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意迟迟【完结】(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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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半藏半说,同扈秋娘吐露了些许要紧的事,见扈秋娘面色似有动容,她便趁热打铁,说道:“那郑氏也不知收了多少银子卖了她,她一个比我还小些的姑娘家,只怕是苦头都吃尽了。”言罢。若生长长叹了一声。

  檐下栖着的鸟雀也忽而振翅而去,只留下几声扑棱声渐渐在风中散去,恍若她的那一声长叹。

  扈秋娘年少时,也是吃过这等不被父母兄弟喜欢的苦头的。

  她娘也是不过为了二百两银子,就能卖了她给旁人冲喜,到最后差点连命也丢了。

  因着自己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扈秋娘设身处地一想,心头便也沉痛起来,对若生道:“奴婢全听姑娘的。”

  但说完,她仍劝了若生一句:“但事qíng一旦办不成了。姑娘也不要犹豫,咱们立即便启程回京城去可行?”

  “那是自然。”若生点点头。

  恰逢绿蕉铺完了chuáng从卧房里走出来,扈秋娘便对若生说:“奴婢去四下里打听打听梅姨娘的事。顺道再看看是否有人见过那异眸的孩子。”

  然而话虽如此,她们心里头却都是知道的,刘刺史买下雀奴,断不可能只是为了领回家做丫头的。

  雀奴的生母是东夷人。

  东夷跟大胤两国jiāo战多次,两国的关系从来称不上和睦,但总有那为了银子绞尽脑汁,在两国行走倒卖货物的商人。

  这些人,不止买卖丝绸香料毛皮瓷器等物,还贩售人口。

  边庭一带。据闻有不少人牙子,专门做这门生意。

  一个从东夷偷偷带进大胤的舞姬。能卖出十分可观的价格,有时候。只这一笔银子,就能叫那人牙子舒舒服服、高高兴兴地过上好几年。

  但带人过来,极难,极难……

  这是要命的活计。

  所以能留在大胤的东夷人,屈指可数,像雀奴这样,身上既有大胤人的血脉,又流着东夷人的血的,更是罕见。

  任何一个愿意花银子买下她的人,其目的都不会单纯。

  若生昔年也从雀奴口中断断续续听说过些往事,更是明白雀奴过的日子是何样的,所以买下她的人,一定牢牢将她藏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刘刺史会如何藏人?

  她心中无底,扈秋娘出去转了一圈回来也说,从没有人见过异眸的姑娘。至于梅姨娘,这府里的下人里也没有人知晓她是从何而来,只都说刘刺史十分宠爱她。

  若生想了想,问道:“梅姨娘为何没有孩子?”

  她被抬了姨娘,也有三年了,为何连一个孩子也没有。

  扈秋娘答:“奴婢也想着这事,所以套了套刘家下人的话,说是梅姨娘早前曾有过身子,只是没能保住。”

  “哦?”若生有些吃惊,想着梅姨娘跟江氏的相处方式,分明是梅姨娘占上风的才是,那样的人又怎会不千方百计保住自己的孩子?

  “底下的人对这事也是讳莫如深,支支吾吾的。”

  “刘刺史像今时这般宠爱她,是一开始就如此,还是她没了孩子之后的事?”

  扈秋娘微愣,低声道:“奴婢听着那口风,似乎先前也只是平平。”

  这便说明,是梅姨娘没了孩子之后,她才在这府里占了上风!若生心下莫名一冷,隐约猜测出了些事,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虎毒尚且不食子,那样的事,她是连深想一番也不敢的。

  但想着江氏听到梅姨娘来时,那陡然尴尬起来的神qíng,连刻意去掩也掩不住,若生就禁不住垂下了眼睑。

  这位梅姨娘,不是一般人呀……

  日头偏西的时候,锦娘打从外头进来,问了若生一番住得可还舒适,又说明日再来寻若生说话,这才趁着暮色四合时。走了。

  很快,屋子里掌了灯。

  外头的天色,也变得昏而暗沉。树影变得狰狞诡谲起来。

  去关窗的绿蕉刚刚往外探出半个脑袋往昏暗中看了一眼,便低低惊呼了一声。

  若生跟扈秋娘都立即被惊动。

  扈秋娘问着“出了什么事”。一边疾步靠了过去。

  绿蕉拍着胸口,转过身来,“没事,是元宝……”

  窗下黑魆魆的,她往外一看,就看见了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登时唬了一大跳。往常都说元宝长得胖,猫眼不过两道fèng。这搁到夜里再看,这眼睛也不算小了。

  它跳上窗台,舔着爪,一边“喵呜”了声。

  扈秋娘回头看若生,请示她该如何做。

  若生扶着椅背重新落座,无奈地看看元宝,只得道:“先带进来。”刘家的事,他们还是一头雾水,不能叫元宝在外头胡乱瞎跑。

  如是想着,她不由得腹诽起来。苏彧那边的人,竟连只猫也看不住,真是人不如猫……

  “喵……”元宝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边上。往那鞋旁一躺,就趴下了。

  若生眼神微变,忽然探出手去,将元宝的身子上下一翻,让它仰面躺倒。

  元宝以为她是要来给自己顺毛,当家四肢摊开,将肚皮大喇喇袒露出来。

  若生却没有再动,只眼也不眨地盯着它的肚皮看。

  那上头,竟然写了两个字!

