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一阵安静,忽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喊。
“娘的,gān了。”有男人大声喊道,将手里的包袱砸在地上,“出去也是死,老子不想死,那就跟金人拼了。”
有了一个人带头,便有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现场的气氛变的热烈。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宁炎站出来。
“而且请大家放心,还有人来救我们,北地的官兵已经知道金人突袭的消息,他们正在拼命的追赶而来。”他沉声说道,“我们需要做的是,守住这京城几日,等到他们赶来,金人再多,进入京城附近的也多不过我们的兵马,这里,是我们大周,这里,遍地都是我们大周的人,我们大周的人,诛杀贼奴,人人可为。”
君小姐微微抬手。
“诛杀贼奴!人人可为!”青山军的老弱妇幼齐声喊起来。
这边的将官们也立刻举起手,身后的官兵们高举兵器。
“诛杀贼奴!人人可为!”他们高声喊道。
诛杀贼奴,人人可为!
诛杀贼奴,为了人人!
没错,人人可为,为了人人。
城门前的民众们纷纷大声的跟着喊起来,与先前的惶惶绝望不同,这一次则喧声气焰如火,从城门向城中蔓延,席卷了整个京城。
第五十章 吾同在
京城的喧闹声穿透层层宫殿到了皇城内。
一群妃嫔面色发白发出惊呼。
“是不是金人打进来了?”
这话让不少妃嫔哭起来。
坐在上首的太后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没有像她们一样哭泣。
“哭什么哭!”她喝道,看着这些妃子们,“金人要是打进来,你们都给我先自尽。”
妃子们的视线不由看向殿内。
殿内的几案上摆着匕首酒杯,一旁站着的瑟瑟发抖的内侍宫女手里捧着白绫。
看到这些妃子们哭的更厉害。
“我们不能像仁孝皇帝后宫那些妃嫔一样。”太后说道,想到仁孝皇帝后宫的妃嫔,她的脸更白了几分。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她跟着先帝逃到这里立都以后,听到从金人那里传来消息,那些妃嫔在金人手里都如同娼jì一般。
当时她心里没有同qíng,只有嘲讽和厌恶,这些女人为什么不早点死,留着命被金人糟践,也丢光了大周的脸。
所以当初先帝要赎回仁孝皇帝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对,不仅仅是因为仁孝皇帝回来后,先帝皇位的尴尬问题,还有那些女人们,让那些女人们再踏入大周,她自己也蒙羞。
只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她也有今天了。
金人也要打进来了,她的儿子跑了,扔下她和后宫的女人们跑了。
太后伸手抓紧了衣襟,只觉得窒息。
这个畜生。
“外边到底怎么样了?”她喝道。
有内侍连滚带爬的冲进来。
“娘娘,娘娘,宁炎宁大人号召城里的人都准备守城呢。”他欢喜的说道,“所有的百姓都一起守城打金人。”
百姓?
百姓们能gān什么?
太后面色难看。
也好,由他们在前给金人填着挡着,说不定四周的援兵能在金人杀进皇宫赶到。
“所以。”内侍抬起头颤颤,“禁军也被调走了。”
太后蹭的站起来。
“禁军!”她喝道,“禁军为什么被调走?谁能调走禁军!调走了禁军,皇城怎么办?”
皇城怎么办?
要是京城守不住了,皇城又怎么守得住,事实上与其说禁军是被调走的,不如说禁军是自己走的,他们上前阻拦的时候,禁军们扔下这么一句话。
“是阁老们商议的。”内侍说道,又想到什么忙岔开话题,“如今六部所有的官吏都开始守城了,大家各有分工,大人们说请娘娘们放心,一定能守到援兵到来。”
如今皇帝跑了,对于这些朝官,她也没有多大的底气去呵斥反对,毕竟还指望他们守城呢。
太后咬牙坐下来,放在身前的手紧紧攥起。
“他们最好,不要让哀家失望。”她说道。
说罢看着殿内停下哭的妃子们。
“你们别舍不得死,到时候,哀家会亲自看着你们上路,决不让你们丢了皇家的脸。”她喝道,看向内侍,“关殿门,谁也不许进出。”
说到这里脸上闪过狠决。
“一旦金人打进来,你们就防火,把我们烧死在这里面。”
此言一出,大殿里再次响起痛哭声。
相比于皇宫里女人们的哀痛,同样女人不比皇宫少的贤王府则显得安静的多。
“这个要带。”一个女人将一个珍珠冠放进箱子里。“这可是王爷花了大价钱给我买来的。”
“我这些装不下。”另一边的女人似乎示威的跺脚说道,喊着小丫头,“去,再找个大箱子来。”
“哎呦我的娘娘们。”一个内侍擦汗施礼,“那地窖里藏不住这么多东西,能藏人就不错了,你们这些东西带不进去。”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娇嗔。
“娘娘们,咱们这是避难啊,金人要打进来了,命要紧啊。”内侍急道。
他说着看向一旁坐着的贤王。
“王爷,王爷,您快劝劝娘娘们吧。”
贤王似乎神游在外,被他连喊了几声才看向他。
“什么?”他问道。
王爷被吓傻了吗?内侍再次擦汗,这也可以理解,皇帝都吓跑了,对于这些皇家子弟来说,他们的祖父可是被金人捉走的死在金人手里的,这噩梦还没走远呢。
“王爷你不是让大家藏到地窖里去嘛,就别带珠宝了,吃喝带足就好了。”内侍说道,“你看是不是这个理。”
贤王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说道。
啊?内侍愕然,什么不知道?
