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用银针蘸了一点浓血,前端迅速变成了黑色。
龙云腾眉宇紧锁:“有毒?”
“不,是在将体内的毒液慢慢排出,”陈老道,“待余毒排尽,只需用些上品金疮药,令新ròu长出即可痊愈。”
“太好了,”龙云腾轻笑一下,“凰儿,听到没有,只要排尽余毒……”
“金疮药呢?”苏余恨不客气地打断他。
陈老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此药乃老朽亲自配成,每次只需以银针挑出这么大一点……”
话未说完,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苏余恨一把抓过小瓶,揣进袖中,单薄的身体犹如一阵疾风,倏地she出了马车。
龙云腾笑容僵在了脸上,黑色的身影紧追着蹿了出去。
苏余恨突然回头,手指一扬,一道劲风击在他的xué道上,接着一刻都没有留恋,足尖踩着马车顶,凌空腾起,轻如飘絮,顷刻间,已经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卫先生连忙让侍卫为龙云腾解开xué道,担忧地问:“主上,您……”
龙云腾抬起一只手止住他的话,脸色yīn沉地看向荒凉的山林,眼中的震怒与痛楚jiāo织:“竟连一丝不舍也没有……”
第六九章
回到破院中,乐无忧还没有醒过来,钟意进门先去了卧房,陪着乐无忧躺了一会儿,傍晚的时候走出门,坐在庭院的石桌前摆弄自己的折扇。
九苞在灶房里生活造饭,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
簪花婆婆拎着酒坛走来:“小子,陪老身喝一碗。”
“好。”钟意将折扇放在桌边,双手从婆婆手里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看着碗底的酒液,轻叹一句,“阿忧最喜欢的桑落酒。”
“他没口福。”婆婆裙角一撩,翘起脚歪坐在石凳上,拎起酒坛给二人酒碗都倒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他的折扇,啧了一声,“你这扇骨……”
“怎么了?”
“这是shòu骨?”婆婆拿起折扇放在掌心,细细把玩着,“什么野shòu?”
“是鲸鱼。”
婆婆瞥了他一眼,指腹在光滑的扇骨上慢慢滑过,笑了笑,慢悠悠道:“可老身怎么觉得像是人骨呢?”
钟意喝酒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院中,将她髻上鲜艳的牡丹染出重重叠叠的金边,那双苍老的眸子满含金光,仿佛能dòng彻人心。
他低下头,淡淡地笑起来:“这么漂亮的人骨可不易得。”
簪花婆婆刚要说话,突然转过头去,锐利的视线盯向矮墙。
钟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一只黑色小貂无声地爬上了墙垛,油光水滑的毛皮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小貂趴在墙垛上,抬起上身,一双黑色的小眼睛机警地看向二人。
钟意捏着酒碗,将剩余的酒浆慢慢饮尽,神qíng淡漠地拔出了佩剑。
与此同时,淡淡的烟雾悄然笼了上来。
簪花婆婆冷笑了一声:“觅踪貂?果然是破我迷阵的好方法。”话音刚落,她手中酒碗倏地往墙垛掷去。
一个灰衣人从墙后翻了过来,正好被酒碗击在头顶,当即无声地跌落下去。
却有更多灰衣人从四面八方出现,一手夺魂钩一手失魄爪,正是北邙万鬼坟的杀手。
灶房中,坐在炉灶边昏昏yù睡的九苞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杀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无暇多想,抽出双剑跃出门外。
正见到钟意剑如寒风自灰衣人影中穿梭,白衣翩翩,手起剑落,血光剑影,拖着一条伤腿,却丝毫不见弱势。
“这是怎么回事?”九苞跃入战圈,双手砍翻两个灰衣人,转身对钟意吼,“外面不是有迷阵吗?”
“是觅踪貂,”钟意道,“迷阵只能扰乱人对方向的认知,动物自有其独特的识途方式,怕是我们从龙门回来便已经被人追踪了。”
九苞大骂:“常风俊这个卑鄙小人!”
