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俊心头一堵,他不需转头,便能想象出此时钟意那讨人厌的嘴脸,冷冷道:“你早已叛出天下盟,有何资格管我盟中事务?”
“纵然他叛出天下盟,然而四海之内皆是江湖,他管的不是你盟中的腌H事,而是这浩然江湖中与诸位习武之人休戚相关的清白公道。”乐无忧抢白。
钟意感激地看他一眼,激动道:“不错,还是阿忧懂我!”
乐无忧横了他一眼,看向常风俊,嘲道:“小小一个明日阁,竟qiáng横成这个德行,我看贵盟庙不大,妖风倒还不小,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威胁众武林好汉,真是可笑,”他提起稚凰剑,挑衅地指向常风俊鼻尖,“来来,华铤飞景挺厉害是吧,敢来会一会爷爷的稚凰吗?”
常风俊脸色一阵青白,他方才就已和乐无忧对战过,虽然明面上未分胜负,然而武功jīng深之人一眼便可看出,眼前这个青年如今武功已臻化境,不是他所能轻易战胜的了。
众目睽睽,常风俊面无表qíng,手掌微微用力,掌心渗出汗珠。
龙夫人突然出声:“废物!”
常风俊一怔,刚要反驳,忽见一道敏捷的黑影飞身上前,耳边传来龙夫人的冷喝:“这姓常的废物上不得台面,我来迎战!”
她抬手一扬,两柄薄刃刀急she出去,双刀薄如蝉翼,快似闪电,一刀she向乐无忧的腰腹,一刀直取其咽喉,刀势如电,快不可挡,令人胆寒。
乐无忧身形一闪,猛地仗剑格挡,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两柄薄刃刀狠狠撞在了剑身,反弹出去。
龙夫人飞掠上前,接住双刀,凌空一个翻腾,消去刀上反弹之力,黑衣身影化作一道劲风,刀光森然,仿佛流星赶月,再次袭来。
她这一手刀法极为漂亮,乐无忧忍不住喝了一声彩,挺剑慨然迎击。
两人对战十余招,竟一时难分胜负,乐无忧仗着内功深厚,略占上风,然而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龙夫人这一手快刀宛如骤风急雨,屡屡抢攻,纵然内力略逊,却竟是二人中带动节奏的那一个。
眼见迎面刺来的刀刃一刀快似一刀,乐无忧迅捷躲闪,伺机反击,忽而背后一丝杀气袭来,他猛地提气,腰身极软地一个后仰,暗红色身影翩若游龙,擦着偷袭而来的剑锋飞掠过去。
华铤飞景擦过鬓角,斩落一缕碎发。
“卑鄙!”钟意登时bào怒,三尺水铮然出鞘,一声蛟龙出渊般的剑鸣,挟冲天怒火疾刺向常风俊。
乐无忧纵身躲过薄刃刀,回头,以手为梳,慢慢往上拢了一下碎发,笑骂:“常阁主趁早把剑折了吧,背后偷袭,以多欺少,华铤飞景的剑灵当惭愧而死!”
常风俊的偷袭被戳破,却毫无愧意,冷声道:“那就以你的鲜血来祭我的剑灵。”
四人一片混战,然而终究是钟意与乐无忧略高一筹,两人双剑一长一短,彼此呼应,双剑合璧,打得龙夫人与常风俊节节败退。
钟意记恨常风俊斩断乐无忧一缕发丝,剑法更加凌厉,丝毫不留qíng面,招招取其xing命。
常风俊láng狈地一闪身,堪堪避过害,却教三尺水削下箭头一片血ròu,痛彻骨髓,沉声道:“子煊,拦住他!”
“是。”常子煊拔出流光星彩,仗剑上前,脚步却忽地一顿,以多欺少,终究不是侠客所为,然而落於下风的是自己亲生父母,生为人子,怎能忤逆?
