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来,一字字道:“你最好记住我,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傅怀川笑道:“我寂寞了快十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我等你成长到足够和我对决的那天。”
若gān后,傅怀川才知道这天自己所讲的关于李若飞的故事是多么可笑和善良。
第二章
朗国的皇帝更像诗人,但朗国的南院王却极有效率。
五天之后,南院王颜冲羽押送宁国所赠粮食从燕支关回到开羯,当天午后便陪同傅怀川去马场验那千匹良驹。
颜冲羽也是少年名将,虽一直被傅怀川压制,但曾和他对峙两年不失一城,用兵稳重却又不失机巧,挥洒自如,内敛坚忍,堪称不世出的人才。傅怀川曾在宁国与大将谢溪闲谈,均对颜冲羽推崇有加。
两人算是老熟人了,相顾却无言,颜冲羽冷着那张煞是英俊的脸,傅怀川却毫无所感,一路细看风光。
快到马场,只见一骑从辕门处飞奔而来,却是李若飞。颜冲羽大喜,拍马迎上,两马相错时两人一同跳下马来紧紧拥抱。
“冲羽安答!”“若飞安答!”
傅怀川还是第一次看到李若飞流露出少年本色,只见他激动的拥抱住颜冲羽不停的大叫大跳道:“冲羽你从燕支回来啦!我还打算去看你!你一年都不来看我!”颜冲羽冷峻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就像岩石上突然开出一朵花来,无比动人,道:“若飞你这个小鬼!一年不见长高这么多!”
傅怀川笑着上前打断两人:“南院王,我们可以进去看马了吗?”
颜冲羽道:“若飞,上马吧!让四野王看看你挑的马!”
马场里一大群身架漂亮,高头宽胸的战马,一看便知是血统高贵纯正的乌珠穆沁马,此马耐饥耐渴,耐暑耐寒,速度快耐力好,是难得的战马。
傅怀川一见大喜,却不知为何是李若飞特意帮自己挑选这批马。
李若飞走近来,低声道:“我等着你的骑兵来燕支关!”赤luǒluǒ的挑衅,对战争毫无道德的渴望,看着他近乎燃烧的乌黑瞳仁,傅怀川热血上涌,哑声道:“好极了!”
傅怀川还是低估了他,低估了李若飞的yīn狠狡诈以及行动力。
当晚,傅怀川带领从凉州调来的燕云百骑,护送马群穿额仑糙原南下。
虽然深知朗国不敢在境内动手,但傅怀川一向谨慎,仍悄悄调来燕云百骑护送马群,燕云百骑是傅怀川近年一手训练的骑兵,作战素质极高,以一挡百,悍不畏死,这样即便朗国有异动,自己仍能安然脱身。
在糙原已走了三天,再走一天,就能出俄伦糙原。
这夜,糙原刮起了可怕的白毛风,比刀子更锋锐,夜色却如墨一般浓重,连雪地的反光都融入了黑夜。
傅怀川心中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吩咐下去,万事小心。
黑暗中,突然有láng群鬼魂一样出现,绿眼灼灼。一刹那间,已扑向马群。
马群大惊之下,顺风而逃。燕云百骑跟随向南。这些人,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尚能在黑暗中勉qiáng控制马群不四处逃散。
突然其中有夜视之术叫做宗雷的大叫道:不好,láng群从侧面过来了!
他清楚看见,láng群悄然改变了出击方向,防御最弱的马群侧面,已经bào露在獠牙森森的láng群面前,只见láng在马侧面直身一跃,就扑到马背、马身或马颈上。恶魔一般用尖锐的利齿深深扎入马ròu或者血管中,待一匹马嘶叫抽搐时,毫不làng费时间的跳下寻找下一个牺牲品。
只听见马群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长嘶,一匹又一匹的马被咬破侧肋侧胸,刺穿咽喉,甚至划开马腹。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热腾腾的新鲜血沫,冰白的雪地上刺目的红色ròu块和肚肠。
鲜活的乌珠穆沁马,在糙原烙刻下了残酷的血印。
局面失控,láng群疯狂一般开始攻击骑兵。燕云百骑都是软甲快刀,在一个个人立过胸的恶láng面前,显得毫无冲击力,只能靠刀法割开láng喉,或剖开láng肚。只见有人一刀劈在láng牙上居然砍之不断,反被恶láng跳到肩上一口咬断咽喉,一声惨叫也无,血溅三尺。
黑暗中,李若飞骑着他的“乌云踏雪”,立在屠场南侧的山丘上。听着láng群攻击的声音。眼神宝石般闪亮。身边跟着他麾下的数十名战士,都是自小在糙原里挣扎求存过来的,听到这种熟悉的声音,也是热血沸腾,杀意大起。李若飞轻声笑道:“再有小半个时辰,我们便冲下去,杀光他们!”
