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意迟迟【完结】(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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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眼间更是和缓放松的。

  “永宁。”苏彧笑着道,“他叫永宁。”

  若生琢磨着这个名字,怎么像个姑娘家,心里头更是奇怪了,但她前脚才见了陈桃,后脚再见什么意外的人物,也不该意外了。

  她佯装镇定,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一步,同苏彧道:“给本姑娘带路吧。”

  苏彧闻言仍在笑,笑意还是温柔的,但这里头更多的是自在痛快,是一种同她呆在一起时才会有的舒适欢喜。

  若生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移开视线,催他快走。

  正说着,她猛地瞧见远处庑廊下多了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手里还抱着个藤球。

  俩人正在朝她和苏彧走来。

  她便听见苏彧唤了一声“忍冬”,然后大的那个身影便停下不动了,只弯下腰低头同那小的说了一句什么。那小孩儿听完,先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将手里的藤球jiāo了出去。

  虽然jiāo之前犹豫不决,但真给了,倒也gān脆利落。

  手里没了东西,他转过身开始慢慢地向苏彧二人走来。

  小小的一个,步子也小,但走起路来并不着急,背挺得直直的,不似一般孩童,这会怕是早已耐不住边跑边走了。渐渐走近后,若生看见他张了张嘴,似乎喊了一声什么。

  但树下有风,chuī得绿叶哗哗作响,盖过了他的声音。

  若生并没能听得清楚。

  她问苏彧:“永宁?”

  话音刚落,她忽然听见那孩子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

  那小小的孩子嘴里喊的是两个字——“爹爹”!

  喊的是谁?

  这里只有她跟苏彧两个人,这“爹爹”总不能是在喊她!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下意识地思忖起了这孩子今年多大,苏彧又多大,若是他的孩子,那又是他什么时候有的……这么想了一通,他要是十四五岁上有了孩子,倒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儿!

  心慌意乱的时候,她听见那已经走到他们俩跟前的小童口齿清晰地又叫了一声爹爹。

  这回,他是眼巴巴看着苏彧叫的。

  若生自觉受到了天大的惊吓,手脚都僵硬了,也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孩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眉毛眼睛鼻子嘴,秀秀气气的,也看不出来像不像苏彧,但她莫名其妙的就是觉得像了。

  看哪哪像,简直一模一样。

  于是她斜睨了苏彧一眼。

  苏彧弯腰打横将小童抱了起来。

  若生屏住了呼吸,而后听见他口气平静地道:“这是永宁,长孙少藻的孩子。”

  呼——

  若生屏着的一口气艰难地喘匀了。

  但不过转瞬,她的脸色就变了:“长孙少藻?你说的难道是那一位?”

  苏彧想了下道:“放眼大胤朝,应当没有第二个叫这个名字的人,所以你心中所想的定然便是我说的那一个。”

  得了准话,若生的脸上没了血色。

  苏彧察言观色,面上却仍是淡然地道:“这世上,算上永宁,你是第四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即便是一直在开药为永宁调养身体的慕靖瑶,一直贴身照料永宁的忍冬,都并不清楚内qíng。知道永宁存在的人,一半以为是苏彧捡来的弃婴,剩下那一半则暗暗揣测永宁是否是他的私生子。

  若生的脸色愈发得难看了。

  良久,她开了口,既不问他为何不早些告诉自己,也不问他为何先太子的孩子会由他养育,更没有问及永宁为什么叫他爹爹。

  她只是眼神凝重地望着他,低声问道:“你是否确信这世上除了我们四人外,再无人知晓这件事?”

  苏彧静静地看着她,道:“有九分确信。”

  万事没有绝对,话不能说满,再如何确信也只是九分而已。

  若生没有言语。

  但苏彧是何等聪慧的人,不用她明说,他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清宁淡定,叹了一口气后,他低低唤了一声“阿九”。

  若生咬了咬唇瓣。

  苏彧冷静地道:“你一直在担心你记忆里的那场大劫,但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缘由,而今见了永宁,知道了他的身份,思来想去只怕觉得这事才最有机会成为导火索,是以才会问我有几分确信。但……”

  这时候,被苏彧抱在怀里的永宁忽然鹦鹉学舌般也喊了一声:“阿九?”软糯的童音里带着十分的好奇,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若生。

  第315章 和盘托出

  那眼睛里,似乎有光,很亮,亮得像夜空上的星辰,又像是烈阳下的湖水波光,粼粼点点,仿若碎金。

  若生不由得想起了若陵,一颗心便融化了。

  她向着永宁伸出手。

  永宁便也伸出小手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动作轻轻的,带着两分怯生生,但并没有因此而松开。若生对他展颜笑了笑,而后也叹了口气侧目问苏彧道:“倘若你料到自己要出事,你会如何安置永宁?”

  前世她见到苏彧时,他已身受重伤,后来更是没能活着离开她的那间陋室,那么那个时候的永宁呢?会在哪里?是生还是死?

