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笑起来,宁云钊也笑起来。
“这不是得意洋洋,这是年少青chūn。”他说道。
同伴们再次笑起来。
“你就夸你自己吧。”
他们大笑着,让室内明亮清新,带着年轻人们的肆意与激扬。
这种肆意和激扬,是自己真切的自信和本事带来的,不会让人厌烦,只会让人觉得热血和清新,就像看到清晨的日光,看到晨光下明亮的露水。
宁云钊看着场中的女孩子,嘴边笑意飞扬。
他们这边大笑,而其他地方则各种躁动。
“好。”
有人拉开了窗子,对着场中抬手。
“我下注,三百两,带剑。”
人们已经被挑动的抛下风度了,哪有自己拉开窗子亲口下注的。
这又不是赌场。
司she微微皱眉,才要替他重新报注。那边屋子的侍者也终于回过神有些慌张的重新报了。
司she才要再说话,有女声yīn阳怪气的响起。
“才三百两,打发叫花子呢?没钱就别玩嘛。”
这话让那边报注的人很生气,隐隐有骂声传出来,楼里的气氛更加的嘈杂。
司she抚额。
风度,风度,注意风度。
他正要屏弃这些嘈杂询问这位小姐的意思。却见君小姐已经抓起两只竹矢站在了铁壶前。轻松随意的一扔,两只竹矢稳稳的穿过壶耳,依挂在壶身上。
“三百两。”她看了那边下注的房间一眼说道。紧接着又看向四周,“下一个。”
她投了壶。
她说三百两。
她说下一个。
做的如此随意,说得如此轻松。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就像打发叫花子似的。
这是羞rǔ。这是挑衅,这是狂妄。
缙云楼里片刻的凝滞。随即再次声如雷动。
看着窗帘被掀开,听着那些乱七八糟声音各异再不是侍者整齐划一的报注声,司she站在原地苦笑。
风度,风度全无了。
……
缙云楼里鼓噪声雷动。远处站着的或者经过的人都听到了,还看到有人往缙云楼里跑。
出什么事了?
这片宅院名字叫缙云楼,原是公侯府邸。落败之后在三月三这一天人人都能进来游玩,但有有些地方还是不是人人都进去的。
比如这座缙云楼。
怎么一向文雅贵重的缙云楼里变得如此嘈杂?
更多的人耐不住好奇涌过来。迈上台阶就看到大厅里挤满了人。
缙云楼里只有包厢,布置的文雅清净,什么时候大厅里的廊桥下挤着人?
“依耳!依耳五百两!”
“莲花骁!莲花骁七百两!”
“龙尾!龙尾五百两!”
各种喊声此起彼伏,让刚进来的人目瞪口呆。
“我们走错了地方进了赌场了吗?”
“本来就是赌,这些贵人老爷们非要装腔作势,现在好了,有个小姑娘来气的他们装不下了。”
“是个小姑娘?”
“是啊,小姑娘,小姑娘说了,他们说什么她就投什么,到现在一次都没输呢。”
“大家都急了,非要压下这小姑娘不可。”
先来的给后来的介绍事qíng的原委,后来的大声的询问着,然后再给更新来的人转述着,大厅里的下注声还在此起彼伏乱成一片。
其间夹杂着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在那些报出下注的下一刻。
“依耳,五百两。”
“莲花骁,七百两。”
“龙尾,五百两。”
站在前边的能清楚的看到,那女孩子并不是在重复对方的报注,而是在应答,伴着一个人下注,她就扬手投壶,速度之快之利索让人瞠目结舌。
她一个人站在场中,随着四周的下注声,手中竹矢木矢jiāo替飞扬,围观众人的叫好声都来不及跟不上。
这场面让看到的人炫目。
“就好像说书先生讲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有人喃喃说道。
方锦绣和金钏都如同其他人一样挤在窗户边,随着每一次报注以及君小姐的应投而叫好。
方锦绣已经不再跟着下注,金钏也不再要去拦住劝走君小姐。
这么紧张几乎窒息的场面,她们已经顾不得别的,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唯有握着手随着人群发出一次次的叫好声,如此才能缓过一口气。
“横耳,十两。”
杂乱中有人高声的喊道。
方锦绣呸的一声。
“出息!也好意思下注。”她手拢住嘴对着外边喊道。
大家对这个声音也不陌生了,这期间就是她的yīn阳怪气嘲笑起哄不停。
她的话音落,就见君小姐抬手一扬,竹矢稳稳的搭在双耳上。
“横耳,十两。”她说道。
方锦绣便又扬手嗤声。
“出息!也好意思要。”她说道,“跟没见过钱似的。”
金钏掩着嘴笑。
“三小姐说的不对,老太太不是说了,好的生意人就是什么钱都要看在眼里,再小的钱也是钱,不能糟蹋。”她说道。
“她又不是生意人。”方锦绣说道。
说完了又愣了下。
是啊,君蓁蓁这个人又蠢又傻,不知柴米油盐生活艰苦,瞧不起银钱,更不会为了钱财费心思。
现在这样做仅仅是因为受了林瑾儿的哄骗鼓动吗?
