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意迟迟【完结】(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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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姑姑。

  她微微一怔。看架势,姑姑一行应当是刚刚从千重园里出来,这是要出门?

  近些日子,嘉隆帝总三五不时召了云甄夫人进宫说话。真论起来,若生也有些时候没见着她的面了。

  思忖间。她突然间认了出来,那条路,那个方向,是往点苍堂去的。

  “阿九!”连二爷见她愣着。拔高音量喊了一声。

  她怔怔地应:“怎么了?”

  连二爷翻个白眼:“我说,醉鲤鱼!”

  “……哦,知道了。”若生仍有些怔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连二爷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嘟嘟哝哝起来:“你要是不想吃醉鲤鱼你就说呀。你要是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呢……虽然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喜欢了……可是,不吃醉鲤鱼改吃什么好呢?”

  他琢磨起了吃的来,苦恼不已。

  若生的思绪却是越飘越远,跟着云甄夫人一行人往点苍堂去了。

  既是点苍堂,那必然是有事需办。

  最近这个时候,需要姑姑亲自去办的事,说多也委实不算多。

  她暗自揣测着,九成九是四叔的事。

  依她那位大舅舅的秉xing,到了眼下这个节骨眼,只怕是谁也不愿意相信的,同四叔争执一番,必定少不了。

  他失去了做国丈的机会,又断了仕途,没了爵位,于他而言,已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能失去的了,同连四爷争个鱼死网破,恐怕也无妨。

  若生收敛心神,悄悄打发了绿蕉去探探消息,是否有客上门。

  这事不难打听,绿蕉片刻便回来了,道:“姑娘没有猜错,的确是有客上门,是男客。”

  如果是女客,就不会安置在点苍堂见面。

  不过守门的却没说,来的具体是谁。

  永定伯才没,段家人这时候,可不应该在外四处走动。

  段承宗来连家的事,当然也不是什么好说道的。

  若生心中已有十分肯定,便笑眯眯地去陪她爹继续粘了会知了,然后父女俩就一块去了厨房吩咐厨娘做连二爷想吃的那道醉鲤鱼。

  但若生留了个心眼,让人盯着点苍堂那边的动静,看看这“客人”何时离开。

  姑姑虽然面上脾气不好,可心底里却绝对是个极善的人。她看似冷xing,但却极其护短,连家上上下下不管哪一个,对她而言,那都是自己人,理应还护着的。

  即便她不大喜欢四太太林氏,在林老夫人打发人来明示暗示的时候,她也拒绝了,但她转个身,还是打发了窦妈妈去寻连四爷说这事。

  夫妻之间,chuáng头吵架chuáng尾和,便是有结,想解还是能解的。

  可终究也是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她所能做的,亦不过略微说上两句。

  连四爷听不听,她不能管,也不该再管。

  故而,“自己人”如果因为些寻常之事惹了她不快,她顶多冷笑一声罢了。

  但这一次,她从点苍堂出来回了千重园后,大发雷霆,连窦妈妈都被骇着了。

  怒气像黑云,笼罩了连家上空。

  便是孀居的大太太,都听说了云甄夫人震怒的事。

  底下的人,亦是一片战战兢兢,再小心也生怕不小心。

  唯独二房那边,若生一来觉得朱氏有孕在身,不该惊扰;二来她爹不禁吓,也最好不必知道,打从一开始就叮嘱了下去,将事qíng给瞒严实了,是以才没什么大动静。

  主持着中馈的三太太管氏,亲自前往千重园,却被告知夫人暂时谁也不见。

  众人这下子彻底慌了。

  见过云甄夫人生气,却从来没有人见她生这般大的气。

  午后的天,分明还是阳光明媚,但那原本热辣的日光,却突然冷了下来,森森冒着寒气。

  连家的冰窖也开了,存冰被一车车送往永定伯府。

  连四爷回来的时候,恰巧撞见送冰的车回来,不觉皱眉,问小厮:“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答:“千重园那边发了话,借冰给段家。”

  连四爷才同段承宗吵了一架,听到这话,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他倒还真是不要脸了!”

  “四爷,千重园那边请您去一趟!”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匆匆跑来个人,急急说了句。

  第163章 质问

  连四爷犹自想着段承宗的事,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皱眉问道:“是何要事?”