  听到她的话,苏彧瞳中神色忽显深沉,过了须臾方才道:“若是尚有时间能做打算,自是送得远远的。”

  怕就怕,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做什么准备。

  如果有,他也就不会落到那个地步。

  若生再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天空,轻声道:“起风了。”

  已经是秋天,风一大便隐隐有些冬日的寒意。

  她收回目光,仔细地看了看苏彧怀中小童的脸色:“瞧着像是不禁冻的,还是进去说话吧。”

  ……

  过了会,三人走到廊下,苏彧说起了慕靖瑶:“永宁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体虚畏寒,一直照着曼曼开的方子在服药,近些日子已是大好了。”

  “贺问之呢?”若生不觉问道。

  苏彧抬起眼:“他不知qíng。”

  若生道:“半点也不知?”

  “半点不知。”

  若生忍不住感慨起来:“曼曼姐一声不吭瞒着他竟也真瞒住了,你们俩背着他行事,他也真的就一点也没察觉,真是太容易相信人了。”言罢,她又问道:“倒是曼曼姐,你是如何对她jiāo代永宁的来历的?若是胡诌一通,恐怕骗不过她。”

  贺咸和慕靖瑶,xing子截然不同,一个好哄,另一个却是难得很。

  苏彧认得慕靖瑶也有年头了,自然知道她不好骗:“不过是明白地告诉她,是秘事罢了,于是她不问,我也不必提。”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前。

  忍冬候在那,抬手打起了门帘子,一面请示苏彧道:“五爷,小公子可由小的带下去?”

  主子们谈事qíng,留个孩子在边上总是不方便。

  再一个,已是午后,永宁也该犯困了。

  苏彧低头朝自己怀里看了一眼,发现他果然睡眼惺忪,便动作小心地将人递给了忍冬。

  他并不会带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照料,还是jiāo给忍冬更放心。

  进到东次间,他和若生依次临窗坐下。

  有扇窗大开着,有阳光照进来,落在案几上,一片金红。若生方才僵硬过的手脚舒展开了来,她往后靠了靠。风透过窗,徐徐地chuī在她脸上,有些微痒,也有些微凉。她莫名的,也有些犯起困意,但才闭上眼睛,她便瞧见了记忆里的那个苏彧。

  ——苍白的,没有生气的苏彧。

  她有些神色仓皇地睁开了眼睛,胸腔里的心跳得很快,似乎要挣破身体迸出来,念头一闪,她故意拣了不要紧的话问道:“永宁怎么唤你爹爹?是故意为之么?”

  苏彧捡起永宁不知何时落在这的九连环,信手把玩着,慢慢解释道:“百教不会,只肯叫爹爹,没法子也就只好随了他去。”

  他转过头,看向窗下挂着的护花铃,锈迹斑斑,已是十分陈旧,不晓得什么时候坏了,风一阵阵地chuī来,它在窗下随风摇曳,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就仿佛那段已经湮没在岁月长河里的旧事。

  他的口气像个说书人,缓慢的,将一切娓娓道来: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盛夏,如今的太子殿下还不是太子,那时候的太子还是他的兄长,是长孙少藻。陈桃陈公公一路瞧着太子少藻长大,对陈公公而言,太子比他的命还重要,自幼便疼得眼珠子一样。

  太子少藻则是个平庸的人。

  样样过得去,样样也不出挑。

  这样的人未来成了国君,在位期间想必也就是不功不过,不出大纰漏毁了祖宗基业,也不大能做出什么流芳百世的举措。

  他平平常常地长大,奈何却挡了三皇子长孙少沔的路。

  三皇子的生母莞贵妃在世的时候十分得宠,可惜红颜薄命,在三皇子八岁那年便死了。

  那之后,现如今的陆相陆立展便义无反顾地站到了三皇子身后。

  当时没人明白为什么,现下知道了陆相年少时爱慕莞贵妃的事,便也就不觉古怪了。

  陆相这一站,就是多年。

  三皇子日渐长大,羽翼渐丰,终于盯上了太子之位。

  他想要,一定要。

  因而密谋、设局、陷害……终于一步步将太子少藻打入了地狱。

  而太子少藻猝不及防,大难临头终于机灵了一回,他先让陈桃假装倒戈投诚三皇子,再想方设法选了苏彧托孤。当时,他有个侍妾身怀六甲,很快便要临盆,受了大惊后早产了。生产时胎位不正,挣扎许久还是没了。于是太子少藻对外道,母子都没能活下来,背地里便将孩子托付给了苏彧。

  半个月后,太子一家被流放西荒,如他所忧,无人生还。

  消息传回京城的那一天,苏彧给太子少藻的孩子取名为了永宁。

  永世安宁,长命百岁。

  ……

  这是苏彧第一次同人详详细细地说起永宁的来历,说完后,他面上如常,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秘密这种东西,憋得久了,总是不好受。

  若生深知其中滋味,忍不住靠过去揽了一下他的肩,又像是不好意思,匆匆坐回了原位。

  苏彧嘴角微扬,过了会掏出一碟子果脯来,放到案几上,推向了若生。

  若生拣了一块来吃,神色却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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