方锦绣沉默下来。
“三小姐,少奶奶现在是咱们方家的人了。”金钏柔声说道。
她是说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君蓁蓁这个人,跟她们是一家人了吗?
方锦绣看着窗外场中站立的女孩子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而宁云燕看着场中的女孩子恨不得咬下她一口ròu。
“我不信,我不信。”她双眼发红的喊道,“还有什么?还有什么?你们快点想,想最难的,我要下注。”
屋子里的女孩子们神qíng惶惶。
“燕燕,不能再下注了。”几个女孩子大着胆子哀求道,“已经输的太多了,不能再玩了。”
而且也根本赢不了她的。
先前说她是投巧耍诈,结果下一刻她让别人报别人下注,这真的再也找不到理由了。
君蓁蓁是千真万确的有这个本事。
她有这个本事?她算个什么东西。
宁云燕看着眼前的女孩子们,一个个早没了趾高气扬的样子,战战兢兢眼神躲闪如同受惊的小兔子。
第九十二章 本是送财人
她们是在害怕君蓁蓁的吗?
她君蓁蓁凭什么让人害怕?孤女落魄还是商户寡妇?
不能怕她,这次怕了她,以后在她面前就底气不足了。
“屏风,隔着屏风,全壶。”宁云燕推开她们,对外喊道,“一千两。”
女孩子们吓的脸都白了。
她们虽然是家里的娇娇女被长辈们疼爱呵护,但到现在扔出去的银子也超过了她们的认知和承受能力。
女孩子尖利歇斯底里的声音让宁云钊一怔。
虽然嘈杂声乱乱,他还是认出来了。
燕燕?
女孩子们来缙云楼玩乐是很正常的,妹妹来这里他也知道。
来玩投壶自然会下注,银钱些许小事。
但现在燕燕竟然喊出了一千两的注金。
一千两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大数额,但对于家里的女孩子来说可不是能随意拿着玩的。
怎么回事?燕燕虽然骄纵顽劣,还不至于如此不知深浅。
宁云钊皱眉,他转身对小厮招手,小厮忙上前。
“十七小姐在这里,去找她,就说我说得让她不许胡闹立刻过来。”他低声说道。
小厮应声是忙跑了出去。
他需要先去门外寻找宁云燕的仆妇,然后再由仆妇带着来找宁云燕。
小厮蹬蹬跑下楼,从水泄不通的门口挤了出去,而此时场中的君小姐已经站在了屏风前。
君小姐如同先前一样看也不看是谁下注,这些事自有缙云楼来cao心,她相信他们的能力不会遗漏。
“屏风。”她只是说道。
现在的场中不仅仅是有乐工和司she,还有好几个侍者在这里忙碌,因为君小姐投壶太快,他们要帮着递竹矢木矢,整理投壶。
现在听到这句话立刻便有人将场中的屏风抬过来。
原本摆在屏风前的铁壶就挪到了屏风后,君小姐接过侍者递来的竹矢,默默的看着屏风。不待周围的人们反应过来就抬手将竹矢一只一只的扔了过去。
“一。”
“二。”
……
为了体贴屏风这边视线不好的人们,一个侍者还站在一旁大声的念着,几乎是没有停歇的很快十二只竹矢稳稳的落入铁壶中。
四周叫好声掌声雷动。
对于不输自己钱的人们来说看到这般技艺展露自然是开心的很,尤其是挤在门口的这些从来都没机会下注的人们。很多人把巴掌都拍红了。
司she站在一旁早已经没了惊讶只余下木然。
他听着四周的鼓噪,看着在场中抬起头环视四周的女孩子,想的是今日的三月三缙云楼大概要被这位小姐包场了。
“要是论式是一百三十二式,还是四十式,还是二十四式为止。要是论矢是否仅仅为十二矢投完为止?”
司she想着这位小姐刚开始时问的那句话,当时他还笑这这小姐是要把一百三十二式都耍来吗。
原来她的确是要把这些都耍一遍。
输了。
听着满耳的喧哗,看着场中的君蓁蓁,宁云燕面色惨白。
这不可能,她一直在赢,她一直没有输。
没有人能做一直的,连哥哥宁云钊当年也是止步于第十场。
她君蓁蓁凭什么能。
门被驳驳敲门,同时被拉开,宁家的仆妇和小厮出现在门口。
“十七小姐,十公子说…”仆妇开口说道。
但她的话刚出口。宁云燕抓住了窗框,手扯开薄薄的窗纱,几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君蓁蓁,你出千!你出千!”她伸手指着场中的女孩子嘶声喊道。
宁云钊站在窗边看着场中的女孩子,想着一会儿怎么见到她,又该说些什么。
原来你的投壶技艺也这么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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