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意迟迟【完结】(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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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她会说出“分家”二字来,便足以令人诧异了。

  但先前众人齐聚点苍堂时,云甄夫人并没有将缘由仔仔细细说明,在场的人也就都是糊糊涂涂的。

  大太太披着衣裳,跪在蒲团上,就着烛火,诵起了经文。

  连三爷则在灯下枯坐了一宿未眠,三太太管氏来劝他早些歇息,他也是只是道。没有睡意。

  管氏微微皱了下眉,小心试探着:“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姐要让老四离开连家。”连三爷长长叹了口气。

  管氏怔了下:“难道,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连三爷颔首,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连家人的根基,其实并不在京城,但自从他们父辈迁居京城后,这座宅子就成了他们的根本。连四爷若是分了出去,这座宅子,自然也就没了他的容身之地。钱财可分,大宅却是不能分的。

  谁当家。这宅子就给谁住。

  他们不分家。当然住在一块。

  分了,只怕连四爷连平康坊也不能再住。

  三太太管氏十分吃惊:“为了什么?”

  连三爷苦笑:“我若知道,也就不会像这会一样难安了。”

  恰恰就是因为云甄夫人连事qíng都不愿意说明,才显见得她是气得狠了。

  管氏也跟着叹气。说:“这般说来。她午后发火。恐怕也是为的四房的事。”

  连三爷问:“午后发火?”

  “可不是,发了好大一顿火。”管氏摇了摇头,“似乎就是在段家那边来借了冰之后的事。”

  连三爷低喃:“段家……”

  管氏道:“来的好像是世子爷。”

  虽然段承宗已非世子。但众人的称呼还是一时难改。

  连三爷心头一震,只觉不好,但又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心中愈发难安。静默片刻后,他终是说:“罢了,左右大姐主意已定,这件事也非你我所能左右,不去想了。”

  管氏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浅浅笑了笑,催促他赶紧休息去。

  三房明亮的灯火,很快也变得幽暗了。

  再过一会,三房便彻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偌大的连家,都沐浴在了微弱的星光底下,四处都黑着,除了几盏灯笼外,也就只有千重园的上房里,还燃着灯光。

  云甄夫人尚未入睡。

  她亦没有唤人伺候,就连窦妈妈也被她给赶了出去。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

  朦胧的几团光晕,落在她的衣裳上,连带着她的人,都变得遥远空灵起来,那样得落寞。

  她知道,自己仍在生气,气得瑟瑟发抖。

  但她一向不习惯将这些qíng绪表露在面上,一旦流露出来,那就是真的气极了。她这一回,就是气极了。段承宗每说一句,她心中积聚的怒气就多一分。生连四爷的气,生自己的气,更生段承宗的气。

  搬弄是非,在人背后说三道四的男人,哪里算的了真男人?

  段承宗在那口沫横飞地数落着连四爷的不对,映入她眼帘的男人,却活像是只猴子。

  gān瘦的,毛发凌乱,吱吱乱叫。

  区区一个跳梁小丑,也敢到她跟前来,责备她的兄弟?

  她始终面无表qíng,可心中早已怒火滔天。

  纵然老四有再多不好,也好过他段承宗!

  她连多同他说上一句话也不愿意,这样的人,不配她多加理会。

  所以,段承宗说借冰,她摆摆手,借。

  段承宗哭丧着脸责备自己,不该同连四爷一齐胡闹,更不该将事qíng瞒着她,应当早早来说,她也只冷漠地点了点头。

  老四背着她办事,她自然不悦。

  但这不悦,并不要紧,老四不是孩子了,他做什么事他理应心中有数,就是不来告诉她也无妨。可是他,肆意践踏了她的信任。她放权给他,任他自行处理船队的事,可他却悄悄私吞了一部分银子,拿去做他的“生意”。

  段承宗口口声声都是钱。他虽然并不清楚连四爷究竟私吞了多少,却只管在这上头拼命做文章。

  旁的事,他的怀疑,若生的出现,都说不得,连四爷的钱来路不明,他却是能说的。

  故而他拼命地说,拼命拼命地说。

  一遍遍提醒云甄夫人,连四爷拿走了本不该属于他的银子。

  但他不知道,云甄夫人对此并没有那样恼火。

  她气的,是连四爷cha手的那档子“生意”!

  连家什么生意都做,可独独那一桩,是死也不能碰的!

  祖祖辈辈都没有坏过规矩,偏偏这规矩如今叫他给坏了,她焉能不气?

