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意迟迟【完结】(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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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高高仰着头,眼泪倒流,流回心里就好了。

  谁也不会看见,谁也不会知道。

  他大睁着眼睛看头顶,嘴里没完没了地嫌弃数落着,这不行那不对,一副脾气很坏就爱挑三拣四的样子。

  但凡边上有人劝一句或者反驳一句,他就要跳脚,像是怪自己又像是怪别人,懊悔不迭地说怎么能这般轻易的就答应了苏家那小子。转过头来,他又痛心疾首地来骂若生,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他呀!

  说得若生一张脸比桌上的衣料还艳丽。

  说得屋子里伺候的下人皆忙不迭地溜走不敢多听。

  只四姑娘宛青和雀奴俩人一时不知该不该避,慢了一步没走成,叫连二爷给逮了个正着。

  连二爷问:“你们说是不是?”

  俩姑娘面面相觑,什么是?什么不是?

  半响,雀奴不知怎地从桌上衣料间扒拉出了一本书,摊开来,将头一低,轻声道:“不是三姐姐喜欢的人,三姐姐肯定不嫁。”

  若生一听,休说她要脸,纵是她不要,这会也扛不住了。

  她窘得两颊嫣红,艳若桃李,声音里都多了两分羞意:“得得,早晚有我说你的时候。”

  雀奴埋头看书,闻言悄悄抬眼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反正眼下是我们说你的时候。”

  四姑娘也跟着笑了起来:“三姐要嫁人,这是害羞了。”

  “你们俩别笑。”连二爷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训诫起了雀奴和四姑娘宛青,“你们别学阿九,千万别着急嫁人,好好挑慢慢挑!买糖葫芦还要挑呢!”

  在场三人听见他的“糖葫芦论”,不觉都大笑起来。

  连元宝都拍手似地摇起了尾巴。

  若生握拳,轻轻敲了敲桌子,微笑着同雀奴和四姑娘说:“都记着点,爹爹这话可没错。”

  连二爷得意脸:“我说的话,一向都很有道理!”

  雀奴和四姑娘忙点头应是。

  于是连二爷心满意足,离开木犀苑时已是神清气慡。

  而元宝,自打进门就贴在若生脚边没怎么动弹,直到连二爷和四姑娘几个一前一后走出了门,它才变得生龙活虎,缠着若生一通撒娇。

  若生也直到这时才注意到它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

  看模样,依稀还是过去她和苏彧传信时用的那一只。

  她摘下来一掂量,还挺沉,不觉有些意外。

  打开后倒出来一看,里头除了张窄窄的纸笺外,竟然还有一枚闲章。

  jīng而巧,雕了只猫,活似元宝。

  若生失笑,把章子举到眼前细看,发现上头是四个小篆——一日三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酸死人。

  她暗暗腹诽了句,嘴里却像是含了蜜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甜。

  她又将纸笺展开来看,上头不过短短一句话,几个字而已,生硬又刻板,十足的惜字如金。

  这提笔之人,懒散又桀骜。

  若生忍不住看看信又看看那枚刻了“一日三秋”四字的闲章,哭笑不得地想,苏彧这家伙真是一言难尽……

  他让元宝送来的信上只一句话,是来问她婚期打算的。

  照理,婚期是由男方选定再来通知女方的,而今苏彧特地来问她的意思,让她拿主意,倒算体贴。

  她年纪不大,尚未及笄,父亲又舍不得她,婚事说来,并不必急,慢慢筹措些日子也好。

  一番思量后,若生让人准备纸笔给苏彧写了回信。

  ……

  大约是狠翻了一阵huáng道吉日,苏家终于在小半个月后让媒人带着雁来“请期”了。

  日子定在了来年秋天,九月初六。

  掐指一算,若生还能在连家过两个中秋。

  连二爷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

  连家和苏家联姻的事,也正式传遍了京城。

  慕靖瑶早早就写了信来打趣若生,还扬言将来俩人各自有了孩子后,倘若是一男一女,便要抢先定下娃娃亲;倘若都是男孩或者女孩,便义结金兰,左右拜把子这件事是逃不掉的。

  若生看完哈哈一笑,信笔而书,也写了回信去揶揄她,如此急不可耐莫非是担心孩子将来不成器,无人说亲?

  一来一往,慕靖瑶隔日就回了信来,上书:实不相瞒正是此虑,所以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第310章 乌飞兔走

  若生笑过后,佯装不乐意,唰唰又提笔写了回信去戏谑她。

  俩人你一封我一封,很快这chūn日就在笔墨间慢慢老去了。于是盛夏来临,火辣辣的太阳赖在蔚蓝的天空上再不肯离去。地面上的人,叫它狠狠晒了两月,直晒得脑袋发昏,浑身无力,懒洋洋地躲在屋子里不愿动弹。

  若生屋子里四角都搁了大块的冰,总算还有丝凉气在。

  丫鬟婆子们都说如今这天比起往年来,那是热得多了。偌大个京城,更是烫得跟火炉一样,里头的人待不住,外头的人不敢靠近。嘉隆帝畏热,一早就带人去了行宫避暑。

  临行前,他照常邀了云甄夫人同去。

  但此番云甄夫人颇有些意兴阑珊,便借口筹措若生的亲事一时不便怕是走不开,婉言推拒了。

  不曾想,嘉隆帝听了这话后仍是再三邀请,希望她能一起出行,而且转身便赐了一堆名贵物件下来,说是给若生添妆。

  如此一来,等到若生出阁那天,他少不得又会赐一堆东西下来。

  帝王之赏,乃是莫大殊荣,别说若生得千恩万谢,就是连家也得对他感恩戴德,高声称颂才是。

  云甄夫人与他又是多年好友,虽非血脉姻亲,却有兄妹之qíng,此qíng此境,再不好推脱不去。加上距离若生出阁的确还有不短的一段日子,朱氏在,主持中馈的连三太太也在,她这借口原就不大能立得住脚。

