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秋身子僵了僵:“……那再加一个二哥。”
叶明chūn抬手抚过他背后长直披散的黑发,温和笑道:“你且放心,半夏绝不会有事。现在找到了你,过不久我们便可一家团聚。”从他口中出来的话,让人不得不信。
“明明是我找到的你。”
叶明chūn的话让叶九秋安了心,轻松下来后,就习惯xing的反驳了回去。他小时候常常如此,为的是看兄长们对他无奈又纵容的笑容。不过此时他一出口,就直觉不对,慌慌张张想要开口挽回,却听见叶明chūn低沉的嗓音:“嗯,是小秋找到的我。”
叶九秋眼睛一酸,手臂又勒紧了几分。他将脸庞紧紧的贴在了叶明chūn的脖颈上,感受着大哥温热的皮肤与其下血液的涌动,近乎贪婪的嗅着大哥身上熟悉的气息,良久,他才小声道:“大哥,谢谢你和二哥出来寻我。”所以不要责备自己没能先一步找到他。
叶明chūn不语,只是一下下的抚着他的背脊,仿若安慰。
叶九秋激dàng的心qíng就在这一下下抚慰中平静下来。他这时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叶九幽,对上那双幽深沉静,波澜不兴的眼睛,愣了愣,莫名的为这人感到寂寞。
他放开了叶明chūn,拉着他大哥走到叶九幽身前,顶着叶九幽暗中警告的眼神,认真的为他大哥介绍:“他是我的朋友,叶九幽。救过我很多次。若是没有他,我绝对见不到大哥的。”
他伸手扯了扯叶九幽的衣袖,在叶明chūn看不到的地方,心虚又讨好的朝叶九幽笑笑,随后才道:“这是我与你说过很多次的大哥。你与我qíng同……手足,也可叫他一声大哥的。”
叶九幽凉飕飕的盯了一眼自作主张的叶九秋,在面向叶明chūn时,薄唇动了动,像是再自然不过的叫了声:“大哥。”只有他自己知道,隐藏在袖袍中的手,已经紧握成了拳,指甲大概刺破了掌心,可惜他却感受不到疼。
连心跳加速,紧张无措这些感受都没有。
可是为何对“大哥”两个字,他会费尽力气,如此艰难才说出口?
他一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他的视野,像是在两人间划下了一道安全的界限,不让他泄露太多不该有的qíng绪。那些qíng绪应是“叶九秋”的,而不是叶九幽的,他不该有。
叶明chūn倒被他一句大哥叫得极其开心:“九幽,小秋这边多谢你的照顾了。等回了叶府,当大哥的再送你一件有意思的见面礼。”他看叶九幽的目光十分喜欢,忍不住又道:“常人言倾盖如故,我看九幽便是如此,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他偏头问叶九秋,“九幽小时候是不是来我们叶府玩过?”
叶九秋目光古怪,一边心惊于大哥的敏锐,一边摇了摇头,再浅笑着望向叶九幽,觉得九幽定然是喜欢大哥这话的。
叶九幽默然,好像在哪儿见过……么?
他眸底埋得极深的坚硬寒冰似乎碎了个口子,让他的眸色融化般的柔软。他蓦然抬头,望进叶明chūn含笑的眼里,只觉三月阳chūn般温暖明媚,勾起了他珍藏心底的宝贵回忆,神色渐渐恍惚。
叶九秋心知九幽还不愿让大哥看出端倪,于是在叶九幽出神的当即,就飞快拉着叶明chūn走到了花凉那边。
“花大哥说,让大哥你泡泡这池灵泉。”叶九秋没有提重塑根骨的事,万一灵泉做不到呢?不是白白让大哥失望么?
不给花凉解释这灵泉不是他发现的机会,叶九秋又道:“大哥,我把这灵池送进水晶宫殿,你在里面泡着。我会让花大哥在旁边陪着你,遇到什么问题,你问他就好。”
水晶宫殿的秘密,在他当着花凉的面放出叶明chūn时,他就已经决定向花凉坦白。
花凉为人,值得起这个秘密。
叶明chūn这时也看清了四周形势。他目力不及修士好,在红色花朵散发出的微弱光芒里,看得不远,却也感受到了此处的奇特与不凡。
呆在这里,万一有突发事件,他只会拖累到自家弟弟与弟弟的朋友们。
看着叶九秋将整座灵池从地上挖出来,送进了水晶宫殿,叶明chūn也抬手摸摸弟弟的光滑的脸颊,默认叶九秋将他送回去。
至于灵池,他不知弟弟具体是何用意,但一定是好意。大哥想起小时候弟弟软糯糯的捡起花朵落叶送给自己的场景,欣慰笑了,弟弟长大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贴心。
又有了跟二弟得瑟的东西。大哥站在水晶宫殿的庭院中,笑容满面的宽衣解带,不管池水看上去如何诡异,都义无返顾的踏了进去。
而被叶九秋笑眯眯扔进宫殿的花凉,还来不及震惊于此处的奢侈,就被叶大哥露在水面外的白皙肩颈给震住了。
“无碍。”叶大哥还笑着朝他摆摆手,匀称的手臂线条上滑落下一串晶莹的水珠。
他真以为叶九秋是把花凉送进来看顾他泡灵泉,以防万一的。
第120章 chūn暖花开
叶明chūn进入灵池后不久,与花凉只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昏昏睡去。花凉在一旁守着他,直至叶九秋唤他出来,他才离开。
叶九秋叫他,是因为苏七说,时候快到了。
他出来的时候,叶九秋他们已经守在了那座白骨祭坛旁边,如临大敌,紧张却又无比期待。
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花凉也暗自握着自己的玉笛,做好了十足的防御准备。
若没猜错,当血池中魔物的最后生机消失之际,就是阵法启动之时。
苏七将这最后的时刻让与了苏寒山。
从今往后,这世间或许只剩下苏寒山一只魔物。叶九秋试想不到苏寒山会是怎样的心qíng,是悲哀是沉重?是赞同还是惋惜族人的选择?亦或是欣羡如此方式的彻底解脱?
