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_意迟迟【完结】(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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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找到了账簿,为何瞧着神态反沉重了起来?

  若生心尖颤了下,深吸一口气,伸手去取那书,置于眼前来看。

  书卷已旧,想必平日里刘刺史没少翻看。

  她依着苏彧的话,每隔十字,便取一字来看。

  慢慢的,一个字,两个字……竟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宣明十五年六月得异瞳女,取名如霜,送与永定伯世子段承宗。

  “啪嗒”一声,书卷自若生手中滑落,就像她胸腔里的那颗心一样,悲鸣着重重摔落。

  永定伯世子段承宗,是她的大舅舅。

  第100章 打扮

  满室寂寥,只剩下她的心,一声声“怦怦”跳着,跳得又快又急。

  如霜便是雀奴,雀奴便是刘刺史的如霜。刘刺史买下她,的的确确是另有大用处。若生眼前仿作话本子模样的账簿中,一桩桩尽数记载了诸人行贿受礼等事,哪一桩单独拣出来,都堪作把柄。

  若生早在从拾儿口中得知刘刺史大抵已为雀奴另取了名时,便明白这事远不是她曾经设想过的那样容易。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从未将雀奴同段家联系在一块,那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人跟事,怎么就真能牵扯到一起?

  她用尽全力深吸了一口气,将初夏夜间微凉的空气一股脑吸进了心肺间,而后一个激灵,恍惚的神思才慢慢聚拢而来。

  明知道账本为真,刘刺史曾买下雀奴的事也是真的,其将雀奴改名作如霜之事亦不假,可当这一切终于撕开迷雾冲到她面前时,她却觉得自己似在看一出折子戏,一出极其滑稽而可怕的折子戏。

  因着前世段家在连家落魄后袖手旁观,乃至于落井下石的事,她对段家并无多少感qíng,此生也无意频密往来。

  是以她在姑姑跟前从不像前世那般说段家的好话,念叨着要去段家小住几日等等,只放淡了心思,权当同段家人不熟,不往来就是。姑姑听了两回,加上之前段家chūn宴上出的事,也是乐得她疏远段家。

  用不了多久,这一切就会归于平静。

  然而这会,刘刺史秘密的账本上,记载了若生绝不想要看到的名字。

  尽管她不喜段家,但她身上总也还流淌着一半段家人的血脉……

  若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胸腔里的心跳得太厉害。渐渐带起了一阵沉沉的闷痛。

  她用力咬了下舌尖,终是冷静了下来,朝着落在地上的账簿弯下腰去。

  不过她探出去的手还未碰到纸张边缘,斜刺里就先伸过来一只手抢了先。她听见他低低道:“毕竟已是宣明十五年的事,你而今再急也是无用,且先好好睡上一觉吧。”

  刘刺史买下了雀奴,为其改名后便转手他人。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间发生的事,他们眼下都还并不清楚。

  保不齐,段承宗亦同刘刺史一般无二。收下雀奴后会再次转手。

  若生深知苏彧的话没有错,她这会就算再急,对事qíng进展也没有任何帮助,而且她现下心思是乱的。越是想得深,越是容易钻进牛角尖里。头绪理不清不提,只怕还会变得愈加乱糟糟。

  她便将手慢慢地收了回来,直起腰来转脸看向他,正色点了点头。

  苏彧收了账簿。站起身来,道:“元宝出行不便,明日便只能劳你暂且领着它了。”

  这是他们先前说定的。明日离京时,让元宝跟着若生的马车走。左右它也同若生熟了,又喜欢腻着她,也不怕它心生不满故意跑丢。

  若生听到他说元宝,神色也稍微放松了些,颔首应好,“等到会面的时候,你再将它领回去就是。”

  苏彧瞥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准备离去。

  若生看着,想一想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轻声说了句:“小心。”

  “你怕吗?”脚步微顿,他忽然转过身来问道。

  若生怔了怔,反问:“怕什么?”

  暗夜之中,他的嗓音听着比平素还要清冷上两分:“依你先前所言,你前世浑噩度日,知之甚少,而今一步步往前走,知道的真相自然也会越来越清晰,肮脏的、龌龊的、yīn狠的……每一件都只会比你想得更不堪。你若是怕,倒不如如今便收手,也省得来日痛哭流涕。”

  不是任何人,都能经受得住真相所带来的痛苦。

  而今,若生所见,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但她怕吗?

  不,她不怕!

  她身后还有爹爹还有姑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就是雀奴的下落,她也已经一点点接近了不是吗?

  老天爷给了她这样的机遇,可不是叫她用来害怕惶恐的!

