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意迟迟【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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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依言落座,笑着唤了声“三叔”和“四叔”。

  边上的扈秋娘就抬手沏了茶送上来。若生接过。掀了茶杯盖往里一看,碧绿的一泓,香气袅袅,沁人心脾,是今chūn上才采的西山绿眉。

  西山多茶树,入chūn后,只需疏疏几阵雨,嫩芽舒展。遍山便都绿意浓浓。

  绿眉茶却并不寻常,其价以金计,颇贵。

  她手中盛茶的盖碗。如冰似玉,出自龙泉窑,亦是价值不菲。

  若生低头轻呷了一口,耳边听得连四爷道:“阿九,听说你要人是为了去平州找一个鸳鸯眼的小丫头?”

  连家的事,他素有cha手。这些并非机密的事,他自然会知道。

  若生眸中神色逐渐变得幽暗深邃。在照进屋子里的薄白日光下,笑着道:“四叔您还不知道我?我听说有那样的人。自然是想着要亲眼见一见的。”语气稀松平常,听不出任何端倪。

  一旁的连三爷接话道:“寻一寻也无妨,左右费不了多少人手。”言罢,他对若生说,“大姐只说你想自己要几个人用,却不曾提要几个,要什么样的,我就先自个儿帮你挑了些,你先看看,若中意就留下,不中意回头再选如何?”

  他没有随意挑了人塞给她,反让她亲自来看过选过,若生已觉十分周到,自然连声道好。

  连四爷歪在椅子上,却忽然cha嘴说:“人多了,也不便管,阿九既是头回自个儿办事,选个五六个想必也堪用了。”

  若生闻言,侧目看了过去,但见他神qíng自若,语气亲和,一派为她着想的模样,心头猛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嫌恶,将手中龙泉窑的茶杯往边上轻轻一扣,笑道:“三叔,四叔,这人选其实我先前心里已有打算,只是不知该不该提。”

  二人皆讶,连四爷率先问道:“哦?你有瞧中的?”按理,外头的人她见过的并不多。连三爷也疑惑,温声道,“但说无妨。”

  若生摩挲着搁在膝上的一柄彩绘白纨扇的象牙起棱扇柄,笑了起来。

  眼波盈盈,明澈如山间泉水一般。

  她摇了摇头,头上的元宝双髻就也跟着晃了晃。

  转过脸看向连四爷后,她颊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下去,娇声道:“四叔手边不是有一伙子人,叫做青蛇的?”

  连四爷的眼神变了变,“你从哪听说的?”

  “四叔不是一直都知道,我这xing子好打听吗?”若生的语气愈发平静下去。

  杀了绿蕉的那个男人老吴,就在这伙人里头。

  她慢慢收了笑,盯着连四爷,徐徐道:“四叔舍不得?”

  连四爷当然是舍不得的!

  可不管她要什么人,要几个,都随她的心意去办,可是云甄夫人发了话的。连四爷顿时懊恼起来,悔青了肠子不该来搅合,他踟蹰着看看连三爷,道:“这……阿九也用不上青蛇这伙人,还是三哥拨几个过去吧。”

  这话倒是在理,连三爷也觉得若生用不着那样的人,便有意劝一劝。

  若生看得分明,就长叹了一口气,道:“四叔若舍不得,尽可以说,我自会去同姑姑说明的。”

  第050章 老吴

  连四爷听着,心中念头打个转,只得讪笑道:“四叔怎会不舍得,不过几个人罢了。”但他这般说着,最到底没能将立即把人送给她的话说出口来。可不答应的话,她就要往千重园里回话去,云甄夫人听后焉会高兴?

  阖府上下都知道,因了连二爷的事,云甄夫人对二房尤为不同。一落地就没了母亲的若生,更是被她时刻娇惯着的,并非府里其余几房的孩子可相比较的。

  他讨饶般地看向了连三爷,gān咳两声,勉qiáng笑了笑说:“三哥,我手边的那起子人,你也都是知道的,只怕阿九用着也不会称手。”

  那群人以“青蛇”一词为名,原就是因为毒辣油滑似蛇,平素gān的也都是那些不认为外人道的事,饶是他自己用到他们的时候也并不多,的确不适合一个小姑娘用。

  于他看来,若生要用人,找几个会拳脚的用一用也就罢了。

  难不成她将来还想继承云甄夫人的衣钵?

  念头一闪,连四爷脸上的笑意愈发尴尬不自在起来。

  若生平时很听他的话,偶尔甚至会同他的女儿宛音争宠,只为讨他一句夸赞,今日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说不通了。连四爷同自家三哥说完话,又转头去看若生,劝道:“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四叔如果有法子也一定给你摘下来,可这回却不是四叔小气舍不得给,委实是四叔觉着你用他们倒不如另选几个为好。”

  “阿九,你四叔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连三爷沉思片刻,也劝了句。

  若生垂眸。无声透了口气。

  她的记xing算不上好,可前世父亲的离世,绿蕉的死……一桩桩她都记挂在心底里,埋得深深的,入了夜睡着了。这些往事就像是梦魇一般渐次浮上来,叫她心疼得几乎要无法喘息。

