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龄_希行【完结】(5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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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的视线看向宁云钊。

  “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样做。”宁云钊却没有回答,而是神qíng坦然的摇头,“你们要问只能问陛下。”

  满殿的人绝倒。

  皇后更是愤怒。

  陛下现在都这样了,还能问出什么!

  更何况她相信陛下是绝对不可能立下这样的诏书的!

  天下哪有不爱自己子女,而要将家业传给他人的,这是乡间老夫都知道的道理。

  “你,你这诏书是假的…”她忍不住尖声喊道。

  话音未落,原本神qíng平和的宁云钊陡然色变,人也跨上前一步。

  “娘娘这是说臣矫诏假传圣旨了?臣,自幼承袭圣人学,敬天地君亲师,又入天子门,知晓国法家规,若不是陛下吩咐,臣怎么会说出这样话?”他厉声喝道,“此等违背圣人之道,君臣之礼的事,臣岂可为之!”

  他说着一手举起诏书,一手指向天,声音回dàng在殿内,震得众人双耳嗡嗡。

  “士可杀不可rǔ,臣宁常如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宁云钊一向举止从容言语和煦彬彬有礼,这还是第一次这般动作言语。

  殿内的诸人不由被吓了一跳。

  皇后从来没有跟这些大臣打过jiāo道,此时又被这一串听不太懂但不断出现圣人二字的话说的心慌意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云钊没有给大家说话的机会,但也没有再咄咄bī人。

  “这份诏书是陛下病发时给臣的,陛下是如何考虑的,是什么时候写好的,臣一概不知。”他神qíng肃重声音平静,“臣也知道此时拿出这张诏书,会遭到非议,但是臣身为人臣,当忠于王事,哪怕被视为矫诏jian佞,臣也不惧。”

  妃嫔们第一次见到朝臣应对,吓的都忘记了哭,虽然听不懂,只觉得这气度这话很厉害。

  这就是常说的大义凌然吧。

  不过其他的朝臣们可没有像这些深宫女人们一般被吓到,他们的神qíng有些古怪。

  大义凌然吗?

  换句话也可以说是无赖吧。

  反正我拿的就是皇帝的诏书,至于这诏书为什么这样,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咋咋地。

  他要是大义凌然的讲一番皇帝怎么说的怎么叮嘱的怎么写的这诏书,大家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要分辨话语的真假,以及从话语中挑出纰漏再以此反驳容易的很。

  但现在宁云钊一句解释也不说,就一口咬定一句诏书是真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就不好质问了。

  “先给陛下治病。”

  有老臣的声音响起。

  “先查陛下致病之事。”

  他看向众朝官,又看向皇后。

  “先给天下人一个jiāo代,再议皇储之事。”

  拖字诀。

  倒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对于皇后以及心存疑虑的官员来说,只要不当场定了皇太子,就还有机会。

  而对于宁云钊来说,笃信忠于君事,也不在乎此时还是再等一等。

  “查!查清楚陛下怎么犯病,什么时候犯病,查这些大胆的太监锦衣卫,查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皇后颤声说道。

  如今皇帝不能说话不能动,太后也昏迷不醒,这宫里也只有皇后是主事的人了。

  在场的官员们齐声应是。

  接下来朝官们的安排禁卫轮值,安排召集百官,安排太医们为皇帝和太后治病,又传令捉拿宫内以及帝陵的袁宝和陆云旗相关的人马查问,整个皇宫忙乱起来。

  不过这些事都与君小姐无关,她安静站在一旁,就像被遗忘的人,而她也似乎遗忘了眼前的这些所有事,视线只看着chuáng上的皇帝。

  君小姐看到安静躺着的皇帝的眼角正滑下眼泪。

  但也只有她注意到了,内侍们惶惶的伺候着哀哭惊恐的妃嫔,太医们忙着翻找医书医案,朝臣们安排轮值政事,似乎没有人再多看皇帝一眼。

  从事发到现在,从清晨到傍晚,一天还未结束,皇帝却似乎成了被遗忘的人。

  是的,从现在起,他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他这个天子之位,到此结束了。

  君小姐垂目收回视线。

  “君小姐,请出宫吧。”有负责清理无关人等的官员走过来肃容说道。

  她虽然有县主的封号,但接下来的事也没她cha手的机会,宫里的人朝廷的官员也不会允许她cha手。

  她又明确表示治不好陛下,原本就戒备她的宫里人和朝官们是不会让她停留了。

  君小姐应声是向外而去。

  ……

  暮色沉沉中,皇城前聚集了众多的官员。

  虽然还没有宣召百官,但城中的这般动静瞒不过大家,宫门紧闭断断续续的也有消息传出来了,尤其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几乎都全部进了宫,引得各种议论纷纷。

  “听说是皇帝回来了。”

  “说是病了。”

  “病了为什么还调动这么多兵马?不会是出事了吧里面。”

  宫门前嗡嗡议论,远处还有更多的官员吏员涌来,皇城前变得嘈杂无比。

  看到君小姐出来,这嗡嗡顿消,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但没有人上前询问,一来禁卫们虎视眈眈相送,二来九龄堂的人也急急的迎上来,让君小姐直接坐车离开了。

  “我看是不行了。”

  “要是真病了,君小姐怎么会离开。”

  “也说不定是病的很轻,不需要君小姐治。”

  “你真把陛下当芸芸众生了啊,就算君小姐不治,宫里也会留她在一旁看着。”

  这边的议论再次扬起,君小姐的马车很快消失将这纷乱抛开。

  九龄堂里点亮了灯火,柳掌柜陈七在其中齐齐而立,见她进来立刻迎来。

  “城里传遍了…”陈七急急说道,“出什么事了?”

