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婆婆:“紫薇剑法算个屁!”
钟意被噎了一下,轻笑:“也是,近年来安广厦频繁闭关,焉知不是紫薇剑法存在纰漏的原因。”
“除此之外,还可能有什么奇遇?”
钟意想了想:“听闻海天连城的老龙王,原本武功平平,却忽然在其父bào毙之时内力大涨,跻身武林前列,坊间传言,是龙王吸gān了其父的内功。”
簪花婆婆指尖摩挲着嘴唇,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小子知道的传言还不少,海天连城向来有以下克上的陋习,如今龙云腾只单单囚禁了老龙王,而没有杀他,已经算得上仁慈。”
钟意暗想老龙王已经死了,摇了摇头:“除此之外,晚辈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短时间内功力大涨。”
“除非他本身就有深厚的内力,却没有表现出来。”
钟意本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然而面对这个似老似嫩的女人,却总是下意识地愿意信任她:“想必婆婆能够察觉,阿忧体内有一丝沧làng之气,婆婆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若老身没有猜错,”簪花婆婆慢慢地说,“这应该是来自仙鸣山城的且共从容心诀。”
钟意看向她:“仙鸣山城神秘至极,婆婆从何得知?”
“多年前,我曾认识一个来自仙鸣山城的人。”
钟意心头一动:“是凤栖梧吗?”
簪花婆婆诧异地看向他:“二十八年前一凤东来,搅得武林大乱,最终引发不归山之战,凤栖梧和常相思夫妇死于山火,然而以你的年纪,怎么会知道他来自仙鸣山城?”
她声音一凛,忽然脸色沉了下来,长袖一甩,苍老的手掌抓向他的咽喉。
钟意身体倏地跃起,往后疾驰了三尺,脚跟抵在了chuáng脚,簪花婆婆的五指如利爪,已经狠狠抓在了他的喉间。
冷冷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钟意被bī微微扬起下巴,坦然相告:“晚辈同样来自仙鸣山城。”
喉间的禁锢骤然松开,簪花婆婆老到看不出表qíng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愕,混沌的眼珠晃动着,喃喃道:“仙鸣山城……仙鸣山城……我早该想到……不对,”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钟意的眼睛,“仙鸣山城在十七年前已经覆亡,你怎可能来自仙鸣山城?”
钟意诧异道:“婆婆竟然知道仙鸣山城的屠城一事?”
“活得久一些,知道得当然会多一些。”簪花婆婆淡淡地说,“可老身却不知道,当年在那样的qíng形下,竟然还会有人活下来,你是如何做到的?”
钟意看她一眼:“脑子聪明一些,活得当然会长一些。”
簪花婆婆瞬间被他噎住了,冷哼一声,重新回答了他的问题:“老身多年前认识一个朋友,曾参与仙鸣山城之事。”
钟意猛地皱起眉头:“是谁?”
“河洛山庄的庄主,明岐。”
咔嚓……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安济bào躁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你可真是个废物,偷听为什么还要喝水?喝水就算了,水杯为什么还会掉?”
九苞气弱地辩解:“一时手麻而已啊。”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远点儿!”簪花婆婆没好气地说。
“看,都怪你,被发现了!”安济郁闷地哼了一声,脚步声非常重地走远,不消片刻,又蹑手蹑脚地折回来,猫在了门外。
簪花婆婆和钟意一齐露出“安广厦怎么会生出这种傻儿子”的惊诧表qíng。
门外,九苞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少年,一拍大腿,压低声音大赞:“我的天!你怎么这么聪明?”
“哼,”安济一甩发辫,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本少若不聪明,以后怎么执掌天下盟?”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劲风穿门而出,快准狠地打在他的xué道上,顿时,未来的天下盟主就张嘴结舌,一动也不能动了。
钟意悠扬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执掌天下盟对你来说难了点儿,我看你还是当个天下盟智障还比较合适,九苞,扛着这货找个地儿埋了,然后做点宵夜过来。”
“想支开我就直说好了,gān嘛又指使我gān活……”九苞嘟囔一句,不满归不满,却还是听话地扛起安济走了。
第六七章
将门外的小孩都支走后,钟意看向簪花婆婆:“您认识明岐庄主?”
“江湖中的美人儿我都认识,”簪花婆婆得意地说,“不醉酒坊金缕雪、常氏双绝、燕门阿婉、海州龙女……不止认识,还都摸过!”
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qíng吗?钟意无语地看着她,脑中一动:“红衣雪剑乐其姝呢?乐姑姑武功阅历独步武林,婆婆竟不认识吗?”
簪花婆婆顿了一下,板着脸道:“当然认识,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钟意眼眸闪了闪,喃喃道:“原来如此……”
“咳咳,”簪花婆婆清了清嗓子,蹒跚着走回窗边太师椅坐下,淡淡道,“明岐曾与安广厦一同出海历练,并带回一个名叫琼郎的男子。”
“仙鸣山城的男子么?”
“不错,老身曾与琼郎有一面之缘,惊艳不已。”
钟意微微一笑,甚是自信地扬眉笑道:“仙鸣山城女才男貌,仙人之姿,哪一个不是芝兰玉树、兰野瑶林?”
