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意迟迟【完结】(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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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时,马车上下来个姑娘,像是察觉了她的目光忽然将脸转了过来,然后一看,脸上绽开了笑容,朝着她用力地挥了挥手。

  若生心里大抵已经猜出了这人是谁,遂扭头同一旁的苏彧道:“你往外瞧瞧,那是不是你家表妹。”

  苏彧微微一愣,越过她侧脸往窗外看了一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若生道:“是不是该过去打声招呼?”

  苏彧眼皮也不掀一下地道:“不必理她。”

  “……”若生回过身,用力地打了下他的肩膀,哭笑不得地道,“有你这么为人兄长的么?”

  苏彧一脸风轻云淡:“那丫头讨人嫌。”

  若生闻言愈发啼笑皆非,扶额吩咐,让三七将马车赶到夏柔边上去。到了地方她先下的车。夏柔立即迎上来,笑着道:“阿九你来的正好,我这恰巧缺个人陪呢。”

  俩人近日熟悉了许多,若生便也就笑起来道:“你那表兄也在。”

  说话间,苏彧推开车窗,从里头探出了半张脸,看着她们轻轻地哼了一声:“打过招呼该走了。”

  夏柔回望过去,翻了个白眼,又笑着抱住了若生的胳膊:“好阿九,别理他,我们自去玩我们的。”

  若生失笑:“做什么去?”

  夏柔伸手指了指附近的一座楼:“听闻里头新出了些好玩的菜色,我们去尝尝。”

  连家的厨子手艺绝佳,若生鲜有在外用饭的时候,夏柔所说的酒楼她从未去过。

  她回头看了苏彧一眼。

  苏彧正要开口,夏柔抢先说了句:“何以解忧,唯有吃喝。”她的手还牢牢地抓着若生的,丁点没有要放开的意思。苏彧无可奈何地道:“银子可带够了?”

  夏柔瞥他一眼:“放心吧您,银子不够我也不能卖了您媳妇儿。”

  若生一面脸红一面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苏彧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问道:“是不是讨人嫌?”

  若生乐不可支,笑得答不上话。

  苏彧叹了一声:“罢罢,我走就是。”

  他要去长兴胡同一趟,若生原是归家,如今能有夏柔陪着四处转转也是好事。雀奴出事以后,若生只在他跟前大哭过一场,想必心里还是难受的。

  胡吃海塞一顿,纵然不能解忧,也是高兴的。

  但他念叨着要走,却始终没有发话让三七动身,三七便犹犹豫豫地不知怎么办。

  还是若生催促道:“走吧。”

  苏彧这才又叹了口气让三七启程。

  夏柔挽着若生的胳膊感慨道:“真是谢天谢地,我还生怕他不走了。”

  若生跟着她往酒楼里走,嗅着空气里弥漫的淡淡烟火气,笑着道:“他有要事在身。”说完,她忽然想起了先前在马车上看过的那本册子。

  那个被陆立展特地记载在册子上的李莞,同夏柔的母亲究竟有没有gān系?

  想了想,若生闲谈般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你娘的样子吗?”

  夏柔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道:“哪里能记得。”

  她去世的时候,夏柔尚且年幼,对她的记忆原就不深,过了这么些年,更是丁点也不记得了。

  若生沉吟着笑了笑:“我只看过我娘的画像。”

  夏柔怔了一下。

  若生笑道:“画师手艺jīng湛,栩栩如生,但我总是看过便忘。”

  她有记不住人脸的毛病,夏柔也知道。

  夏柔问了句:“那我呢?你平素是如何记住我的?”

  若生哈哈一笑:“你呀,你左侧鼻翼上有一粒小小的黑痣。”

  夏柔“咦”了声,伸出手指仔细摸了摸自己的鼻翼:“原来如此。”

  少顷,俩人上了楼,进了雅间,夏柔大马金刀地往下一坐,想也不想地便脱口点了七八道菜,又让人再上一壶梨花酿。

  若生有些吃惊。

  夏柔倒是满不在乎地冲她一摆手:“在家时常陪着姨母用饭,她饭量小,菜色多清淡,实在不合我胃口。今日难得出来,自然要放开肚皮吃个痛快再说。”

  果然,她说要放开肚皮吃,这菜一上来,她便真就开始埋头大吃。

  她将丫鬟打发了出去,自己夹菜,想吃哪一道便吃哪一道。若生看着她,明明味道一般的菜吃进嘴里似乎也成了珍馐美味。同夏柔吃饭,实在开胃。

  两个人吃着菜小酌着,面颊因为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像水中两条贪吃的锦鲤。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声巨响。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若生和夏柔一齐抬起头来,对视了一眼,皆起身伸手去推窗。推开半扇,街上景象便可一览无余。底下闹哄哄乱糟糟,不知是谁家的马发了狂,踢翻了两旁的小摊子,此刻正嘶鸣着被个穿靛蓝色的年轻人勒住了缰绳慢慢平静下来。

  若生一手还端着酒杯,见状兴致缺缺地准备合窗。

  然而这瞬间,那年轻人手一扬,腕间有个东西蓦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震惊之中手一抖,酒杯“哐当”落地,溅起了一地的梨花酿。

  是不是眼花?

