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湖_玉师师【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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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余恨仿佛没有听懂一般,茫然看着他。
龙云腾连人带大氅一起抱了起来,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抬头,望着前方遮天蔽日的风雪,沉声道:“跟我回海天连城。”
苏余恨手指攥住貂裘,贪恋上面残余的体温,喃喃道:“我还有事没做。”
“我为你做。”
“我还有人没杀。”
“我替你杀。”
“我并不喜欢你。”
“我知道。”
苏余恨怔了怔,茫然地张了张口,却发现对方已先一步将一切都想得清楚,已俨然处于了不败之地。
被放在马背上,苏余恨低头看着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本座不会与你燕好。”
龙云腾冷峻的脸上浮出一抹轻笑,转瞬即逝,翻身上马,双臂将他环拥在胸前,拉住缰绳,双腿一夹,催动骏马撒开四蹄驰向前方雪nüè风饕的峡谷。
苏余恨裹在温暖的貂裘中,朔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猎猎的狂风里有一声低沉的话语传来:“在我身边,别无他求。”
穿过峡谷已是傍晚时分,又往前飞驰了四十余里,追上乐无忧等人,风雪渐渐停止,众人寻了一个避风的山dòng,捡枯枝燃起篝火,乐其姝与常子煊相对而坐,运功为他疗伤。
龙云腾接过乐无忧递来的一条烤兔腿,自己没吃,顺手递给苏余恨。
“本座茹素。”苏余恨扭过头去,伸手拿起酒壶,仰脸灌了两口,浓烈的酒气飘散开来。
龙云腾皱了皱眉,撕下兔ròu送入口中,突然表qíng凝固了,面无表qíng地看了乐无忧一眼,怀疑起苏余恨茹素的真相。
乐无忧美滋滋地烤着野兔,见状瞪眼:“看我做什么?一只野兔就两条后腿,我分你一条,这是何等的jiāoqíng?”
“你们有盐巴?”龙云腾问。
“岂止有盐巴!”乐无忧得意地说,给九苞使了个眼色。
于是龙云腾惊讶地看着他从怀中掏出了盐巴、八角、花椒、桂皮、茴香……
钟意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枯枝,拿烧火棍拨弄着火苗,笑道:“我们既然要杀丁gān戈,怎能没有万全之策?漱石庄外雄关险峻、谷深崖绝,没有十天半个月是难觅踪影的,等天下盟调来人马大肆搜山时,我们又已经穿过深山,往关内去了,只是这隆冬时节,少不得要打些野兔雉jī充饥,若没有盐巴,岂不扫兴?”
龙云腾点了点头,沉默地嚼着兔ròu,心想即使有盐巴,也不必用得这般大方,糟蹋野兔事小,J死人事大。
空气中弥漫着枣枝燃烧的烟火气,钟意手持木棍穿着另一只野兔,一边烤一边抹上调料,油脂从ròu中渗出,在火苗的烧灼下滋滋跳跃,皮上渐渐变得焦脆,黑夜中明晃晃地泛着油光,兔ròu独特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
乐无忧将手里整只野兔都塞进龙云腾手里,无声无息地靠到钟意身边。
钟意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将烤好的野兔放在一个临时扎起的木架上晾凉,拿起稚凰剑破开兔腹,顿时浓郁的香气犹如爆裂一般喷了出来。
兔ròu的鲜美夹杂着栗子的清香,还有一丝枣枝的香甜,在这严寒刺骨的雪夜中分外诱人。钟意从兔腹中取出十几颗山栗,递给乐无忧,又切下一条后腿,一同递过去,叮嘱:“这些留给乐姑姑。”
“嗯。”乐无忧咬着山栗,看向不远处运功疗伤的两个人,眼眸闪烁着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
钟意温柔地看着他,唇角含笑,一直等到乐无忧终于收回视线,转头看回来,才轻声笑道:“方才馋得直流口水,这会儿怎又不急着吃了?枉我辛辛苦苦烤出来,你若不吃,那这条兔腿我可要给九苞了,你就吃你自己烤的那只J死人的吧。”
“谁说我不吃?”乐无忧笑,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兔腿。
钟意玩心大起,拿着兔腿倏地抬高,乐无忧冷不丁抓了个空,嘿地一声笑起来,二指轻拈,一道劲风打了出去,钟意手腕极快地一颤,仿佛打了个寒战,却是轻巧地闪过劲风,乐无忧见一击不中,立即变招,指法如电,点向他的手腕,不料钟意手腕柔若无骨,点中的瞬间如同chūn水一般悄然dàng开,乐无忧变指为掌,灵蛇一般附在他的手臂上,蜿蜒而上,钟意微微运气,刚要将他震开。
忽而一股温热扑面而来,乐无忧柔软的嘴唇已贴了上来,舌尖钻进口中,钟意一怔,立即缠住他的舌头回吻过去。
不料乐无忧却居心不良,二指在他手臂麻xué上一弹,钟意顿时半条手臂都瘫了下来,乐无忧坏心一笑,伸手去接掉落下来的兔腿。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斜cha过来,轻巧地抓过兔腿就走。
乐无忧急得呀地一声叫了出来,钟意回头,见苏余恨面无表qíng夺过兔腿,随手抛给了龙云腾。
“好一招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哈哈哈……”不远处响起一阵大笑。
乐无忧脸上的气愤一扫而光,惊喜叫道:“娘!您好了吗?”
“差不多了。”乐其姝扶着常子煊让他躺下去,起身走回篝火边,盘膝坐下,伸出双手烤着火,笑盈盈地看着乐无忧,“你小子长大了。”
“嗯。”乐无忧绽开笑容。
都会傍小白脸了。”
乐无忧笑容僵在了脸上,眉眼中划过一丝窘迫,顿了顿,反唇相讥:“那又怎样,阿i对我如何,您难道没有看在眼里?”
