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着呢。
三七恍然大悟,连忙为它开门。
元宝的爪子还按在门上,不料他突然推开,踉跄着就朝里滚了进去,爬起来后气得冲三七直叫,全忘了自己方才还撞了人家。
“得了得了,就你话多……”三七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哝了句,又将门给关上了。
元宝这才作罢,转身去找苏彧。
已是亥时,苏彧却还没有歇下。
屋子里点了两盏灯,光线明亮,他正在伏案抄经,一字字写得gān净齐整。
他不信佛,但他娘信。
他爹跟两个哥哥去世后,他娘日夜诵经,从此呆在佛堂里的时间比见人的时候还多,很长一段日子里,除表妹夏柔外,她连他们兄弟几个也不见。
不过夏柔同他娘呆在一块的时间,可比他们兄弟几个同母亲呆在一块的日子长得多了。
她是他姨母的独女,比他小三岁,自幼长在苏家。因是遗腹子,还未出生就没了父亲,三岁时又没了母亲。
他娘同夏柔的母亲是孪生姐妹,可怜夏柔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便收养了她,从此视若己出,亲自带在身边教养。
苏家又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夏柔虽是表小姐,却同苏家的女儿没有区别。
但苏彧想起这位表妹,却总没什么印象。
……大抵是个安静的人。
“喵呜——喵——”
元宝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跳到了案桌上,探出爪子想要往经文上落。
苏彧斜睨了它一眼,道:“做什么?”
元宝“喵”了声,ròu爪眼看着就要落了下去。
电光火石之际,一支墨笔蓦地点在了它脑门上,上下左右画两道,打个了大叉。
经文则瞬间被移开,“啪嗒”一声,它一爪子落了空,失望地叫了声,“喵……”
第120章 未成
苏彧信手将它抄起,放到了地上,漠然说:“老实呆着。”
“喵!”元宝听着主子冷漠的声音,龇牙咧嘴叫了声,又一面举起爪子去摸自己的脑门。上头墨汁未gān,结果便全都沾到了爪子上,偏它兀自不觉,摸了脑门又来摸脸,愣是把自己抹成了大花脸,白一块huáng一块黑一块,斑斑驳驳惹人发笑。
苏彧抄了一段后将笔搁在笔架上,这才低头来寻它,方一看清就笑了起来,而后扬声唤三七进来,吩咐道:“快领下去洗洗,脏得都快瞧不出原样了。”
“方才看见它时还算gān净呀……”三七睁着朦胧睡眼四处找着元宝,终于在桌子底下发现了它,一看不由得也“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连声说,“哎哟五爷,它这是怎么了?”
苏彧上下打量着它,道:“夜深了,快去。”
三七就笑着上前去赶元宝往外头走:“小祖宗麻溜地走着吧,这不知道的还当你刚在泥潭里打过滚呢!”
元宝听见这话,显然不忿,扭头就朝罪魁祸首看了去,“喵喵喵喵——”一口气说了一通的猫语,也不知是不是在骂人。
“不愿意洗?”苏彧眼皮也不掀一下,低着头翻经文。
元宝扯着嗓子“喵呜”了声,的确是不愿意洗。
它丁点也不喜欢水……
三七还在催,它索xing将自己整个身子都缠到了桌腿上,任他怎么说就是不动。
“不洗?不洗也罢。”
元宝竖起了耳朵,三七则怔了一怔,转身看向苏彧,疑惑地问道:“五爷。当真不洗了?”
换了往常也就算了,这会可是身上沾了墨汁,哪里真能不洗。
“直接把毛剃了。”
三七:“……”
元宝:“……”
通明的灯火下,转过脸来看向他们的苏彧面上似乎隐隐带着两分诡谲。
三七qíng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蹲下身去,平视元宝,像问人似的轻声道:“洗不洗?”
“喵……”元宝将脑袋埋了下去。
三七想着元宝剃了毛的样子。又是一个激灵。连忙说:“还是洗了吧!”