  “陛下病了。”君小姐说道。

  果然。

  陈七的双眼闪闪。

  “病的怎么…”他接着问道。

  话没说完柳掌柜打断他。

  “君小姐。”他说道,神qíng肃重,“少爷出事了。”

  ……

  chūn景已盛初夏将来,但原本花红柳绿的大街上忽的扬起无数的纸钱,紧接着便是如林的招魂白幡,其后更有望不到边的披麻戴孝的人。

  因为金兵肆nüè而安静的街上此时挤满了人,纸钱不停的被扬起,撒满天,再落满地,天地似乎又回到了寒冬,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这丧事比当年方老太爷和方大老爷那时候还要盛大呢。”人群中有老人喃喃感叹说道,“真不愧是方家啊。”

  第七十四章 我要抱抱

  场面盛大在很多时候是一种炫耀,也令人艳羡。

  包括丧事。

  但不包括方家。

  老人的话音未落,旁边就传来妇人们的哽咽声。

  “是让看热闹的吗?是让看热闹的吗?”她们喊道。

  老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雇佣了几百人送葬,场面如此之大,不是让人看热闹是啥?

  “人死了,看什么热闹啊。”一个妇人红着眼说道。

  “那以前人死了送葬,大家都是看热闹啊。”老者摊手说道。

  觉得这些妇人们难以理喻。

  “但这是方少爷啊。”另一个妇人掩面哭道。

  虽然没有在送葬的队伍里,但她的悲痛不比那些人少。

  “是啊,方少爷这么年轻。”

  “方少爷人这么好。”

  “方少爷长的那么好看。”

  更多的妇人女子声响起,一个个神qíng悲戚。

  少年早逝,鲜花打落,总是让多愁善感的女子们怜惜悲伤的,老者没有再跟这些女子们争执,但也没有认同这悲伤,对于他这样的看过很多生死的老人已经麻木了。

  “悲伤的也不仅仅是方少爷年少。”旁边一个男子叹口气,神qíng亦是几分悲伤,“悲伤的是,最终还是难逃命运。”

  命运啊。

  老者看向送葬的队伍。

  “原本以为不会这么快看到方家又送葬。”那男子说道,“仇人得诛,病疾被治好,方家少爷光鲜亮丽的活着,没想到…”

  他说到这里摇摇头,有些不忍说下去。

  没想到年轻的生命还是这样戛然而止,这个从五岁就被看成死人的孩子,还是没能寿终正寝,还是死在了青chūn年少时。

  那个诅咒…看来并没有破除,依旧还是应验了。

  命运啊。

  每个人都难逃。

  再努力也不行啊。

  这的确是让人悲伤绝望的事。

  老者长叹一声,看着似乎望不到边的送葬队伍眼眶微红。

  ……

  “少爷没了,德胜昌也没了。”

  高掌柜哽咽说道,看着眼前刚下马的女子。

  君小姐摘下遮面,虽然眼神jīng神,但纵然斗笠面纱遮挡,日夜不停的赶路也让她的脸被风沙土染遍。

  “他没了,这又关德胜昌什么事?”她皱眉说道。

  “因为德胜昌没钱了。”方玉绣的声音在后说道。

  君小姐没有停留向前迈步,一面哦了声。

  “德胜昌前些时候做生意亏了,倒了帐了,所以小弟才急着去见一个大商户,拿到了一大笔银子。”方玉绣一面跟上一面慢悠悠说道。

  “那钱呢?”君小姐问道。

  “因为大火烧了半条街。”高掌柜跟上几步垂头说道,“少爷吩咐给那些人家补偿,房屋重盖,死者掩埋,伤者养老,所以钱花了很多。”

  所以票号运转的钱又不够了。

  “我可没有说不借给他。”方玉绣说道,“是他瞒着我们找了票号的所有掌柜来,退了银子还了帐,把票号平了。”

  她说着摊摊手。

  “然后他就眼一闭去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君小姐看她一眼。

  “至于德盛昌的那些掌柜伙计,散了也是散了,我抢…不是我请一些来用也是很正常的嘛。”方玉绣再次一摊手说道。

  君小姐又看向高掌柜。

  高掌柜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更低。

  说着话已经到了正院,方承宇已经下葬,但院内的灵棚还没有撤,到处都是素白一片,来往的仆妇小厮都还在抹眼擦泪,灵堂里香火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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