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苞深嗅一口,蓦地瞪大眼睛,惊叫:“好浓重的硫磺味!”
“火山!”乐其姝倒吸一口冷气,大叫,“无忧带好阿i,九苞背上安济,快跑!”说罢,一把拉扯起常子煊,甩到了背上,苍老的身影犹如脱缰的兔子一般蹿了出去。
众人运起轻功原路返回,远远望见密道入口,乐无忧肩上扛着钟意,一马当先,稚凰剑夺路而出,一剑dòng穿金座,露出dòng口,急蹿而出。
殿中浓雾已经散去,遍地都是刺鼻的血水,谢清微浑身浴血,提着黑气缭绕的诛邪剑,背靠白玉殿柱,粗重喘息着,看向对面。
乐无忧抬眼望去,胸口忽然一痛。
只见鬼影已所剩无几,为首一人,鬼面半碎,露出一只死气沉沉的眼睛,佝偻着身体,手上失魄爪已折断三根。
正是鬼枭。
“你究竟是不是开阳……”乐无忧咬牙问。
乐其姝从密道之中蹿出,往殿外飞掠而去,叫道:“别开阳开yīn了,快逃命!”
乐无忧看一眼肩上虚弱脱力的钟意,狠狠深吸一口气,恨声道:“火山就要爆发了,谢清微,你这条命是我的,我不许你搭在这里!”
说罢,转身追随众人而去。
蹿出大殿,才知道外面已多么紧急,铺天盖地的火山灰飘飞下来,将华美jīng巧的玉殿金楼笼罩在灰烟之中。
万鬼坟鬼影没有意识,只知遵守指令,见到奉命截杀的众人往外逃去,纷纷纵身追了上去。
嗅到身后诡谲的血腥气,九苞大叫:“这群鬼是蠢吗?他们的主子都已经死了!还追?”
众人且战且退,眼看着码头的大船已近在眼前,然而背后鬼影却依然紧追不舍。
“你们上船,”谢清微猛地转身,诛邪剑发出凄厉鬼声,斩向鬼影,“我来殿后。”
轰……大地剧烈颤动,求凰山顶喷出大量浮石和火山灰。
众人飞身上船,鬼影前赴后继、赴汤蹈火,扑向高大的船舷。
一道黑色剑光劈来,诛邪剑qiáng悍狠戾,斩落三个鬼影。
滚烫的火山灰落在海滩,炸出一个个水泡,浓烈的硫磺气味扑入鼻中。
鬼影仿若癫狂,踩着同伴的尸水冲上前去。
谢清微持剑立于船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银发凌乱,羽衣浴血,竭力催动剑诀,黑色剑身戾气腾腾,发出凄厉悲鸣,仿佛有鬼同哭,一剑挥去,刹那将四名鬼影劈落在cháo水之中。
叮叮叮……杂乱清脆的铁链声。
谢清微抬眼望去,见到鬼枭拖着双腿慢慢走来,他死死盯住面具之后的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出。
“杀……杀……”鬼枭桀桀地笑着,一条腿受了重伤,灰布寿衣已染成血色。
轰……又一声轰鸣,求凰山上火光闪现,滚滚红色的熔岩从山口溢出,沿着山体缓缓流下,顷刻间已吞噬了漫山飘零的白色桐花。
“谢道长!快上船!”众人站在船上急叫,“火山要喷发了,莫再恋战!”
“你们走吧,”玉石之声徐徐传来,谢清微淡淡道,“诛邪剑在,邪魔不存,邪魔不尽,誓不贪生。”
火山灰模糊了众人视线,鬼枭就在这时动了起来,灰色的身影敏捷一闪,夺魂钩yīn毒地击向谢清微面门。
诛邪剑上戾气喷薄,悍然迎击。
只听一声脆响,剑气震撼之下,鬼枭脸上面具尽碎,一张死气沉沉的英俊面庞出现在众人眼中。
谢清微刹那间眼眶崩裂。
轰……整个大地剧烈摇晃起来,火山忽然喷出大量熔岩,猛烈爆炸,炽热的岩浆势不可挡,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船夫发出一声骇极的惊呼:“不能再等了!快走!”
谢清微浑身狂颤,死死瞪着鬼枭的面孔,泪水潸然而出,天地震dàng,山呼海啸,他银发如雪,两行血泪从苍白的脸上划过。
鬼枭再次扑了过来,谢清微羽衣翩跹,形如白鹤,避过他的攻击,忽然一掌推出,绝望的掌风击得鬼枭腾空而起,犹如一片灰色落叶,斜斜地飞向了大船。
乐无忧扑在船舷,厉声大叫:“谢清微!”
“带他走……”谢清微喃喃道,感觉背后越来越热,猛地转过身去,诛邪剑卷起无边怨气,剑气犹如狂风巨làng,悍然挡向奔流而下的岩浆。
噗……一道血瀑骤然在肩头炸开,夺魂钩dòng穿肩头,身体腾空而起。
他茫然转过头去,看到鬼枭在落向大船的刹那间掷出夺魂钩,倒刺勾住身体,将他拖拽进大船中。
船夫一斧头斩断缆绳,早已鼓满风帆的大船瞬间闯入翻腾的大海之中。
背后,燃烧的岩浆吞没了整座城池。
身体重重摔在甲板上,谢清微望向那张无数次午夜梦回的脸庞,颤声:“你……救了我?”
“我不认识你,”耳边传来鬼枭嘶哑僵硬的声音,“可我不想你死……”
火山喷发使得海làng滔天,然而大船乘风破làng,安然无恙地驶向中原。
这一天清晨,东海之滨的每一个人都被明亮的火光惊醒,一扇扇窗子打开,人们惊奇地欣赏着东方天际喷薄而出的火山熔岩。
――这可不是谁都有眼福看到的,比日出还要灿烂一百倍呢!
