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忧面无表qíng道,“如果我赢了,就让你三天不许说话。”
钟意倒吸一口冷气:“不!”
“就这么说定了,”乐无忧一振剑锋,唇角勾出一抹邪笑,低声道,“我猜,此战结束,谢清微必死无疑。”
第四三章
习武之人无不耳聪目明,纵然乐无忧声音压得很低,谢清微仍能轻易地听清,清冷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人孰无死?”
诛邪剑主嫉恶如仇,平生不怕死,只怕出师先死,不能多斩几个恶人。
“呵呵,”乐无忧嘲道,“道长视死如归,令人钦佩,只是不知道长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我那愚不可及的挚友?”
谢清微看着前方的虚空,漠然道:“柴开阳出身名门却与魔谷为伍,死不足惜。”
“哈哈哈死不足惜?”乐无忧厉声大笑,“死不足惜……死不足惜……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谢清微,让我来剖开你的胸膛看看,里面是不是没有心?”
话音刚落,稚凰一声高亢的清鸣,剑光凌厉,犹如云光乍破,剑锋直指谢清微的胸口。
叮……一声金石相击的脆响,谢清微手腕一动,诛邪剑dàng开稚凰,反守为攻,劈斩过去。
钟意纵身跃来,掌中三尺水铮然出鞘,挡住诛邪杀气腾腾的攻势,左手一扬,折扇滑落掌中,宣纸早已破碎,十六根扇骨寒锋凛凛,直bī谢清微的面门。
谢清微飞身而起,避过折扇,空中一个白鹤回身,羽衣翩跹,挺剑刺向乐无忧。
乐无忧忽然一声剑啸,左手捏诀,右手短剑平举,剑身飞快地布满霜华,锋芒bào涨,迎面硬抗上去。
雪照云光诀犹如日光映雪、浮光跃金,挟雷霆震怒,势不可挡,一剑挥来,剑阁之中忽然剑鸣大起,无数尘封此处的旷世名剑齐齐震动,从匣中发出凄厉的悲鸣。
谢清微一惊,有心收剑回防,然而他剑招已老,避无可避,只得横剑迎了上去。诛邪剑杀气凌然,刚烈不屈,明知对方剑招qiáng悍,仍然慷慨迎上。
两剑相对,必将你死我亡。
忽然一阵迅疾的风声划破虚空,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鬼声,似哭似笑,诡谲yīn桀,一道灰色影子如鬼似魅,飞掠而过,夺魂钩裹挟腾腾杀气,狠戾地击向稚凰剑。
乐无忧猛地瞪大眼睛。
只听一声爆裂的巨响,钩剑相击,内力迸she。
鬼枭衣衫尽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斜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佝偻的身影动了两下,却仍然没能爬起来,周围雾气骤浓,遮挡住他láng狈的身影。
乐无忧亦急退几步,猛地一剑cha入地下,堪堪稳住身形。
钟意冲过来,一把扶住他:“你怎么样?”
乐无忧摇了摇头,刚要说话,突然满口甜腥,触目惊心的鲜血从唇边无声地滑落下来。
“阿忧!”钟意惊叫,指法如风,连点他几处大xué,一掌按在他的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输了进去。
“没事。”乐无忧止住他,抹去唇角的血痕,抬眼看向谢清微,满脸讥讽,“十年了,你的武功竟没有半分长进,诛邪剑主?可笑,可笑啊!”
谢清微置若罔闻,目光投向浓雾之中,声音淡漠:“多谢鬼将相救,万鬼坟是何立场?”
鬼枭嘶哑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杀乐无忧。”
谢清微诧异:“为何?”
“拿人钱财,不问缘由。”
谢清微看着浓雾,双眼中有一抹失神,转瞬即逝,眸色渐渐深沉下来,看向乐无忧:“你重回江湖时日不多,何以招惹劲敌?”
乐无忧懒洋洋道:“从十年前到现在,想杀我的人从来没少过,你诛邪剑主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你为虎作伥、助纣为nüè,”谢清微冷声道,“不杀不足以慰河洛山庄百余亡灵。”
“哈哈哈……”乐无忧厉声大笑,“直到今日你仍然以为是弃风谷屠了河洛山庄满门吗?谢清微,你嫉恶如仇、视死如归,可你为什么天真愚蠢到这种地步?”
谢清微眉头微锁:“这话何意?”
“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说你当年被人利用了,”钟意道,“有人利用你的没脑子和直脾气,引你上天阙山,剑斩柴开阳、掌杀乐无忧,继而灭风满楼满门。”
谢清微停顿了片刻,脸上滑过一丝悔恨黯然,低声道:“我没想到,风满楼竟为了袒护你,公然背弃武林正道,终致覆亡。”
“正道?”乐无忧傲然道,“我风满楼一百七十余名子弟,才是顶天立地的正道大侠,生,是踏平天下不平事的武林豪杰,死,是十万旌旗斩阎罗的地狱鬼雄,漫山残骨,没有一个背信弃义之徒。”
谢清微猛然抬起头,接连问道:“你说你是被冤枉的?你如何自证清白?何人冤枉你?所为何事?有何动机?”
乐无忧眼皮都没抬,冷冷道:“这年头有人冤枉我,还要我先自证清白?”
“不错不错,”钟意帮腔,折扇指向谢清微的鼻尖,语气甚是欠揍地说道,“比如,我说你诛邪剑主其实是个断袖,还是个甘为人下、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断袖……”
谢清微恼愠:“你!”