时间的流逝在叶九秋的感知下,陡然变得缓慢起来。他紧盯着祭坛上的灯台,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苏寒山宛如叹息的话语:“开始了。”
他身体紧绷,眼睛睁到最大,好似要将此地的分毫变化尽收眼底。
苏寒山的叹息像是一个激活阵法的引子,余音还未完全散去,就见上千血池如同沸腾,咕噜咕噜喧嚣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九秋觉得全身上下突然冷了几分,但他刻意去寻,又不觉四周温度有何变化。
至此为止,他们并未感受到危机,因此极其胆大的,飞在高空俯瞰这个巨大阵法的苏醒。
血池中的血水开始飞快搅动,形成一处处湍急的漩涡。然而在水流哗哗声中,漩涡越来越小,池水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gān涸下去,仿佛池底有张巨shòu的口,被长鲸吸水般的吸入了巨shòu腹中。
叶九秋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处血池。池水若是消失,露出池底,是不是也会bào露出被封印于此的魔物尸体?他如此想着,忍不住舔了舔发gān的唇瓣,感到紧张。
然而他看着池水减少,水位下降,看着有数根笔直的漆黑利刃探出了水面,看着仅剩薄薄的一层血水覆盖着池底,看着这一层池水都在旋转中飞快消失,bào露出光滑幽深的池底,却始终未见到魔物的尸体。
封印的利器还在,但封印之物却已灰飞烟灭了么?
那数柄利刃非金非木,长且锋锐,下端深深的cha入池底,上端凌厉的直指苍穹,如刀刃丛林,一股森寒之意萦绕周身,让人望上一眼,就好似被刺痛了眼睛。
魔物的尸体若是还在,大概就是这些利刃下,被贯穿,钉死,封印。叶九秋想着,就见池底的最后一滴血水不见,血池彻底gān涸。
下一刻,池中利刃无声风化,如细碎砂砾般支离破碎,眨眼间化为飞灰。
坚不可摧的印象还残留在眼底,再眨眼,池底就是真正的空无一物。突兀的反差冲击着视野,让人有一瞬的懵懂呆愣。
“灯台!”何山见忽的惊呼出声,让叶九秋下意识的往祭坛上望去。
灯台亮了!
他屏息,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祭坛上九盏灯台依次亮起,心中跟着默数着,一盏,两盏,三盏……
灯台中心原先是漆黑,如针尖大小的水滴,波动隐晦不显,却依旧叫人感到心惊。
然而这滴仿佛吸纳了四周所有光线的水滴,在血池gān涸后,忽然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来。犹如最深的夜色里却有阳光透出,无比矛盾,却又真实存在。
他们依旧未感受到危机。甚至于,在阵法启动后,除了血池中的种种异象外,他们四周甚至未产生丝毫的灵力波动,一成不变的平静。
这种平静放在此刻,则显得格外异样。
如此巨大的阵法启动,他们身处阵内,却察觉不到阵法波动,这种违和感让几人并未因平静而卸下防备,反而更加警惕。
但他们还不想离开。
心中隐约有个念头,不愿错过接下来的事。
几人的目光汇聚在祭坛中心的灯台上。
其余九盏已经亮起,那么这一盏——
一朵微弱的、温暖的、明huáng色的,宛如烛光一样的火焰,怯生生的浮现。
从豆粒大小,打了个滚儿,变得如尾指大小。
柔柔的燃烧,无比脆弱的,好似呼吸重一点儿,就能将其chuī灭掉。
然而就是这一朵火苗,在亮起的刹那,便照亮了整个dòngxué。
光芒绵长且细腻,无孔不入,充斥满整个空间,如阳光般金灿,铺满了穹顶山壁,让地下的世界如地上般耀眼明媚。
石壁上的藤蔓红花在光明中枯萎飘落,片片花瓣纷飞,如红蝶蹁跹,如梦似幻。
叶九秋已经飞到了叶九幽身边,无意识的握紧了叶九幽的手,而后发现叶九幽冰冷的手心竟带着微微的暖意,在这暖意下,连僵硬的血ròu都好似变得柔软。
他恍惚了一瞬,那暖意便透过皮肤,一路熨帖进他的身体深处,如同浸泡在暖洋洋的泉水里,令他紧绷的jīng神一点点的放松下来,懒散散的朝四周扩散出去。
不知不觉中,他的视野越来越开阔。
空旷dòngxué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他思维的触角下纤毫毕现。渐渐的,他看到了盘根错杂的地底迷宫,庞大又复杂的魔物的城池。而后在温暖光芒的牵引下,他好似不断拔高,飞出了地底,将密林覆盖的厄难谷尽收眼底。
他看见来自地底的光芒从地表扩散而出,光芒所至之处,狰狞的树木花糙褪去了yīn冷的墨黑血红之色,染上了生机勃勃的新绿。毒物身死,妖shòu灵动,珍贵灵物如雨后chūn笋破土而出,云蒸霞蔚,仙气缭绕。
光芒从厄难谷中透出,朝北大陆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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