他虽然武功平平,又身上带伤,然而为父母掠阵却已足够,长剑左突右冲,将钟意凌厉的攻击全然打乱。
钟意气急败坏道:“阿忧,快教你这总角之jiāo滚开,否则我可不会再剑下留qíng了。”
“谁教你留qíng了?”乐无忧没好气道,“他爹娘一起打你,你还要留qíng?姓钟的你脑子有毛病吗?”
“啧……”钟意被骂得灰头土脸,却眼神骤然亮起,三尺水dàng开华铤飞景,剑招一变,直指常子煊而去,大笑道:“我终于等到能教训你的这一天了!”
突然一个石子疾驰而来,重重击在三尺水上,剑势骤然一顿。
常子煊抓紧时机,纵身飞掠而走,避开他满含杀机的剑锋。
乐无忧低声问:“怎么回事?”
“有人在暗中保护他。”钟意简短地说了一声,余光撇到薄刃刀破空而来,袭向乐无忧的后心,登时大怒,身形骤然一动,折扇脱手而出,凌空撞击薄刃刀,与此同时,三尺水卷起漫天风雪,迅疾刺向龙夫人。
他剑势如cháo,势不可挡。
龙夫人眼看即被一剑穿心,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抓过常子煊,挡在了自己身前。
只听一声利刃入ròu的声音,冲天的血瀑破胸而出。
第八十章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永远地凝固下来,所有人都没料到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喧嚣的人群骤然寂静下来,天地间一片死寂,只有漫天飞雪徐徐坠落。
常风俊仗剑回身,正看见一截剑锋从儿子胸口破出,浓郁的鲜血从剑尖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珊瑚珠子一般落进绵白的积雪中。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热血沃化积雪的声音。
刹那间,几乎眼眶崩裂,泼天的狂怒喷涌而出,一声嘶吼爆发出来:“妖妇!你知道你gān了什么!”
“我知道。”龙夫人冷漠地说。
常子煊yīn郁俊美的脸上有了一瞬空白,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剑尖,慢慢抬头,木然直视前方,双眸空dòng,仿佛在看龙夫人,又仿佛只是在看眼前的虚空。
一剑穿胸的伤口,竟好像是没有疼痛的。
他张了张嘴,话音未出,先有大口甜腥涌了出来,猩红的鲜血从颤抖着的苍白唇角涌出,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
龙夫人漠然越过他,双臂一震,薄如蝉翼的蝴蝶双刀连环飞出,乘隙斩向钟意。
钟意长剑尚cha在常子煊的胸口,见状果决弃剑,腰身一个后仰,从她身侧疾滑而过,白衣翻飞,顷刻间已出现在她身后,左手持扇,狠绝击向她的后心。
龙夫人伸手接住双刀,骤然转身,jiāo叉挡住他的折扇,却忽见眼前一道白光炸开,刹那间仿若雪盲,稚凰剑挟磅礴剑气犹如雷霆震怒,袭面而来。
乐无忧与钟意联手,天衣无fèng。
龙夫人无力抵挡,腰身一拧,纵身就想闪避,却听一声高亢的剑鸣,犹如雏凤清音,稚凰剑上惊雷缠动,剑光夺目,她避无可避,只得迎难qiáng上,挺起双刀,真气灌注,竭力迎上乐无忧的雪照云光诀。
只听一声裂响炸开,薄刃刀双双折断,稚凰剑气qiáng侵而来,仿若万千利刃,龙夫人一声痛极惨呼,只见双手在剑气qiáng压之下,仿佛枯枝一般,寸寸断裂。
乐无忧一剑废了她的双手。
天色灰暗,萧瑟的漱石庄内起了北风,刮得满地百糙倾折,人们的裘衣被风chuī起,发丝纷乱,雪nüè风饕之间,龙夫人一身黑裘,貂绒阔袖中飞溅出触目惊心的血花。
然而她却不肯服输,刚要跃起,忽觉一阵杀气从背后袭来,骤然回身,看到光华璀璨的华铤飞景穿破风雪,顷刻间已侵至眼前。
卫先生惊叫:“主上,大小姐她……”
话音未落,已见身侧一道黑影拔地而起,龙云腾仿佛一阵狂风,纵身飞腾而去,手持一柄长刀,dàng开华铤飞景。
常风俊避其锋芒,收了剑招,却突然左手一扬,一阵毒辣的掌风击在龙夫人的胸口。
龙夫人顿时浑身一颤,一口浓血喷了出来,摇晃两下,却硬撑着不肯倒下,抬眼,面无表qíng地看向常风俊,哑声:“你敢杀我?”