“不过是几个万鬼坟的宵小,也敢来老身的地盘撒野……”簪花婆婆不屑地哼了一声,挥舞龙头拐,彩衣飞旋,犹如叠花般层层绽放,然而武功却刚猛至极,拐风所至,无不带起一片血雾。
三人顷刻之间便已杀死十余人,然而这些灰衣鬼影却仿佛无穷无尽,踩着死去同门的尸水漠然而qiáng悍地纷涌上来。
钟意一剑斩杀两个鬼影,余光瞥到数人无声无息地潜进了卧房,不由得心跳倏地漏了一拍,腾身跃起,踢向一个鬼影的胸口,借力反身一蹿,身体犹如一阵疾风般she向卧房,背后传来咔嚓一声脆响,鬼影的胸骨已被他一脚踩断。
卧房中的鬼影抡起夺魂钩,狠戾地砸向chuáng上。
“休想碰他!”钟意厉喝,左手折扇飞出,扇骨如刀,击在一个鬼影头顶,削掉半块颅骨。
右手执剑挥去,长剑状若三尺秋水,卷起寒风,劈向另一个鬼影,一声利刃入骨的}人声音,身形飘忽的鬼影被齐腰斩断。
却有第三个鬼影冲了上来,失魄爪快如闪电,狠狠抓向chuáng上。
此爪以jīng钢锻造,刀锋森寒,chuī毛断发,若抓在乐无忧的身上,必然瞬间皮开ròu绽、yīn毒入骨。
钟意刹那间眼眶迸裂,他方才一剑劈出,此时剑招已老,即便收招再斩也已来不及,却不愿眼睁睁看着利爪落在乐无忧的身上。
果断弃剑,提起内力,迅疾地飞掠至chuáng前,剧烈动作让腿上伤口迸裂,疼似钻心,然而他无暇脆弱,转身面对鬼影,双掌推出,以一双ròu掌悍然迎向劈头抓下的利爪。
眼见就要玉石俱焚,电光石火之间,背后忽地一片泼天的剑光爆裂开来,雪亮耀眼的剑身从身侧穿过。
钟意猛地瞪大眼睛。
只见乐无忧敏捷的身影犹如穿林雨燕,掌中稚凰剑绽出漫天光华,剑光照亮斗室,飞溅的血雾中,鬼影脸上凶煞的面具分外可怖。
“阿忧!”钟意惊喜大叫。
乐无忧一剑斩杀鬼影,回头看了他一眼:“一睁眼就让我看到你拿ròu掌去拼铁器,可真够刺激的。”
斗室之中危机解除,钟意一扫方才分身乏术的悲烈,得意洋洋地挥舞了一下双掌:“还想展示一下我分山倒海的掌法呢,你醒得太早,连这个表现的机会都没留给我,真是扫兴啊,扫兴!”
“尾巴上天了,多少也注意些你那条断腿。”乐无忧嗤笑,仗剑跃出卧房。
“只是受了点儿伤,怎么就成断腿了?”钟意嘀咕,抹了把脸,发现自己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消减不了,索xing仰天大笑三声,抓过三尺水,随后飞跃到庭院。
夕阳流金,火烧云席卷了半个天空,将整个院落都染成了金色,满地刺鼻的尸水在夕照下泛着光影。
万鬼坟向来不留尸身,其独门秘药可在人死后顷刻之间,将整具尸首化成尸水。
簪花婆婆看了乐无忧一眼,眼神淡然,无悲无喜,拄着龙头拐走到láng藉的石桌边,一屁股坐下,颐指气使:“那个睡了好几天懒觉的,来给老身捶捶肩。”
乐无忧笑了一下,顺从地走过来,收剑回鞘,伸出双手,笑道:“让您试试晚辈鬼神不及的推拿术。”
“等等。”钟意突然拦住他,目光在院落中转了一圈,看着并未消减的薄雾,沉声道,“还没完。”
簪花婆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冷哼:“无穷无尽又怎样,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叮叮……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铁链拖地的声音。
雾气渐渐浓郁,浓雾之后,铁链声越来越近,在矮墙之外停了下来。
钟意看了乐无忧一眼,从他的眼中看到密不透风的沉郁,两人都握紧了佩剑。
忽然,轰地一声闷响,烟尘四起,矮墙被破出一个大dòng,一个穿着灰色寿衣的佝偻人影出现在烟尘之中。
他衣衫褴褛,戴着一顶残破斗笠,露出破碎的面具一角,一手夺魂钩,一手失魄爪,钩子和爪锋上,都泛着隐隐的异色,一见便知淬了剧毒。
簪花婆婆拧起双眉:“那是什么鬼东西?”
