候,扔下她跑了?
不,何止扔下她,他还是故意的,他故意还让人骗她,说明日来给她问安。
他难道不知道如果金人打过来,皇宫里的这些人会有什么下场?
他这不是扔下她,他这分明是要把她送给金人啊。
这是她儿子啊,她是他亲娘啊!
太后跌坐在椅子上神qíng呆滞不可置信,只觉得神思混乱。
她的喃喃未尽神思未明,有年长的内侍已经发出一声尖叫。
“陛下跑了!金人又要打进来了!”
这个又字,唤醒了宫人们久远的噩梦。
那曾经经历过皇城被攻破金人铁蹄肆nüè的记忆如同洪水一般瞬时淹没了整个皇宫。
尖叫声痛哭声,整个皇城陷入混乱,这混乱恐惧随着奔逃而出的人们扩散向外。
……
天边青光亮起,黑夜褪去,光亮总是能驱散恐惧让人心生力量,但此时站在城墙上的将官们面色却没有半点好转,反而一片惨白。
城中又传来了喧嚣无数人向四面的城门涌去,比起昨夜夜色里看不清,此时此刻居高临下看去人cháo令人心惊。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喊出的话。
“皇帝跑了?”一个将官喃喃说道,转头看身边的宁炎,“宁大人,这是真的吗?”
宁炎已经不是官员了,已经离开朝堂很久了,但所有人都还习惯的称呼他为大人,还把他的话当做官方正言。
宁炎的嘴唇动了动,他这辈子遵从圣学之道,坦坦dàngdàng行事,没有什么话说不出口,但这一刻真的是张不开这个口。
他们信奉的守护的君王,在敌军压城的时候,自己偷偷的跑了。
人心散了,乱了,皇帝都跑了,官府朝廷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信任的了,别说他这个不是官员的人,就是更多的官员站出来劝慰民众也没用了。
真是废物啊,宁炎忍不住仰天长叹。
就是你要逃,也要安排好,至少不能让人发现,或者好好的跟官员们商议一下,形势真的危机了,不用你说,大臣们肯定也要为社稷着想,劝你南下,劝你躲避,你说偷偷的跑什么啊!
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啊。
现在自作聪明的玩这一手,本来能齐心协力度过的危机,也彻底的被你毁了。
汹涌的人cháobī近城门,这一次其中不止有普通百姓,不少官员也携家带口在其中,比起百姓他们更凶猛。
想必此时的朝廷的官府也乱了摊子没人管了。
更糟糕的是这京城的禁军也好守城兵丁也好,多数都是京城人,权贵子弟或者土生土长的乡民,那他们看到自己的家人在奔逃中,还能下手阻拦吗?
宁炎看着城门下,已经有不少人跑近前。
一群兵丁城门吏呵斥阻拦,只不过比起昨晚他们的底气弱了很多,更有一人被bī近的民众揪住。
“三儿,你还拦什么拦,你不管你爹娘了?你叔叔趁机把你家的gān粮都装走了。”那民众喊道,“等他们把车抢走了,你一个人背着你爹娘跑吗?”
那兵丁闻言面色一白,扔下手里的长枪就向城中跑去。
城门前的阻拦变得松动,毕竟人人都有惦记的家人亲人。
“快打开城门,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皇帝都跑了,你们还傻拦什么?”
人越来越多,喊声骂声也越来越大,守着城门的兵丁步步后退,城门前阻挡民众的木架被涌来的人群推到掀翻到一边,眼看着人群就要向城门冲去。
“不行,不能开城门。”宁炎大声喝道,冲城下的民众摆手,“金人已经bī近,城门大开,到时候关闭不及,或者被金人jian细混进来,那京城就完了。”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听他的话了。
“宁大人,京城已经完了!”
“皇帝都跑了!”
“你们这些骗子!你们是要骗我们留在京城引金人进城!”
“大家快跑啊!”
城门下一片骂声喊声。
“开城门!开城门!”
叫嚣声越来越大,似乎无可阻挡。
城门前的兵丁们一步一步后退眼看就要溃散。
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着鞭子甩动的响亮声。
“不许开城门!”
同时有女声喝道。
宁炎第一时间就听到这喊声,视线里也出现一个火红的身影,虽然还没看清面容,但莫名其妙的他攥紧的手就松开了。
对啊,城里,还有她呢。
这喊声阻拦让民众们很是愤怒。
“你是谁!你管得着!”无数的骂声也随之响起,汹涌扑面。
但来人并没有因此而畏惧。
“我是君九龄。”君小姐勒马在人群中,视线看着众人,“你们信不信我?”
君九龄。
君小姐啊。
原本要继续破口大骂的民众下意识的咽回,而更多的人也都看过来。
君小姐没有下马。
“我是君九龄。”她再次说道,“你们听我的,不要出城,不要开城门,留在这里。”
“君小姐。”有民众神qíng悲愤的开口,“我们留在这里又能怎么样?皇帝都跑了,金人要打进来了,我们都要死了。”
“你们不会死。”君小姐不待他说完就说道,“你们留在这里不会死,皇帝跑了,金人也打不进来,我们都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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