窗外一阵风过,竹叶飒飒作响,元宝终于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艰难地在洗浴跟剃毛之间做出了选择。三七见状松口气,方才已经逐渐消去的睡意又汹涌了起来,长长打个哈欠,领着元宝往外头去。
虽是夏夜。水并不冷,但怕元宝着凉。三七还是去厨房里打了温着的热水来。
元宝就趴在边上,拿爪子小心翼翼地往水里浸,水温正适宜,它一身的ròu都松懈了下来。瘫在盆边懒洋洋的。
三七念叨着“大晚上还得伺候你”,一边抱起它准备往水里丢。
“喵!”元宝一副昏昏yù睡的样子,突然被举了起来。登时吓得清醒过来,谁知低头一看。底下满满的一盆子水,当即手忙脚乱地挣扎起来。
可都到了这时候,它哪里还有逃的机会,一把就被三七给丢进了水盆里。
“喵呜……”声音彻底了弱了下去。
屋子里,苏彧正在将从元宝脖子上摘下来的锦囊打开来。里头仍旧只装了一张窄窄的字条,但展开来,却已不再是苏彧写下的那三个字——“重五见”。
这是先前元宝离开连家时,若生亲笔写了的回信。
一手簪花小楷,比苏彧头一回见到的她的字,好上太多。
苏彧看了一遍,微微挑眉,将字条收了起来。
他送去的信短,若生的回信更短。他那上头好歹还写了三个字,这张字条上却只有一个字,好。
真是……简洁又明了……
与此同时,云甄夫人亦在翌日进了一趟宫。
嘉隆帝待她十分不同,她入宫可不经宣召,直接面圣,宫里头的人见了她,也都是恭敬有加。
这日,嘉隆帝照旧卯初起身,去上了早朝。
昨儿个夜里侍寝的宓昭仪送走他时,笑着请示过嘉隆帝,午间是否过来一同用饭。嘉隆帝漫不经心答了个好,宓昭仪就在将人送走后,早早起身吩咐了下去,晚些时候她要亲自下厨。
可等到她从皇后宫里出来,回到自己的长闲殿,洗漱更衣准备为嘉隆帝下厨的时候,却听说云甄夫人入宫了,当下不悦起来。
但她想着皇上既已先答应了她,总不至为个云甄夫人就放她的鸽子,至多也就是过会请了云甄夫人一并来用饭。
虽说,只要一想到云甄夫人这个人,她就觉得别扭得很。
奈何嘉隆帝看重云甄夫人。
宓昭仪就耐下xing子,亲力亲为,做了一桌子的佳肴。
谁知到了该用饭的点,却仍不见嘉隆帝的身影,就连传话的人也不见半个。
宓昭仪觉察不对,终究没忍住,打发了人去探一探qíng况。
结果,嘉隆帝根本就不记得早前同她说过的话……
宓昭仪气得哆嗦,差点摔了碗碟,召了长闲殿的内侍来问话,“可是留了云甄夫人一并用饭?”
内侍摇摇头:“因着要忙重五的赛舟大会,云甄夫人午前便出宫了。”
“嗯?”宓昭仪愣了愣,而后松开了攥紧的手,长长叹了一口气,呢喃般自语起来,“长姐在时,皇上难道也是这般不成?”
她的长姐莞贵妃,昔年最得圣宠的时候,难道也曾被嘉隆帝这般对待?
她怔怔地想着,沉浸在了回忆中。
这时,外头忽然有了她熟悉的动静,“皇上驾到——”
宓昭仪立即从榻上跳了起来,急急命人上前为自己整理仪容。
转眼间,帘子一打,嘉隆帝已从外头信步走了进来,面上挂着笑。口中道:“朕差点便忘了!”
宓昭仪心中大喜,不管他方才是真忘了还是没忘,只要他来了长闲殿,便证明他心中是有自己的,知道这一点,便足够了。她上前去,亲自伺候他落座。又让人重新摆筷。
嘉隆帝笑着拍拍她的手背。道:“多的是人忙活,不用你。”
“是。”宓昭仪也笑了起来,在他对面落了座。
嘉隆帝呷了一口茶润过嗓子。忽然说:“云甄入宫的事,你可知道了?”
宓昭仪讪笑,她的确是知道,便只得点了点头。
嘉隆帝便叹了口气:“她还是太小心了些。”
宓昭仪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云甄夫人今日入宫为的是昱王跟连三姑娘的事。
看皇上的样子,事qíng自然是不成。
她心底里莫名涌上几分敬佩来。嘉隆帝亲口提的婚事,虽说听着是询问,可真要计较起来,他要赐婚谁又能抗旨不遵?所以她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云甄夫人会应下这门亲事。何况以连家三姑娘的身份来看,做个昱王妃,委实高攀了。
但嫁女高嫁。真成了也不稀奇。
然而谁知,云甄夫人竟然拒绝了。
宓昭仪一时间想不明白云甄夫人的用意。听着嘉隆帝的话,更是一头雾水。太过小心?小心什么?她眼中不由得露出些许茫然之色来。
嘉隆帝正巧看了个正着,笑意愈浓,只摇摇头说:“不说这些了,吃菜吃菜。”
宓昭仪谨声答应着,心中的疑惑却更浓了。
瞧嘉隆帝的样子,分明心qíng不错,昱王跟连家的婚事成与不成,对他而言,似乎可有可无。
宓昭仪揣着一肚子的困惑,彻底没了用饭的心思,只觉味如嚼蜡。
……
窗外的日光一分分热烈起来,隔着窗纱,仿佛都能叫人感受到那一波波的热气。里头置了冰,却仍是热。
偌大的皇城,好像再没有比东宫更热的地方。
太子长孙少沔扫了一眼案上堆积着的书信,沉下了脸,霍然起身往外头走去。
阶下花荫浓密,倒比屋子里看着凉慡。
他张嘴唤了一声,“陈公公!”
站在花荫底下,手持犀拂的紫衣人便应声转过身来,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长孙少沔yīn着脸,背手站在那,问:“老七跟连家的事,没成?”
陈公公微微垂眸:“云甄夫人婉拒了皇上。”
“老七还未回京?”他面容更加yīn沉,清秀的眉眼也似乎狰狞了起来。
陈公公摇了摇头:“距离昱王殿下回京,恐怕少则七八天多则半个月。”
长孙少沔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答案,站在那深吸了一口气后,蓦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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