  是不是她眼花了?

  她们身处二楼,虽然楼不高,但到底隔着距离。

  是不是,她看错了?

  若生顾不得酒杯摔了,只急急忙忙趴在窗口低头往下看。

  但这会,她已经看不见他腕上的东西了。

  她直起身子,从自己领口里掏出了一根红绳。红绳末端,吊着一枚模样古怪的坠子。

  坠子是玉的。

  打磨成了半圆形的薄片。

  上头刻着一只不知名的鸟,有翅膀有羽毛,却只有半只。

  姑姑也告诉她,这坠子只有一半。就算找遍了整个大胤朝,也绝不可能找出第二块来。

  可她方才,分明好像看见了另一半……

  玉上的鸟,血红血红,日光下要多刺目便有多刺目。

  第359章 生疑

  这坠子原是姑姑的东西,是她早年在东夷得来的。姑姑悉心保管了多年,直至雀奴去世,才将这枚玉坠转赠给了她。

  雀奴身上有一半的东夷血统,这玉坠给了若生,是权作纪念的。若生接下后,便用红绳串起贴身挂在了脖子上。她虽然并未问过姑姑这坠子的来历,但心中多少有数,能叫姑姑一留便十数年的东西,只怕是同那位东夷三王爷有关。

  是以当姑姑告诉她这坠子只有半块的时候,她深信不疑。

  依她对姑姑的了解来看,另半块坠子不是在那位三王爷身上,便该是同她早夭的表兄一道埋在了地下。

  然而方才那一眼——

  若生紧紧攥着手里的玉坠,心头百转千回,猛地叫了一声夏柔。

  夏柔还在因为她先前失手摔在地上的酒盏而失神,闻言一惊:“怎么了?”

  若生道:“你往楼下看一眼,留神看那个牵着马的男人,看他的脸可有什么异样。”

  夏柔怔了一怔,点点头依言往窗外望去。

  “可有异样?”若生问。

  夏柔转过脸来看向她:“挺俊俏的。”

  若生沉默了片刻,过了会才细问道:“你仔细看他的眉眼,是大胤人模样还是异族模样?”

  听见“异族”两个字,夏柔面上露出了两分吃惊,正了正脸色道:“我再瞧瞧。”她再次往楼下看去,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年轻人。

  许是目光太过炽热,突然间,蓝衣的青年仰头朝她看了来。

  二人目光一触,像是有一条线,蓦地绷紧了。

  但夏柔没有慌张,反而朝着他嫣然一笑。然后收回目光,站直,合窗,一气呵成,半点不见乱。她正色看着若生道:“瞧着像是大胤人,但仔细看,他的眉眼似乎更深邃些。”

  若生点点头没有言语。

  夏柔回到桌前,重新斟了一盏梨花酿递给她,轻声问道:“你认得他?”

  若生摩挲着杯身,闻言摇了摇头:“不认得。”

  但她看着那个人,想起那半块玉坠,便qíng不自禁地想起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如果姑姑的孩子一直活着,那他现在该是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英俊还是丑陋?若生不知,也从没有想象过。因为姑姑告诉她,那个孩子死了,一落地便死了。

  但如果他活着呢?

  他应该更像一个大胤人吧。

  他嫡亲的祖母原就是大胤姑娘,他的亲生母亲也是大胤女子。

  他的父亲便已不那么像是东夷人。

  他就应该,更不像吧?

  胡思乱想了一通后,若生眼中露出了一点叹息式的神qíng。她呷了一口杯中的酒水。梨花酿入口甘甜,丁点辛辣也无,委实不像酒。她定定地看着夏柔道:“若让你将方才所见的那个男人画出来,你有几分把握?”

  “琴棋书画诗酒花”,夏柔只jīng了一个“画”字,让她作画,她还是不怕的。

  她拿筷子尖蘸酒,在桌上画了几道后口气笃定地道:“至少八分。”

  若生舒了一口气。

  这时,她听见夏柔有些迟疑地说了一句:“奇怪,仔细想想,那人竟同你生得似乎有几分相像。”

  若生心中一震。

  莫名的,即便隔着窗,这一瞬间她仍然觉得天变了。

  夕阳渐至。

  风更冷了。

  身在长兴胡同的苏彧站在廊下,仰起头来朝上看,视野所及的四角天空隐隐带着种沉沉的暮气。他忽然间有些呼吸不畅,胸口憋闷令人不快。

  如今大局已定,永宁也该回宫了。

  他原以为到了这一日,自己定然会长松一口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有些不舍。

  苏彧轻叹了一声,将视线从愈显yīn沉的天空上收了回来。他转过身,向屋子里走去,然而才掀开帘子,他便定住了脚步。他站在门边,看着里头的人,眉头慢慢地蹙了起来。

  屋子里只有三个人。

  永宁抱着若生送给他的布老虎在小声地自言自语。

  “小老虎、小老虎,你今年多大了?”

  童声边上,是正在低头收拾东西的少年,嘴角微微地笑着。

  另一边,屋子的角落里,也有一个少年在认认真真地收拾着东西。

  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颜色样式的衣裳;两张脸上,也挂着几乎一般无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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