“没有。”
“……老人家眼神儿不好吧。”
“嘿!”乐其姝倏地伸出手去。
乐无忧腰身往后一仰,堪堪避了过去,不料乐其姝变了一招,二指刺向他的双眼,乐无忧一骨碌滚进钟意的怀里,没头没脑往他身上拱,大叫:“丧尽天良,残杀亲子啦!”
乐其姝噗嗤一声笑出来,变指为掌,一击掌风抽在了他的屁股上,笑骂:“小畜生!”
钟意就势拢住乐无忧的腰身,对乐其姝笑道:“阿忧素日里甚是想念姑姑,如今得知姑姑也大劫得逃,心中的惊喜难以言表,我还从未见他像今日这般开心过。”
乐其姝笑着点头,笑盈盈地看了他半晌,才转过眼,看向钟意,苍老的眸子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纵然两人早已朝夕相处过,在这样审视的目光下,钟意仍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感觉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指缩紧,乐无忧茫然地抬头,看到钟意唇角含笑,笑意却有三分担忧七分忐忑十分紧张,喃喃地问:“你们……”
“你很好。”乐其姝说。
钟意手指一松,不由得舒出一口气。
乐其姝道:“多谢。”
钟意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对乐无忧这一路不离不弃,遂一笑,抓紧乐无忧的手指,十指相扣,看向乐其姝,轻声道:“都是我心甘qíng愿。”
风雪已经停了下来,一轮模糊的月轮浮出云层,皑皑白雪将山林映得如同白昼,夜空清凉如洗,几缕流云逐风飘走,山林一片寂静,唯有此处偶尔发出枯枝燃烧的噼啪声。
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吃兔ròu和gān粮,乐其姝撕下一缕兔ròu放进口中,感觉到极致的鲜美在口腔中炸裂,不由得更加满意,目光扫过和钟意嬉闹着争夺一块兔ròu的乐无忧,不知不觉间笑了起来,心想这小子跟他那倒霉爹一样,是有几分艳福的。
龙云腾坐直身体:“姑姑,惨案发生时,徒儿正在闭关,待我出关后,赶去天阙山,只见满地疮痍,事后多方打听,得知那一夜之惨烈骇人听闻,姑姑是如何逃脱的?”
乐其姝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木然嚼着兔ròu,过了许久,才将兔ròu咽下,苍老的声音平平地说:“那一夜,激战到了凌晨,快天亮时,风满楼已几乎死伤殆尽,我们退入藏剑阁,惊宸以ròu身挡门,争取了片刻喘息,我寻了一具女尸粗略易容成了我的样子,门破了,数不尽的天下盟弟子涌了进来,惊宸他浑身几乎被砍成……”
“别说了。”乐无忧打断她,明明她声音平静得仿佛在说别家的闲事,却让人听了浑身骨头fèng里都渗出彻骨的寒意。
“为何不说?”乐其姝低笑了一声,“大概梦中回想过太多次,我已不会难过,只觉得那种qíng势不如人的绝望,历久弥新。”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她。
乐其姝轻声道:“我催动毕生功力,使出了雪照云光诀,斩杀了十几人,趁剩下的人目眩之际,换上一件天下盟的外袍,伪装成受伤的天下盟子弟,寻机逃下天阙山。”
“那是谁救了你?”乐无忧追问。
“无人救我,我在山dòng中躲了几日,拼着最后一丝气力逃去东海之滨,投奔了簪花婆婆。”
钟意眨了眨眼睛:“当真有簪花婆婆……”
“婆婆论辈分当是我师叔祖,早已避居世外,不理世事,我入了她的观海境便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已是十年之后。”
“什么?”
乐其姝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那一招雪照云光诀使上了我毕生功力,若不昏死,想必我早已因心脉受损而死去,十年间,簪花婆婆以自身功力为我疗伤,方才护住心脉。”
乐无忧抿紧嘴唇,仰起头,悲戚的眼角有星光闪烁,钟意搂了搂他的肩膀,低声道:“都过去了,不是么,当日你坠落山崖,那般凄惨,如今不也活过来了吗?阿忧,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嗯。”乐无忧点了点头,泪珠滚落下来。
钟意拿一张帕子拭去他的泪水,心疼地看着眼角的红痕,心想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真想一点一点吻gān他的眼泪。
乐其姝抚摸着乐无忧的头发:“那你呢?你如何活下来的?我曾打听过,却从未得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死了。”
“我坠崖之后,恰逢青谷老人云游至天阙山,顺手把我救回青谷,老人说我伤势未愈,不许我踏出青谷一步,一直到几个月前。”
钟意却忽地紧张起来,面上不动声色,手里捉过他的手掌,掌心相对,分了一丝内力输入他的体内,一寸一寸小心勘察起来。
乐无忧感觉到他的小动作,微微一笑:“你我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但凡还有一丝伤qíng,你岂能没有察觉?”
“……也是。”钟意苦笑一声,却仍然不肯收手,轻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乐其姝瞥了二人一眼,嗤了一声:“你是关心则乱。”
“娘,”乐无忧忐忑地舔了舔gān涸的嘴唇,犹豫道,“我……我与阿i的事,您不反对吗?”
乐其姝斜睨:“你与他有什么事?”
“那个……”乐无忧莫名有种qíng怯的感觉。
钟意抬眼看向他,唇角含笑,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
苏余恨冷哼:“吞吞吐吐甚是扫兴,本座替你讲了吧,阿姝,你儿子与他有苟且之事,怕你棒打鸳鸯,不敢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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