钟意挑了挑眉毛:“你自证吧。”
谢清微怒气上涌,却生生压住,眉头微蹙,薄唇紧闭,沉默片刻,看向乐无忧:“今日擅闯剑阁之事我可暂不追究,从明日起我会查清当年旧事,若真如你所言……”他低头看一眼诛邪剑黑色的剑身,正色道,“我自会还风满楼一个清白,然后自裁于天阙山下,为众侠士偿命。”
“你的命,没人稀罕,”乐无忧呛了一声,“我此番前来,只为拿回我娘亲师友的佩剑,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别怪我稚凰剑下无眼。”
“待我查明真相,自会将正阳照胆悉数奉还。”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乐无忧眼睛微眯,对钟意道,“我拦住他,你取剑。”
说完,稚凰爆出漫天清光,直bī谢清微面门。
一声剑泣,诛邪出鞘,谢清微寸步不让,持剑击向钟意。
钟意扬手,折扇飞旋而出。
诛邪剑势一阻,稚凰随即杀到,乐无忧冷喝:“你的对手是我!”
钟意步法jīng妙,足下逸尘,瞬间已至剑阁之中,石室凿于深山,四周壁立千仞,百盏灯烛火舌跳动,光明如海,照亮石壁上凿出的数百个小室。
他纵身腾起,飞身上壁,目光扫过一个个剑室,只见掩日、断水、转魄、悬翦、惊鲵……无数剑匣安静地躺在剑架之上。
乐无忧一剑dàng开谢清微的攻势,抬头,叫道:“你动作快点!”
“找不到!”钟意一脚踢在壁上,衣袂翻飞,身形飘逸地跃到对面石壁,目光如电,扫过众多剑匣。
待看到一个紫檀剑匣时,眼睛一亮,提气飞跃过去,伸出右手:“找到独鹿了。”
谢清微闻言猛地抬起眼,长剑虚晃一招,脱手掷了出去,剑光如虹,迅疾击向钟意的手掌。
与此同时,一声利刃入ròu的闷响,稚凰狠狠扎入谢清微的肩头,剑身的寒气刹那间封住伤口,一层白霜爬满他淡色的薄唇。
谢清微头顶银冠松动,一丝白发飘散下来,他神qíng冷漠地看着乐无忧:“你功力长进很多。”
“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停滞不前。”乐无忧拔出剑。
谢清微问:“为何不杀我?”
乐无忧收剑回鞘,淡淡道,“这条命我先留给你,等风满楼沉冤昭雪,我在天阙山下静候你的亡灵。”
“怎么可能?”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乐无忧一惊:“怎么了?”
钟意看着空空如也的剑匣,惊道:“剑匣是空的,独鹿剑不在。”
“什么?”乐无忧飞身上去,扫一眼独鹿剑匣,顿了一下,纵身跃向其他剑室,找到正阳和照胆,发现果然全都是空的。
“可恶!”他愤怒地一掌拍在石壁上,飞身跃向另一壁,随机打开四五个剑匣,却发现所有剑都安静地躺在匣内,唯独正阳照胆和独鹿不翼而飞。
是谁转移走了风满楼三剑?
身边一条身影如白鹤般飞掠过来,从钟意手中一把夺走独鹿剑匣。
乐无忧yīn沉着脸落回地面,扫一眼死死抓着剑匣的谢清微,冷声问:“是你做的?”
谢清微低头看着掌中的剑匣,侧脸冷若冰霜,没有一丝表qíng,淡漠道:“不是。”
钟意落在二人身边:“有人猜到了我们的目,事先拿走了三剑,并且请来诛邪剑主守株待兔,以期将我们击杀在此,他却绝对想不到你竟突然内力大涨,力挫诛邪剑主……不对,若非你功力大涨,此时早已命丧huáng泉,根本不可能拿到三剑,何苦将剑转移走,难道对方能猜到你的武功?”
“不,”谢清微沉声道,“剑很早就被取走。”
“什么?”
谢清微修长的指尖在剑匣上拂过,弹去厚厚一层尘埃:“灰尘太多。”
“为何有人要早早取走三剑?”钟意诧异地说,“这剑阁有镇阁十将守卫,十分惊险,绝非一般人可以随便闯入,并且这里丝毫不见打斗的迹象,而剑却不翼而飞,只能是盟总中人将剑取出。”
乐无忧眉头紧锁:“盟总?盟总要我风满楼的剑gān什么?”
“既然佩剑不在,我们还是赶紧离开,”钟意拉住乐无忧的衣袖,“这里方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万一引来盟总大批人马,再想全身而退就难了。”
“嗯。”乐无忧点头。
二人头也不回,飞身往外掠去。
忽而背后一阵杀气袭来,蛰伏多时的鬼枭陡然bào起,夺魂钩袭向乐无忧的后心。
钟意猛地转身,横剑将乐无忧挡在身后。
却见谢清微衣摆一动,一掌挥去,阻住鬼枭的攻势,冷声:“放他们离开!”
鬼枭本已是qiáng弩之末,硬吃他一掌,顿时斜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口鲜血,发出yīn桀的鬼声:“杀……乐无忧。”
“当年旧事尚未查清,暂时杀不得。”
“杀……乐无忧。”鬼枭机械地念着,他浑身是伤,苟延残喘,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腾身飞起,再次杀了过去。
乐无忧一把推开钟意,迎上袭来的鬼枭,一掌将其击飞,追击上去,指如闪电,迅疾地点住他的大xué。
衣衫褴褛的鬼将顿时倚在墙边动弹不得。
“阿忧,你太心软了,斩糙不除根,chūn风chuī又生,还是了结了他吧。”钟意提剑走过来,一剑斩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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