簪花婆婆面无表qíng地斜了他一眼。
钟意立即老实地闭了嘴。
簪花婆婆继续说道:“明岐和琼郎成婚后育有一子,取名明月光,三口之家和乐融融,然而琼郎却并不开心。”
“任何一个灭族之人都不会真正的开心,”钟意冷笑,“更何况明岐既然与安广厦一同出海,自然也是屠灭仙鸣山城的帮凶,琼郎该恨她才对。”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岐对琼郎愈加qíng深,也愈加悔恨当初犯下的罪行,”簪花婆婆道,“她沐浴焚香,在神明面前忏悔,写成《轮台伏罪疏》,准备公布天下,以死谢罪,还仙鸣山城一个公道。”
“轮台伏罪疏?此事婆婆从何得知?”
簪花婆婆:“明岐曾写信给乐其姝,意图托孤,然而尚未成行,即发生灭门惨案,轮台伏罪疏不见踪影。”
钟意思索片刻,慢吞吞道:“婆婆话里话外,仿佛有些别的意思。”
簪花婆婆一笑,涂在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抹了抹唇角:“阿忧那孩子愚蠢单纯,你却是个聪明人,河洛山庄究竟为何灭门,相信你一想便知。”
“我已经明白了,”钟意唇角勾出一抹冷漠的笑意,“保守秘密,还是死人来得放心。现在想来,当初奇袭天阙山,与其说是追讨魔谷余孽乐无忧,不如是杀人灭口乐其姝。”他转过头去,看向平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的乐无忧,淡淡道,“可怜了我的阿忧……”
簪花婆婆皱眉看着他的侧脸,发现此人凤眸笑眼,天生一副喜相,然而不笑的时候却眼神淡漠,如同月下的疆场,一片肃杀荒芜。
哼了一声:“阿忧就是阿忧,什么叫你的阿忧,他卖给你了么?”
钟意错愕:“哎?”
簪花婆婆一盏茶喝完,拄起龙头拐往外走去。
钟意琢磨了一会儿,心想果然女人心海底针,不分年龄的呀,这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阿忧虽没卖给我,但是他嫁给我了呀!
老太太步履生风,顷刻间已经消失在门外,钟意心头一动,侧过身,透过窗棂往外看去,果然见簪花婆婆快步走到井台边,突然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每次为阿忧疗伤后都会血,这位前辈仿佛有着很重的内伤。
簪花婆婆舀起一勺凉水漱了口,缓缓站起,拄着龙头拐蹒跚地走向自己的卧房。
钟意收回目光,步履沉重地走回chuáng边,坐在chuáng沿上,给乐无忧掖了掖被角,手指拂过他光洁的脸颊,微微叹出一口气。
这厢九苞扛走安济,虽然钟意原话是找个地儿埋了,但又不能真的就给安少盟主挖坑去,只得将人扛去卧房,放在了chuáng上。
他从小跟着钟意,被养得xingqíng顽劣、嘴贱舌滑,此时见往日耀武扬威的少盟主被点得跟块木头一样,不由得心qíng大好,邪笑着嘲讽:“我仿佛听到刚才有人骂我是废物。”
安济不明所以,惊讶地看着她。
九苞收起笑容,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抽了一巴掌:“叫你骂我!”
他手上没用力,这一巴掌不像报复,更像调戏,然而安济却猛地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这个小婢女居然敢对自己不敬,顿时如遭奇耻大rǔ。
“你才是废物!我武功可比你高多了!哼!”九苞骂了一声,站在chuáng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发现这位少盟主唇红齿白,神采飞扬,是个十分俊俏的少年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没想到你长得还不错,为何我以前总觉得你面目可憎呢?哦,肯定都怪你太飞扬跋扈,张口闭口混蛋钟意,大哥的名讳岂是你能宣之于口的?哼!”
安济狠狠瞪着他,如果视线能杀人,九苞现在早已被他碎尸万段了。
“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九苞哼哼,耍了半天狠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你眼睛长得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挖呢,脸也好看,跟红苹果一样,让人看了真想咬一口呐。”
他仗着安济不能说话,越发放肆地挑衅起来:“就你这样的,以后还想当武林盟主?哈哈,下面那群如láng似虎的堂主庄主们,不得一个个吃了你!嘿,眼睛别瞪这么大,会让人想要欺负你,”他俯身,手指飞快地在他脸上揩了把油,吊儿郎当地说,“小爷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安济猛地涨红了脸,既羞又愤,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揍她一顿,气得肺都快炸了。
九苞将人狠狠地羞rǔ了一番,提起轻罗裙,潇洒转身,轻快地笑道:“你就在这儿躺着吧,实在气不过就大哭一场好啦,说不定你的盟主爹就会带着千军万马来救你咯。”说完,步履轻快地走出卧房。
安济眼眶几乎迸裂,死死盯着她高挑的背影,既羞愤又委屈,眼角都泛起了红色。一直瞪到她的裙裾消失在门外,才收回视线,闭目运起内功,专心致志地冲起xué道。
所幸钟意点xué的力道不重,不过半柱香时间,安济猛地睁开眼睛,从chuáng上一跃而起,一刻不停,犹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般冲去灶房。
一踏进灶房的门坎儿,一股清甜的酒酿香气扑面而来,灶台上点了一盏灯烛,一豆昏huáng的烛光照亮方寸之地,九苞正抱腿坐在灶前昏昏yù睡,忽听背后一个清亮的嗓音大喝:“妖女!受死!”
猛地睁开眼睛,无暇多想,一个利落回身,抄起烧火棍挡在了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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