“躲到地窖里,吃喝带足,就好了吗?”贤王看着他问道。
要不然呢?内侍愣愣,是担心地窖还是不安全?
“那趁着还没打进来,咱们再往下挖一挖?”他问道。
贤王看着他笑了。
“往下挖一挖,躲一躲,就只有这个办法了吗?”他带着几分自嘲说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内侍更一头雾水了。
还有什么办法?
贤王握紧了扶手,视线看到一旁,一个女人正将一副画展开,似乎在斟酌带还是不带。
“这可是先帝亲自给王爷画的。”女人嘀嘀咕咕。
是啊这是先帝给的,画的是一副将军图。
那时候他还小,听师傅讲了开封旧恨,气愤不已的让人打造了一副铠甲穿上,跑去跟先帝说自己要练武打仗,替皇祖父报仇,为大周雪耻。
念头闪过,贤王忽的鼻头一酸,莫名的想流眼泪。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肥大的在椅子上挤成一团的ròu。
看看他这些年活成什么样了。
就为了活着,就为了活着,有意思吗?
“没意思。”他说道。
内侍没听清。
“王爷您说什么?”他问道。
贤王看向他。
“我说,没意思。”他说道,一撑身子站起来,“这样活着没意思。”
这样活着没意思?那哪样活着有意思?内侍怔怔。
贤王一拍肚子。
“来人,拿本王的铠甲来。”他喝道。
话一出口大殿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贤王也停顿下。
“算了,本王也没有铠甲,想来也没有本王能穿上的铠甲。”他说道,再次一拍肚子,“拿本王的朝服来!”
殿内的人终于回过神了。
“王爷,您要做什么去?”大家问道。
贤王被肥ròu挤的睁不开的眼迸发出亮光。
“本王,要去守城,杀金贼。”他一字一顿说道。
殿内安静一刻旋即喧闹起来。
“快来人啊,王爷吓疯了。”
“快请大夫来!”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
……
“呸呸,本王没有疯,更没有糊涂。”
好容易喝退混乱的人群,贤王喝道。
“本王不打算躲了,本王要与民同守城。”
他说着指向外边。
“百姓们都不怕,敢与城同在,本王身为大周的亲王,为什么要躲?有什么脸要躲?难道本王还不如黎民百姓吗?”
可是那是金人啊。
殿内的很多人并不看好这些百姓们,对于他们来说,这城根本就守不住。
不少女子开始嘤嘤嘤的哭起来。
但一个王府官却眼睛一亮。
“王爷,当真?”他问道。
贤王看向他。
“本王说了很多年假话了。”他说道,“现在皇帝跑了,本王想说一次真话。”
这话的意思让在场的人面色微变。
但那王府官的眼神更亮了。
贤王没有理会他。
“来人,召集王府所有护卫,与本王上城墙守城。”他说道,虽然胖乎乎的脸看起来很滑稽,但他的神态以及语气,再没有往日的嬉笑。
“是。”
一个护卫猛地应声。
随着这应声,整个王府都紧张起来,无数的护卫翻出许久不穿的甲衣,带上散落不齐的兵器,不止他们连一些内侍也跟着动作起来。
“咱们虽然没有卵子,但也是敢跟金人打一打的。”为首的内侍举着一根木棍喊道。
“王爷,王爷,我们也要去。”
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们也涌上来。
“王爷不怕,我们也不怕的!”
这让原本紧张肃穆的场面变的有些滑稽,贤王哈哈笑了,却没有呵斥这些女人们,而是左右揽住。
“本王就知道,本王的女人不会怂。”他说道,“本王是英雄,你们也是英雄。”
女人们都纷纷娇声笑起来。
难不成真要带着这群女人们去?那场面可有点滑稽了,在场的人不由冒汗。
这个贤王到底想怎么样啊?真不是吓疯了吗?
“不过,本王是男人,本王在前,你们在后。”贤王说道,“等本王战死了,就看你们的了,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给本王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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