  东夷人大多生得高鼻深目,金发碧眼,同大胤朝的子民很是不同,所以两国之间,一直有贩人生意。

  但两国从未jiāo好,这些被贩卖了的人,过得日子,也从未听说有好的。

  生不如死,倒是不少。

  所以,她什么都能原谅,乃至于连他践踏了自己的信任,也能原谅,却唯有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原谅他。

  他先背弃了连家,她当然只能送他一程。

  云甄夫人握紧了拳头,忽然扬声唤了窦妈妈进来。

  窦妈妈垂首问:“夫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霍然起身,说:“准备一下,我要去祠堂。”

  “夫人,夜深了……”窦妈妈讶然道。

  “只管去准备。”

  第168章 坏事

  段承宗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仗着自己已经失去了名声,失去了原本能顺利拥有的一切,就到云甄夫人跟前口若悬河说了一大通话。因为他知道,云甄夫人原来对段家,就谈不上亲近,他再惹了她厌恶,也不过如此。

  但是他并没有料到,连家竟有那样的祖训。

  贩人这桩生意,便是饿死也碰不得。

  固然他也知道,贩卖东夷人,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更别说还要将自己人,当做件玩意儿卖到东夷去。可这样的事,一贯也有人在做,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他根本没有在上头多花费心思去想。

  他怎么也猜不到,云甄夫人会因为这件事,彻底从对段家不喜变作了厌憎,对他,更是鄙夷到了尘埃里。

  而云甄夫人是夜便去过祠堂,给祖宗们上了香,絮絮说了要将连四爷逐出连家的事。

  她在点苍堂中,说的是“分家”,可她打定的主意,却是将他驱出连家。檀香浓郁的气味,在空气里逐渐弥漫开去,她面上的神qíng渐渐变得坚决起来。

  翌日一早,她便打发了人去四房告诉连四爷,尽快。

  连四爷悔不当初,迟迟不肯动身,然而他坐在那,心中却在飞快算计着,自己能分到多《少,又该分到多少。

  平康坊的这座大宅,他今后自然住不得,但住在哪不是住?有银子在手,还怕买不着上等宽敞的大宅子?他半点不怕!这么一想。他的底气,又渐渐回来了些许。

  是以今儿个最苦恼的人,并不是他。

  而是连二爷。

  连二爷昨天夜里,因为不能及时去问若生,一个人躺在chuáng上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所以天色才刚蒙蒙亮,他就从chuáng上爬了起来,高声叫人服侍自己穿衣洗漱。

  金嬷嬷来说,厨房那边已备好了早饭。请他先用一些。

  他连菜色也不听。抛下一句“我要去找阿九”,拔脚就走。

  金嬷嬷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他个高腿长,走得飞快。没一会工夫这人影就消失在了明月堂。直直往木犀苑走去。

  木犀苑里的人。却也没有料到,他今儿个竟然会这般早就来,见了人皆急呼:“二爷——二爷——姑娘还未起身呢!”

  他大步流星地朝前走。闻言十分不满意地道:“日上三竿了她还赖chuáng!”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反驳。

  可天空分明还是灰蓝色的,太阳还未升高呢。

  他甩掉一个又一个,飞快走到了廊下,一抬头瞧见了挂在那的铜钱,忙笑:“你倒勤快!起得比阿九那懒丫头早!”

  “二爷用过饭了不曾?”吴妈妈听见动静,急匆匆地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

  连二爷将下巴一昂:“我要喝粥!”

  吴妈妈连声应是,赶忙转头吩咐了下去,又亲自来拦连二爷,说:“二爷,姑娘刚醒,还未洗漱,还请您稍等片刻。”

  连二爷“嗯”了声,忽然眯起眼睛问:“吴妈妈,她昨儿个夜里什么时辰睡下的?”

  吴妈妈略微一想,笑着回道:“姑娘昨儿夜里睡得晚,约莫亥时一刻了。”

  “亥时一刻?”连二爷瞪大了眼睛。

  吴妈妈以为他是嫌若生睡得太晚,连忙解释:“姑娘平素歇得也早,只是昨儿个略晚了一些……”

  “都是嬷嬷不好,拦我做什么!”他突然打断了吴妈妈的话,说完又叹口气,“唉……早知道我昨儿个夜里就来了,也不至于等了一晚上……”他说说,又蓦地来问吴妈妈,“吴妈妈你看,我这眼睛底下是不是黑的?像墨一样!”他摇头晃脑地叹息起来:“可丑了……”

  吴妈妈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问他:“二爷可是先用饭?”

  他摇头:“不用不用,我就跟铜钱说说话,你忙你的去吧。”

  吴妈妈应个“是”,可到底不敢走,只在边上静静候着。

  少顷,若生洗漱完毕,从里头走了出来,刚喊了一声“爹爹”,就被他逮住了直问:“昨儿个夜里,阿姐在点苍堂到底说了什么?”

  若生还迷糊着,闻言愣了下:“嗯?”

  “就昨儿个呀!”连二爷揪揪她的头发,“你还睡着呢?”

  若生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角:“您什么也没有听见?”

  连二爷跳脚:“我又不聋,当然听见了!”

  若生无辜得紧:“那您问我?”

  “我是没听明白!”连二爷双手叉腰,说得理直气壮。

  可若生没到场,点苍堂里究竟都说了什么话,她也没法打听,其实知道的比他还少呢。

  她只得道:“您还记得姑姑说了什么吗?是惩罚,还是……”

  “不对!是分家!”连二爷脱口道。

  若生略微一惊,她料及姑姑会生气,却没有想到姑姑竟然会要将四叔分出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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