“你这妖妇,我yù杀之而后快!”常风俊咬牙切齿,“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以子为盾,此等yīn狠毒辣,闻所未闻!”
“哈哈……”龙夫人笑出一口血,“我早就想杀了那个孽种!”
“你疯了?”常风俊道,“他可是你的亲生孩儿!”
龙夫人骤然提高声音:“他不是!”
众人倏地将目光全都盯在了她的脸上,只见她乌发散乱,厚重貂裘在风雪中飞舞,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痕,看一眼盯着地上的常子煊,眼神冷硬,仿佛看着什么肮脏的垃圾一般,一字一句地恨声道:“他不是。”
常风俊如受重创:“什么?”
龙夫人却不屑解释,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讥讽:“此事难道不是你一手谋划?可笑我竟被你蒙蔽多年,若不是那孽种与你如此相像,我竟不知你胆敢做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qíng!”
常风俊拧起眉头:“你在胡说什么?龙凌,你莫不是疯了?子煊是我的孩儿,与我相像有何不妥?”
“他是你的孩儿,却不是我的孩儿!”龙夫人厉声,“常风俊,你把我的孩儿换去了哪里?”
她声音尖锐qiáng势,犹如一个凌厉的耳光般狠狠抽在常风俊的脸上,将常风俊打得头昏脑涨:“换?”
“可笑我竟不知你何时做的手脚……”龙夫人苍怆地苦笑一声,“我竟养大了你与其他女人所生的孩儿……我龙凌竟然……竟然被你欺侮至此……可笑我……”
常风俊满脸震惊,倏地转头看向常子煊,盯了半晌,目光恍惚地移向龙夫人,喃喃道:“这不可能,自阿婉死后我再未与任何女子有牵连,除了几个舞姬……但她们绝不可能有孩子!”
“那这个孽种是谁?”龙夫人厉喝一声,手指猛地指向常子煊,神qíng七分讥诮三分悲怆地bī问常风俊,“此子与我孩儿年龄相仿,与你又相貌如此相似,常风俊,你是他亲生父亲,你竟不知他究竟是哪个贱货生出的孽种?”
常风俊不知想起什么,脸色霎时苍白,冷硬的唇角无法控制地哆嗦起来,哑声:“只有阿婉……”
龙夫人如遭雷击:“什么?”
“二十六年前,只有阿婉……”常风俊喃喃地说,“可是她已经被你截杀,一尸两命……”
“没有。”龙夫人忽然说。
常风俊猛地盯住她,只见她神qíng恍惚,仿佛记起什么不可思议的事qíng,轻声道:“那一夜风雨滂沱,杀手暗杀被燕婉察觉,柴惊宸驾车带其漏夜奔逃,我派出龙王八骏,在花神庙截杀,乐其姝半路杀出,燕婉庙中临盆,剖腹产子,八骏事后回报,燕婉已死,而孩子……”
“孩子呢?”常风俊急问。
“孩子被乐其姝抱走,”龙夫人道,“可那孩子破庙中出生,落地即丧母,怎么可能活下来?”
常风俊顿时满面惊骇:“乐其姝?”
众人忽地反应过来,乐其姝与常风俊素有嫌隙,若她抱走那个孩子,定是养在了风满楼,那么十年前那一夜,风满楼流血漂橹,那孩子恐怕早已死了,又怎会是常子煊?
52书库推荐浏览: 玉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