  ——看门。

  她愣在了原地。

  因留宿刘家。她身边能用的人只有扈秋娘跟绿蕉而已,至于那些扈从护卫。都只能留在外院。到了夜里,扈秋娘必然是要值夜的。但多个元宝,总没有坏处。猫比人眠浅,更为警醒,而且夜间不点灯也能视物。

  若生回过神,失笑。

  真不知该说那人什么好……

  这天夜里,她留下了元宝,元宝也较往常安静许多,趴在chuáng脚,睁着眼睛,前爪jiāo叠在身前,无形中竟也流露出两分威严来。

  若生的眼睛,也一睁就是大半夜。

  她认chuáng的毛病并不严重,在客栈里尚能睡得安生,可今夜留宿在刘家的客房里,却许久都没有睡安生。

  大抵是心里头挂着事,沉甸甸的,郁郁不快,令人难以放心睡去。

  外头的天,已是月上梢头。

  屋子里弥漫着不知名的花糙香气,似幽兰,又似夏荷,朦胧间仿佛还带着些许蔷薇绽放时的香气。

  气味怡人,芬芳馥郁。

  若生躺在枕上,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幽香就从鼻子里直透心腑。

  她不觉好奇起来,这是什么花的香气,怎地似乎从来没有闻见过?

  平州多花木,刘家在平州,这花糙也不少见,不止后花园里多,这每个院子里,每个屋子里,也都摆了不少的盆景,里头的花糙,多半都是若生叫不上名的。

  她迷迷糊糊地回忆着这间屋子里摆的几盆花,耳边忽然传来“咿呀——”一声。

  不等她反应,虚空中紧接着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她立即喊了一声“秋娘”,可明明就歇在脚踏上值夜的扈秋娘,却丝毫没有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若生掀了被子飞快起身,到了chuáng沿一看,扈秋娘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甜,不觉吃了一惊,随即用手去推她,可扈秋娘半点反应也无,一动不动。

  恐惧渐渐弥漫上来。

  若生又去看元宝,可元宝竟然也闭着眼睛,将脑袋缩了起来,睡过去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脚步声已到近旁。

  她随手抄起了一旁矮几上的烛台来,抬起头往前一看。

  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来,“阿九。”

  这声音……是苏彧!

  第084章 幻象

  有只手,在昏暗的光线里朝她伸了过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径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若生的呼吸声,一轻。

  屋子里一片幽暗,只有几缕薄白的月色穿过窗棂,霜雪似地落在地上,蜿蜒如水,却带着比水更凉的寒气。明明是初夏里的夜晚,她此刻手持烛台站着,却恍如身在隆冬的皑皑白雪之中。

  脚下是冰冷的,身子也是冰冷而僵硬的,就连视线仿佛也被森然的寒气给冻住了一般,望着前方挪不了半分。

  那声“阿九”变得更清晰了,伴随着这声音而来的脚步声,也终于在距离她不过一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就着这稀薄的月光,若生隐隐约约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这脸,这眉眼,的确是苏彧无疑。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你怎么会来?”

  对面的人没吭声,忽然扬手来拉她。

  “怎么了?”若生提着一颗心,被他这么忽然一拽,惊出一身冷汗来。

  “嘘,别说话!”黑暗里,少年清越的声音越发显得冷静。

  若生却急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旁的,只一把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惴惴不安地说:“苏彧!到底怎么了?”

  深更夜半的,原本应当正在值夜中的扈秋娘,睡得又深又沉,就连元宝,也埋头睡去,屋子里竟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还醒着!若生抓着苏彧的手腕。心神忽然一凛,倒吸了口凉气道:“怎么不见绿蕉?”

  她到这会,还不曾见到绿蕉!

  若生愈急。手下也就愈发用力。

  “别怕。”苏彧的声音却显得更加淡然。

  四周除了她二人的说话声跟呼吸声外,就再没有任何一丝响动。寂静得都不像是初夏时节的夜晚。没有虫鸣,也没有风chuī树叶发出的簌簌声。

  他牵着她的手,开始往外去。

  他的掌心微带凉意,若生就这么握着,却觉得身上一暖,心头的寒意也立即消了些去,原本提得高高的心,也瞬间落了回去。

  俩人一前一后朝前走去。那门很快就近在眼前。

  若生念着扈秋娘跟绿蕉,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不能就这么把她们给丢下!”

  “我先带你走。”苏彧转头看了她一眼,然而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里,面上神色就显得有些莫测起来。

  他脚下步子愈快,拖得若生也不得不跟着将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将至门口,疾行中的若生忽然一个踉跄,朝前扑了去。

  地上有东西!

  她咬着唇,朝地上摔去。

  走在前头的苏彧飞快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接住。揽进了怀中。

  若生的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口上,双手抱着他的腰,大口喘息。

  只隔了一层衣衫的胸膛下。“怦怦”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她听着,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就突然之间安定了下来。少年身上的气息带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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