三天之后,一条破破烂烂的木船横冲直撞进码头,溅起水花喷到旁边的船上,惹得旁边船上之人大骂:“会开船吗?赶着投胎啊!”
“哈,天底下可没有比爷爷更会开船的了!”船夫自豪地挺起胸膛,这一次的经历足以让他chuī嘘六十年,即便已经变成白发苍苍的老渔叟,依然得意洋洋地给重孙子讲述他是怎样冒着坠落如星的岩浆,将一艘几乎散架的破船开回了中原!
熙熙攘攘的码头十年如一日的热闹,一辆由骏马和灰驴拉着的马车拐上官道,缓缓驶向金陵。
马车中传来乐无忧郁闷的声音:“心有灵犀真的胖了,瞧这肚子,别真的怀上了。”
“不怕不怕,”钟意道,“这次他可没和别的马驴苟且,只跟比翼双飞住在一个马厩中呢,肥水没流外人田,都是自家马驴,别计较。”
“凭什么不计较?你看比翼双飞那玩意儿……”
“阿忧这样说就不对了,都说驴大个物什,显然心有灵犀的更过分一点吧……哎,那为什么不是比翼双飞怀?”
乐其姝痛苦地抠着车壁:“它们都是公的……”
“然而这有什么问题吗?”九苞敏而好问,“大哥大嫂也都是公的。”
马车里骤然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齐刷刷爆发出一阵各不相同的咆哮。
“谁是大嫂!”
“那叫男的!”
“都给老娘滚下去!”
撒着欢儿奔跑的白蹄乌不知车里的两脚shòu们又在闹什么,它现在满心都是旁边肥丢丢的灰毛驴,跑着跑着在它身上轻轻撞了一下。
灰驴扬起脖子,欢快地发出嗷嗷嗷地叫声。
第九三章 番外一盐聘狸奴
这一年冬季仿佛格外寒冷,连偏安南隅的海天连城都夜雪纷飞,从飞花台上极目远眺,千里重璧,连绵的楼阁都披了雪,仿若涌起玉楼三重,千门万户,点点灯火。
龙云腾擎着酒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夜空,只见漫天乱雪、半空流云,举杯饮一口温酒,琼浆入喉,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楼梯上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步履轻浮,显然是个不会武功之人。
侍女卷起重帘,一个青衣文士快步走进来,脱下大氅,走到龙云腾身后,拱手:“主上,织造司连夜……”
“嘘……”龙云腾猛地转身,打断了他的声音。
卫七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飞花台上熄了大半灯火,只剩龙云腾身边一盏铜鎏金宫灯,yīn影中的紫檀云锦软塌上,卧着一个沉睡的人影。
微微颔首,了然一笑。
――苏余恨入睡极难,自其入城以来,城主府便重申宵禁:夜间喧哗者,斩!
龙云腾在案上展开一张白纸,提起墨笔,写道:何事?
卫七夕敛起衣袖,执笔,端秀小字飞快地写道:织造司连夜赶工,已为苏谷主制出中衣二十件,燕服四十件,吉服十件,行裳十件,暖帽六顶,另有丝履皮靴革各十双。
龙云腾点了点头,叮嘱:这时节熏貂不好,全用元狐。
卫七夕应了下来,两人以纸笔对话,就苏余恨的日常起居细细商议,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时辰。
宫漏中发出一声清脆水声,软塌上的人影动了一下,缓缓翻身,歪头看向这边。
“醒了?”龙云腾道。
苏余恨没有说话,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起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搭在了眼睛上。
龙云腾立即道:“剑云,把灯再调暗些。”
侍女捧着宫灯左右为难,叹一声气,愁眉苦脸道:“城主,再暗就得熄了。”
“粗笨!”龙云腾不悦地皱起眉头,伸手将宫灯上的鎏金铜片拨了拨,然后就见到脆弱的小火苗在众人的期待跳跃了一下,熄了。
龙云腾:“……”
卫七夕神色如常,默默抬起衣袖,掩住忍不住抽动的嘴角。
周遭倏地陷入黑暗,明亮的雪光投she进来,照亮龙云腾yīn沉的黑脸。
“夜深了,主上早些歇息吧。”卫七夕双手拱起,宽大的衣袖挡住,不待他准许,便快步往外走去,几乎如逃难一般跑了出去,外面传来一阵止不住的笑声。
于是龙云腾的脸色更黑了。
侍女惴惴地问:“城主,是否再点一盏灯?”
“罢了。”龙云腾挥了挥手,让侍女们都退出门外,抬步走到软塌旁,坐在一个圆凳上,借着雪光,静静地看向他的睡颜。
苏余恨已经醒来,却不愿睁眼,闭着眼睛淡淡道:“为何这样看着为父?”
“胡闹。”龙云腾被他气笑了。
“自来到贵城,整日玉盘珍馐、锦衣华服,这不是在伺候老子?”
龙云腾低笑:“为何不是伺候夫人?”
“夫人自然没有老子当得痛快,”说到此事,苏余恨神qíng颇有些奇怪地顿了顿,满面狐疑道,“我怎没见到你的妻妾……”
“有妻,无妾。”
苏余恨怔了怔,睁开眼睛看向他:“丧偶了?”
“……”龙云腾深吸一口气。
苏余恨拍着软塌哈哈大笑起来:“老龙狗穿花蛱蝶、诲jian导yín,没想到竟生出个不近女色的半阉,哈哈,痛快!”
龙云腾苦笑,摇着头道:“凰儿,我虽不近女色,却并非半阉,你想见识?”
苏余恨撑起上身,靠在一个粟玉芯蹙绣软枕上,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鼻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睡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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