  如若不是要紧之事,云甄夫人寻常可不会让人喊他亲自往千重园去。他思量着,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当下冷汗涔涔,几乎湿透背衫。

  “回四爷的话,夫人没有说明。”来人低垂着脑袋,恭声回道。

  连四爷闻言,皱着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不见半点舒展之意。

  他的心,亦高高提了起来,勉qiáng吞咽一口唾沫清清嗓子,他方才冲来传话的人说:“知道了。”短短三个字,在这一瞬间,却仿佛耗尽了他的气力。他原本只是心烦意乱,此刻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前往千重园的道路,依旧如常,但连四爷如履薄冰,走得极慢,极慢,恨不得自己是往前走一步便能退后三步,永远走不到千重园去才好。

  他一时间也不敢肯定,云甄夫人唤了他前去,是为了莺歌母子的事,还是为了林氏的事,又或者是林老夫人又来同她说了什么话……但是即便他拼命想要将另一个念头按捺下去,那个不详的念头,还是不停地冒上来。

  bī得他不得不做好打算。

  然则当他真走进了千重园,那些原本已经在他心里头过了千百遍的话,突然间就都说不出来了。

  云甄夫人的脸色,太难看。

  他活了这么多年,也还是头一回见她摆出这样的姿态来。

  端坐在官帽椅上的妇人,用寒冰一样的目光掠过他。

  不过刹那,他就像是被那寒气给冻住了筋骨一般。动弹不得。

  他勉qiáng笑着,上前讪讪道:“阿姐。”

  云甄夫人默然无声,一言不发,只仍旧用那冰冷刺骨的眼神望着他,从眉眼到鼻子嘴巴,再到胳膊到腿,像在打量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连四爷有些叫她唬着了。笑着打起了哈哈来。摆出亲热模样,自拣了一把椅子在她下首落座,而后道:“阿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二哥又闹出了什么笑话?”

  连家几位兄弟姐妹里。连二爷最得云甄夫人偏疼,平素关系则同他最要好。

  这种时候,拿连二爷当话头来缓解气氛,不算太好的由头。却也委实不坏。

  然而连四爷没有想到,他说完后。云甄夫人非但没有露出笑意来,甚至于眉眼间的神色还变得更加yīn沉沉。

  他登时大急,背上冷汗愈发密布,也不敢再率先开口。只随手抓起一旁红木小几上的茶盏来,凑近嘴边就要喝。

  突然,斜刺里有一物伴随着“呼呼”的疾风声响。笔直地朝他砸了来。

  连四爷措手不及,连避也忘了避。叫那东西重重砸了个正着,手背上顿时剧痛,长指一松,原本端着的白瓷茶盏就“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耳边响起了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摔得那样得重,上等的瓷,几乎摔出了金属铮铮的声响,那样清脆又尖锐。

  还带着杀气!

  连四爷连手背也不敢去捂,飞快起身,笔挺地跪了下去,委屈道:“阿姐?”

  高坐在那的云甄夫人,右手还保持着将茶盏丢掷出去的姿势,见他跪下后,方才慢慢地将手垂了下去。

  她仍然不说一个字。

  连四爷没了法子,白着一张脸,急切道:“我若做错了事,阿姐你只管打骂,切莫憋坏了身子!”

  “哈?”云甄夫人这才发出一个似笑非笑的音来,缓缓挑起了眼尾。

  连四爷微松口气,总算是搭理自己了。

  可不过一瞬,他才刚刚落下去那么一点的心就又高高吊了起来。

  云甄夫人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声音却并不冷,带着些许慵懒,跟她惯有的沙哑,仿若漫不经心,徐徐道:“你做错了什么事?”

  连四爷低垂着眼睛,腰杆保持着笔挺的姿态,声音沉痛地道:“我不该在林氏将莺歌驱出府邸后,又悄悄将她收在了外头……”

  “不是这件事。”云甄夫人并不等他说下去,截然打断。

  连四爷神色微变,只得再道:“我亦不该放任林氏回娘家,惹得岳母派人来叨扰阿姐你……”

  “也不是这一桩。”云甄夫人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

  “阿姐……”连四爷不敢再说下去了。

  云甄夫人望着身旁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色烟雾,冷冷地笑了一声,似讥诮般道:“怎么?没有了?”

  连四爷支吾着,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哪怕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依旧期盼着自己心中方才冒出来的念头,是想多了。

  段承宗今儿个说的话,做的事虽然都古古怪怪的,但他真能疯到亲自来同云甄夫人将事qíng摊开了说?

  连四爷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件件都叫他始料不及,这一回又怎么会不同。

  云甄夫人笑着说了句:“老四,父亲去世多少年了?”

  连四爷一愣,过得太久,他都有些算不清了,“大抵,有十八年了。”

  云甄夫人道:“难为你还记得。”

  他面色惊变,当即说:“阿姐,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你当然会不记得!”云甄夫人闻言,却是笑意一收,大发雷霆,“你心中若还有一分记得父亲,记得连家,你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连四爷伏首辩驳:“我心中自然满是父亲,是连家呀!”

  他再三辩白,一面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将云甄夫人敷衍过去,将事qíng尽数推卸到段承宗身上,为自己营造一个无辜上当受骗的形象。

  可他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云甄夫人便先幽幽叹了一口气。

  那口气,叹得那样深,那样幽长,像是将她这辈子的哀愁都叹在了里头。

  连四爷不觉有些出神。

  “老四,你是不是一直都很不服气?”云甄夫人的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他,不知看向了何处,她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起来,“明明连家有儿子,为何却要将这家业jiāo予女儿?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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