  打定了主意要去行宫后,她寻了一天,将若生叫到了千重园。

  若生的嫁妆里,有一份是亲生母亲段氏留下。段氏虽然在娘家不大受宠,但始终是伯府出身,为了脸面,该给她的段家也都没有少。现在到了若生要出嫁,这份嫁妆就原原本本地全给了若生。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是连家准备的。

  公中出资,不多不少,同若生那几个已经出阁了的堂姐一模一样。

  只是若生终究是云甄夫人偏疼的那一个。

  私下里,云甄夫人又悄悄地给她添了一些。

  至于陪房的人选,便由朱氏和三太太商议。

  商量妥当后再由若生亲自拍板要谁,不要谁。

  说完嫁妆之类的琐事后,云甄夫人提起了雀奴。

  雀奴是个什么来历,连二爷等人不清楚,云甄夫人却是知晓的。她虽然不大明白若生为何偏偏对雀奴另眼相待,但能肯定雀奴对若生而言很重要。

  且观察多日,雀奴这孩子秉xing不坏,又好学向上,尚算不错。

  只是她来连家的日子不长,若生来年便要出嫁,恐怕有些忧虑。

  云甄夫人便道,等到若生出阁后,便让雀奴住进千重园同她作伴。

  千重园里而今没剩下几个人,只够用,却无热闹,早不是过去那般丝竹靡靡,酒色喧嚣的样子。雀奴身怀一半东夷血统,生就一只碧眼,也时常叫云甄夫人想起故人,想起往事,想起她那早夭的孩子来。

  自打她和若生一同去祭拜了那座衣冠冢后,她的“沉疴顽疾”称不得不药而愈,却多少好转了。

  现如今的她已能自在放纵地去想一想记忆里的糙原,想一想如果她的无极活着,现在该是何种模样了。

  她仍然哀伤,却不再痛苦不堪。

  小若陵的降生,若生的亲事……这一桩桩的喜事都逐渐弥合了她内心被痛苦撕咬出的空dòng。

  一个孔、两个孔、三个孔——

  终于不再空dàngdàng,终于不再有尖利的呐喊声。

  她紧紧拥抱了若生,笑着道:“好了,等你出了嫁便没什么事能叫我烦心的了。到那时,我便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溜去东夷重访故地得了。”

  她说得轻松,若生便也听的放心了许多。

  ……

  临到暮夏秋初,天气凉慡了些。

  小若陵又长胖了。

  若生笑他小小年纪也知道要添秋膘,不想叫连二爷给听见了。

  她爹那么个人,正事不通,却素爱瞎cao心,闻言便愁起了儿子的胖。

  又白又胖,穿个红肚兜,像画里的娃娃,一天到晚不爱动弹。

  连二爷愁得寝食难安,见天捧本簿子,抓只笔蹲在若陵的摇车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只要小若陵翻一次身,他便道一声“好”,然后在他的簿子上记录一笔。

  这日,朱氏把若陵抱出来放到了临窗的大炕上,连二爷便也鞋子一蹬爬了上去,趴在儿子边上照常盯着他看。

  不知是不是叫自家老爹看得烦了,若陵偏着头,半响也不瞄他一眼。

  朱氏和若生在窗外说话,谈起转眼就要八月,秋闱该开始了,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哎呀”,连忙一齐朝屋子里跑去。

  到了里头,只见连二爷木呆呆地抓着簿子坐在大炕上,手里的笔早不知掉到了哪儿,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若生和朱氏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瞧见了正在挥舞四肢努力爬行的小若陵。

  壮实的小家伙不动则已,一动就拼了命的动。

  不是翻身就是爬,嘴里还咿咿呀呀的不知想说些什么。

  连二爷改换了盯着他的嘴看,没多久就叫他发现了几颗米粒似的小白牙。

  只是小孩儿口水滴滴答答的,发现了小白牙后连二爷就嫌弃起了儿子开始躲得远远的。

  苏彧则是三五不时地给他送些吃食。

  连二爷吃人嘴软,吃得多了,话里话外也就没有那么爱挖苦数落女婿,偶尔还会夸两句东西好吃了。

  吃着吃着,天气愈发凉快,空气里日渐有了木芙蓉和蟹爪jú的香气。

  秋闱开始,朱氏的胞弟朱朗正式进入了贡院。

  照辈分,他是若生的舅舅,但论年纪,他只比若生大上几岁,比起大部分考生都要年轻。若生同她提议让朱朗今年便下场一试时,朱氏便只当是让他多加历练,并没指望他能考出什么好成绩。

  然而谁也没想到,到了放榜之日,金桂飘香,朱朗竟然一举成功,中了“解元”!

  朱氏欢喜得直掉眼泪,云甄夫人也很高兴,特地让人去请了朱朗过府用饭,让他们姐弟俩好好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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