láng群益发疯狂,千匹良驹已经屠杀过半,有一部分四散奔逃,但都有láng穷追下去。此时已经是燕云百骑对抗这些糙原上的魔鬼。
有的是坐下战马先被掏开肚子,受惊之下狂奔乱踩,自己踩烂自己五脏而死,人只好跳下马来直面恶láng,很容易就被前后夹击抓死或者咬死,láng的速度奇快,反应敏捷,毫不逊色于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有的甚至是被láng扑上马背撞击下马,软甲衣服几乎全被撕开,在血红的雪地上抱着láng互相撕咬,直到被láng咬开血ròu脖颈,丧失生命。
黑夜中人的力量跟láng相比实在不堪一击。
雪地上一匹匹被掏空胸腹的大马,瞪着乌黑的大眼,眼中还残留极端的恐惧和绝望;人有的在雪地上痉挛翻滚,喉管被撕裂还尚未死去,嘶嘶拉拉的喘气,冰粒子被风扬起,灌满口腔。风中都是血雾和细小的血ròu,汹涌喷溅的血,漫天遍野的杀戮,整个糙原成了修罗地狱。
傅怀川纵马在láng群中,却有闲庭信步的优雅,他深知今日之事神仙难救,但也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出现,他在等待。
láng群的耐力和疯狂让大家陷入深切的绝望。黑夜还很长,谁都知道难逃láng吻了。
突然逆风传来破空声响。
眼见群láng一只只被láng牙箭she中,片刻便死伤多半。众人死里逃生,不由欢呼。
一群人手持火把从南侧山丘上迅速冲下,马蹄踏雪几无声息,但杀气却如寒风一样直贴肌肤而来。
进入战圈后,这群人拿出特制铁棒,直奔残余的láng而去,利刃割不断的至硬láng牙在这种铁棒下却脆弱不堪,只听咔嚓咔嚓的声响,láng群发出惨嚎声,原来这群人专挑láng牙下手,失去了牙的láng,好比失去了灵魂一样惨痛。
láng群终于退去。
温暖的红色火光下,李若飞出现在了傅怀川面前。仍是一身黑色貂裘,头戴一顶貂皮大帽,越发衬得容色如玉,肤光胜雪,连一地的残骸污血都清亮了起来。
傅怀川咬牙笑道:“这是我一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低估了你这头láng崽子。”
李若飞道:“那你猜,我现在要做什么?”
傅怀川叹口气:“燕云百骑能死在你手下,我还有什么话说?”
李若飞大笑道:“燕云百骑?哼哼,燕支云朔是我朗国的地方,你们凭什么称燕云百骑?”挥手道:“杀!”
燕云百骑刚从láng群中残存,已是心胆俱裂。而李若飞所率百人却是养jīng蓄锐,勇悍绝伦。双方接触战的结果可想而知。
宗雷混战中,伺机转身而跑,黑暗中却听到空气撕裂的声音,随即脖颈中一阵刺骨的冰凉,摔落马下。
却是李若飞一箭封喉。
李若飞回头,带着几分略显轻浮的笑意道:“四野王果然识时务,眼看着自己人被杀光,居然眼都不眨。”
傅怀川道:“ròu在砧板上是没有资格眨眼的。”
李若飞道:“我不会杀你。”
傅怀川叹气:“是你不能杀我。朗国完全没有做好作战准备,只要我死,朗国面临的就是百万大军压境,别忘了宁国正为南疆之叛厉兵秣马,调遣军队根本就是举手之劳。相信你们的皇帝根本不愿意看到这种事qíng,你们的子民,也不愿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李若飞冷笑:“真聪明,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会有láng群来袭击你们吗?”
傅怀川道:“正想请教。”
李若飞眯起眼睛:“天谴。”说罢哈哈一笑,吩咐道:“木奇麟,你领十个兄弟一路护送四野王殿下到凉州吧!”
额仑糙原一役,李若飞大胜。
一个月后,李若飞受封南院将军,协同颜冲羽镇守南线。傅怀川亲率五万大军,平定了南疆叛乱,并俘获南疆王赵孟旭及其宠妃金枝夫人。
第三章
燕支关城。
已经初夏季节。城外糙原上已是冰雪消融,水糙丰美。
正午阳光下突有单骑,马上人一身白衣,黑发飞扬,如流星闪电,直奔颜冲羽的营帐。
营帐内,铁架上一锅huáng羊ròu已熟。颜冲羽jīng赤上身,腰间斜cha一把弯刀,蜜色肌肤,极美的肌ròu线条,毫无一丝多余的脂肪,整个人像一只正在休憩的豹。
大帐掀开,李若飞一身大汗的出现。
颜冲羽笑道:“又去试咱们新制连弩的she程了?”
李若飞坐下拿起羊皮水袋大口喝水,喘口气道:“改了弩箭的尾翼,能she出七百步,但是不能she穿重甲,宁国的重甲兵团可不是好惹的。”
颜冲羽伸手帮他擦掉唇边水迹,道:“先吃羊ròu,这是你去燕山试弩时,我空手抓的huáng羊。”
两人对坐,各自用一把剔ròu薄刀片下huáng羊ròu吃,只见李若飞吃的满嘴是油,不顾羊ròu甚烫,只一把一把的往口中塞。
颜冲羽放慢速度,帮他拍着后背防他噎到,低声道:“若飞,慢慢吃,这么些年了,你也该忘掉那时挨饿的事儿了。”
李若飞一愣,那饥饿低贱的三年……想起来连呼吸都是痛的,如同刻在骨髓深处最痛苦的烙印,也是自己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母亲病死时李若飞刚六岁,被逐出王府,流làng在大糙原上,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连他自己也只恍惚记得和老弱的饿láng抢一块腐ròu被咬的遍体鳞伤,寒夜自己在雪壳子下睡着冻得手脚破烂,无数次饿晕或者病倒,几死还生。
直到九岁那年遇到颜冲羽。
颜冲羽恐怕到死都不会忘记初见的那天。
意气风发的南院王世子那年已满十四,小小年纪,就以果敢硬朗传名糙原,南院王颜崖特意拨给他一支亲兵让他率领,在几次边关小规模战役中,也屡建战功,甚有章法。为参加第一次达穆大会,颜冲羽准备单身猎下一头雪豹庆贺自己正式成人。
严冬季节他跟踪一只落单的即将产子的母豹已经两天两夜,雪豹警惕xing极高耐力极qiáng,颜冲羽也是以此来锻炼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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