  她目光定定地看向苏彧,笑了下:“我已经遇见过足够肮脏不堪又意味深长的人和事了。”

  被自己曾掏心掏肺喜欢的人背叛,被自幼视作父亲的叔父驱出连家,又历经生离死……这其中滋味,她在那段生不如死的岁月里,曾一日日反复咀嚼,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世上最可怕,不过是叫父母亲人再离开她一次罢了。

  “既如此,就大步迈开,往下走吧。”苏彧临窗而立,身形高挑如松,抬眼看她,眸色清亮,淡淡说道,“左右,这条路上不止你一人。”

  若生听着他平静淡然的口气,却蓦地呼吸一窒。

  这时,他忽然又说:“不过说来也是,你怕倒不如我怕才对,你说我死于启泰元年,却说不知究竟是因何死的,焉知不是你杀的我。”

  他挑眉。

  若生不觉失笑。

  许是因为苏彧临走之前说的那几句话有着令人莫名心安的力量,若生歇下后那纷杂的qíng绪慢慢的就都归于了安宁。

  意外的,一夜好眠。

  翌日拂晓时分,她迷迷糊糊听见扈秋娘起身跟绿蕉jiāo谈的说话声,睁开眼坐了起来,唤了扈秋娘一声。

  扈秋娘入内,见她已醒,便沏了一盏白水送上前去让她润润嗓子。

  绿蕉也是赶忙拿了衣裳过来,准备服侍她起身。

  几下忙活,若生已起了身,穿戴齐整,她坐在chuáng沿,扭头看一眼窗外朦胧的天色,问道:“东西都打点妥当了?”

  扈秋娘答曰:“昨日便已备妥,姑娘只管放心。”

  “老吴呢?可来候着了?”扈秋娘办事一向利落。若生闻言也就放下心来,而后问起老吴。

  这回是绿蕉答话:“还未见着人。”

  这会还只是天色刚明,外头的天空颜色还昏暗着,老吴只怕是没有料到姑娘会这般早便起身。

  若生昨儿个也并没有叮嘱他应当何时来上房等候。

  “使个人去叫他来,该梳妆了。”扈秋娘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摇头笑了声,应个是退了出去。

  屋子里绿蕉则拣了犀角制的梳子为若生梳头。

  若生的头发生得很好。乌鸦鸦的一把。又厚又亮,梳子一梳便从头到尾,连个结也不打。

  梳了一遍后。绿蕉问道:“姑娘,过会可是要给老吴也梳同您一样的发式?”想到这,就是绿蕉这老实xing子的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若生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轻笑了起来,挑眉道:“不用。给他梳妇人头。”

  那就是要尽数将头发挽上去了……

  可若生是未出阁甚至于未及笄的姑娘,老吴如果梳的是妇人头。那又怎算是扮成若生的模样?

  绿蕉困惑了。

  若生微微敛了笑:“可还记得梅姨娘的发式?”

  “记得。”绿蕉梳头是一把好手,看过的发式就能记得八九不离十。

  若生便道:“就给老吴梳那样的头。”

  绿蕉吃了一惊:“梳梅姨娘的发式?”

  “就是梅姨娘的发式。”若生点头,随即又让绿蕉取了自己的首饰盒子来,在里头挑拣了一番。取出两件来道,“到时将这些再给他戴上。”

  绿蕉只觉一头雾水,连问也无从问起。

  少顷。老吴过来。

  若生就让扈秋娘将昨儿个便备好的衣裳等物取了出来,拿给老吴。

  老吴说着谦恭的话退了下去换衣裳。一边换却一边暗自发笑,嘀咕道原还想着这事叫人不快,没想到这衣裳嗅着倒是一阵一阵的香,也不知道是不是三姑娘的衣裳……他笑着,眼中神色变得卑劣猥琐起来。

  等到他穿戴妥当走出来,人见人笑,可又都憋着不敢笑,一屋子的人都憋红了脸。

  唯独若生面上再泰然不过,淡漠扫众人一眼,问:“可笑?”

  “不可笑!”谁敢真说可笑……毕竟这衣裳还是若生叫老吴穿的……

  老吴明着不在意,真站到了人前也觉尴尬,好在无人敢笑,他心里微松。

  谁料就在这时候,众人忽然听到若生满不在意地说了句,“我倒是觉得挺可笑的。”

  底下的人俱是一愣,旋即便都哈哈笑了起来。

  主子说可笑,那就是要他们笑的意思。

  一群人从善如流的笑个不停,老吴郁气上涌,又不能反抗,生生气得面色都青了。

  若生摆摆手:“去上点粉,多抹点,涂白些。”

  趴在她脚边的猫,也突然伸了个懒腰,“喵呜”了一声。

  老吴登时恶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它却是半点不怕人,见状反歪了歪脑袋,似翻了个白眼,然后攀着若生的裤管“喵喵喵”地叫。

  若生就低头去看它,循着它爪子的方向又来看老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老吴身着女子衣裳,又叫人笑得手足无措,这会见若生似恼了,也就不敢继续逗留,跟着绿蕉下去涂脂抹粉。

  不多时,他打扮妥当出来。

  远远看个背影,同梅姨娘几乎一样。

  等到全部收拾完毕,老吴再迟钝也发觉了不对劲,“怎地小的同三姑娘打扮得不一样?”

  若生冷眼瞥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同我一模一样?”

  “小的不敢。”老吴打着哈哈退了下去。

  须臾上了马车,他惊讶地发现里头竟然早已有人。

  是个小丫头,名唤拾儿。

  第101章 放饵

  梅姨娘落网后,若生便放了拾儿。

  可拾儿身为梅姨娘身边的丫头,梅姨娘既出了事,她又怎能跑得掉。便是她从未在梅姨娘手底下作恶过,江氏处在气头上,也难保不会命人打杀了她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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