  她永远都不能忘记绿蕉去世那一天发生的事。

  烈日灼灼当空,天气热得叫人浑身滴汗。被四叔打发来寻她回去的老吴瘦皮猴似的,神色轻佻,笑意猥琐,提着剑站在她们跟前。绿蕉厉声呵斥过去。换来的就是一剑穿心而过。那般小而破败的院落,在那一刻却空dàng得好似旷野一样,她被震住,呆立在原地连上前扶她一把都给忘了。

  这一回,她抢占了先机。自然再不能如当时一般呆呆立着。

  风掠过树梢,有绿叶飘落,被风chuī着拍打在糊了月白色窗纱的窗子上,发出簌啦轻响。若生就在这细微的响声中,抬眼朝三叔看了过去,斩钉截铁般地道:“用着称手不称手,难道不该先用过才知?我这还没用过,四叔就巴巴说了两回不宜我用。莫不是瞧不上阿九?如果真是这样,四叔大可以直言!”

  连四爷闻言微惊,当即笑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四叔平素夸你的时候还少了?我要瞧不上你,你五妹妹在我跟前可就没法做人了。”

  猜着若生跟五姑娘宛音一直明里暗里较劲,连三爷便故意扯出了女儿来说事。

  若生心中宛若明镜一般,听了这话也就卖面子地微笑了下,但嘴上仍不松口,说:“四叔也不必说了。左右不给就不给,姑姑那想必还有更好的人。”

  言下之意。她终究还是要去千重园告状的。

  连四爷知道云甄夫人偏疼她,这说了后人早晚还是得给她。不仅如此,事qíng一说出去,反倒还得再叫他落个苛待侄女的名头,往后就是再巴巴上赶着给她送好东西,只怕也洗不掉小气二字的烙印了。

  眼瞧着想在这说服若生是不可能的事,连四爷只得用力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打趣起来:“罢了罢了,似乎我可不敢真落个瞧不起你的话,这人你要是真想要,那就给你。可你四叔手头也是要人的是不是?所以啊咱们打个商量,你从里头选几个可好?等挑得了,再去你三叔给挑的人里头选几个。”

  连三爷听着这折中的法子,不由失笑,看了一眼连四爷发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已是剐ròu一般的疼了,便对若生道:“也好,你就先从青蛇里选几个用用看,若称手,咱们往后再说,若不称手,回头就还了你四叔。”

  若生慡快地点了头答应下来。

  连四爷长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吩咐在旁伺候的扈秋娘:“传话下去,让那几个都收拾收拾,gāngān净净地过来让三姑娘挑人。”

  扈秋娘应个是,正要退出去时,又听到连三爷道,“索xing把那几个也都叫进来吧。”她就再应一声是,大步流星退了下去。

  屋子里渐渐寂静下来。

  连四爷是个耐不住的,就歪在椅子上问若生:“三丫头,你什么时候连四叔手边有哪些人都给打听着了?”

  若生挑眉,正视了过去。他先前还叫她阿九,这会却连rǔ名也不叫了,口气愈发亲近,隐隐约约间还带着几分长辈的谱。她就轻笑出声,绕着扇柄下缀着的杏色流苏把玩着,道:“这可不能告诉您。”

  “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还说不得了?”连四爷追问。

  若生轻描淡写道:“四叔,咱们家可不兴刨根问底。”

  一旁的连三爷听到这话,也不由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但到底没吭声,只继续吃他的茶等人来。

  连四爷却大笑了两声,“哪个说的咱们家不兴刨根问底?”

  若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忽然问道:“姑姑为何终身未嫁?”

  连四爷:“……”

  若生摊手:“您说,是不是不该刨根问底?”

  “……”连四爷张口结舌。

  好在外头已响起了脚步声,扈秋娘已回来了。

  一行七八个人,皆着了差不多的衣裳,只高矮胖瘦不尽相同。

  若生看着四叔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就知道这群人是他的,于是就开始大胆地在这七八人中搜寻起了老吴来。她记不得他的具体样貌了,可身形却还记得些,瘦,很瘦,gān巴巴的连两颊都凹陷了下去。

  她一个个看过去,从头看到脚,仔仔细细打量着。

  突然,一个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抿了抿唇,旋即指了那人扭头问连四爷:“四叔,这人叫什么名?”

  “哪个?”连四爷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去,看清楚后漫不经心地道,“哦,就叫他老吴便可。”然而话音刚落,他却忽然警醒起来,问若生:“怎么,你已经挑妥了?”

  老吴是他手底下最得用的一个,但人生得丑,看着丁点不讨喜,他本料想着若生选谁也不会选了老吴才是,可此刻若生第一个就指了老吴来问他,连四爷的心不觉往上提了提。

  送人给她,他已是ròu疼万分。

  这如果送的还是最得用的,他可就连脑壳都疼了。但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

  少女犹带稚气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看着他道:“此番是不是不论阿九怎么挑,四叔都会应允?”

  连四爷不妨她突然间不答反问,猝然间脱口而出:“那是自然!”

  若生就点一点头:“好,那我就要这几个!”

  她白皙纤细的手指伸得笔直,依次从左点到右,在点到老吴时停下了,“算上他,就成。”

  连四爷的心猛地漏跳了下,但话已出口,想再改口反悔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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