“万鬼坟第一悍将,鬼枭。”
“恶心!”簪花婆婆毫不客气地说,“将活人炼成死人,以药物抹去灵识和良知,堪称残忍至极,始作俑者,当入十八层地狱!”
眼看着鬼枭越走越近,钟意沉声道:“婆婆小心,此人武功很高,不可小觑。”
簪花婆婆狂妄一笑:“武功再高,他能高得过我?呵!”
浓雾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悲鸣,鬼枭骤然出招,身形缥缈,恍若一缕灰色飞烟,然而双手之中却是再狠辣不过的利器。
与此同时,数不尽的鬼影从四面八方袭来,与方才武功低劣的鬼不同,这些人武功高qiáng,杀气凶悍,不惧生死,被pào制前个顶个都是武功高手。
夕阳渐冷,荒凉的破院中刀光剑影、血ròu横飞。
簪花婆婆棍杖生风,掌中一柄龙头拐,挥舞得犹如少林齐眉短棍一般,刚猛凌厉,转眼已与鬼枭过了三十余招。
乐无忧剑气如涛,滔滔不绝,一剑斩断三名鬼影,撤身掠至簪花婆婆身边,挥剑挡住鬼枭的夺魂钩。
簪花婆婆赏识地看着他的身影,笑了一声:“小子,这招拨云见月,使得不错。”
“多谢前辈夸赞,”乐无忧腰身极软地一个后仰,避过夺面而来的利爪,就势身体一蹿,反身一剑刺去,朗声问道,“前辈看我这招明月千里如何?”
“还差着十年的功夫呢!”
话虽如此,声音里却满是欣赏。
乐无忧嘿地一声乐了,剑尖挑住鬼枭夺魂钩上的铁链,剑气如cháo,光芒大涨,寒气倏生:“且再看我一招沧海月明!”
一剑之利,瞬间斩断铁链。
然而鬼枭却不肯服输,内力灌注,铁链断裂的一刹那,淬着剧毒的钩子爆裂开来,利刃碎片迅猛地疾she出去。
钟意挺身而出,三尺水卷起狂风,冰冷剑气化作一道悍然屏障挡在众人身前,将飞溅而来的利刃反击回去。
鬼枭身形如魅,倏地隐入浓雾中,悄然消失,利刃如箭雨一般,击中其他鬼影,只听一阵凄厉的鬼泣,数条鬼影委顿在地,化作尸水。
乐无忧仗剑冲进浓雾,与钟意一起厮杀上去,剑有所长,剑有所短,长短合璧,灵魂契合。
双方缠斗十余招。
钟意剑气犹如寒cháo,冰冷刺骨,剑尖卷起疾风,挡住对方的攻势。
鬼枭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夺魂钩已被乐无忧击碎,一爪挥去,被钟意剑气所阻,立即反身,抓向乐无忧。
破绽就在此处!
钟意猛地提气,长剑刁钻地刺向他的肋下。
只听一声利刃入ròu的声音,鬼枭一声咆哮,身形一纵,从他剑尖逃脱。
破绽更多!
钟意叫了一声:“阿忧!”
乐无忧提剑上前,剑锋划向鬼枭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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