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宫,就建在玉山上。
“终于要到了,这马车坐得我都快散架了。”辰子戚揉了揉胸口,可能是在马车里闷得,有点心口疼。
“是不是胸口闷?喝杯君山银叶就好了。”天德帝抬抬下巴,示意辰子戚喝茶。
“谢皇兄。”辰子戚笑着倒了一杯,茶到嘴边突然顿住了,猛地抬头看向天德帝。他这两日,一直被叫到御车中叙话,跟着天德帝喝龙井……
天德帝仿佛没看到辰子戚骤变的脸色,只看着窗外的风景:“朕从小便知道,你是一众兄弟里最机灵的。”
“这茶里,有什么?”辰子戚放下茶盏,面色平静地问。
“这茶不是毒药,相反是能缓解你心口疼的好东西,所以朕每年都把君山银叶留给你喝,你可莫要辜负了皇兄的一番心意,”天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若不信,可以按按檀中xué左边一寸处。”
辰子戚立时找到了位置,咬牙,用力按了下去:“啊……”撕心裂肺的疼痛骤然炸开,bī得辰子戚痛哼出声,不由得弯下腰去,再抬起头,一张俊脸已经满是冷汗。
“太子给的东西,都要小心……”小时候丹漪的话,再次浮现在耳边。
问题是,这茶水,最开始是太子跟他一起喝的。君山银叶茶本身并不是毒,那,到底是什么?
“只要你听话,就能长命百岁,朕会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天德帝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可不是白白比辰子戚大了十岁的,当他不知道这小子一边效忠于他,一边跟老二眉来眼去吗?
他是没有得到归云宫世子的青眼,但他控制了辰子戚,一切也就尽在掌握中。
“哈哈,皇兄实在多虑了,您已经是皇上,我不效忠于您,还能效忠谁呢?”辰子戚抹掉下巴上的冷汗,笑得毫无芥蒂。
马车在玉山脚下停驻,众人下车,抬头仰望山上的建筑。
玉山高耸入云,颇为陡峭,遍寻不到上山的路。山腰以上则坡势渐缓,无数亭台楼阁掩映在一片苍翠之中。有巨大的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发出阵阵轰鸣声。
“皇帝陛下亲自前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清冷悠扬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一身雪衣的蓝轻寒,带着一众身着褐色短打的下属,飘然落下。
归云宫,没有路,只能依靠青云扶摇功攀爬而上。十二名抬轿人,可以带三人上山,也就是只有天德帝、辰子戚和礼官。
“朕至少要带几个金吾卫吧?”天德帝努力忍下怒气。
“四个人才能抬动一位,如今宫中繁忙,腾不开人手,只有这十二名轿夫了。皇上先跟在下上去,过会儿再叫他们来接您的侍卫,可好?”蓝轻寒淡淡地道,语气中满是“爱坐不坐,不坐请回”的傲慢。
天德帝冷哼一声,坐上了最大的轿撵。
辰子戚以前央着丹漪带他坐过,青云扶摇功,宛如飞鸟入云,根本不用借力,在山峦间自由地飘摇,片刻便到了山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啦啦啦~
小剧场:
戚戚:嘤嘤嘤,我中招了
鸟攻:不怕,到老攻这里来
天德:切,难道抱抱就能救他了?
鸟攻:不能
天德:那你这是作甚?
鸟攻:nüè狗
天德:(吐血)
第三十七章 条件
轿撵落在一处平台之上,辰子戚抬头望去,恍惚觉得自己到了仙境。
玉山多雾, 山岚缭绕间,无数jīng巧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天光从云中乍泄而出, 给那些散落的屋脊、宝顶,镀上一层金huáng。
脚下的这块平地, 方圆十丈,由品相极好的汉白玉铺就而成, 形似满月。没有多余的雕饰,只在中央刻着大大的“栖台”二字。
一端是陡峭的山崖, 另一端则连着一道依山势而建的弧形桥。
跨过弯桥,眼前霍然开朗。桥头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牌坊, 上书:曾将弄玉归云去, 金翿斜开十二楼。
牌坊后面, 是一片广阔的平地, 两侧种满了茂盛的竹子。有许多身着褐色短打的人, 正抬着各式各样的箱笼往里走。
辰子戚好奇地看了看, 紫檀盒、樟木箱、绫罗绸缎玉雕屏,除了这些箱笼,竟还有几顶软轿。
“新主登位,还未宴请各路豪杰,只是有些门派心急,先行送来了贺礼。”蓝轻寒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带着他们往正殿走。
天德帝有些不高兴,一旁的礼官立时会意,开口问道:“缘何其他门派的访客,就可以坐轿到此处?”而堂堂九五之尊,却要自己走着过来。
蓝轻寒瞥了一眼那遮着纱帘的软轿,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广袖一挥,掌风带起了纱帘的一角,露出里面衣料轻薄的男女。“这是各大门派送给宫主的美人,也算是贺礼。司礼大人若是坐这种软轿,叫人抬到库房去,怕是不妥吧?”
礼官顿时涨红了脸:“这……是下官孤陋寡闻了。”
辰子戚看着那些粉色软轿,心口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料想可能是那邪物作祟,后悔方才没有在车里多喝几口君山银叶茶。
归云宫的正殿,梁高十丈有余,整个殿中铺满了天青色的地毯。金翎十二楼的正副楼主,此刻均在殿中,分两侧站立。蓝山雨就站在左侧最前端,偷偷冲辰子戚挤挤眼。
蓝轻寒带着几人进来,二十四位楼主齐齐弯腰行礼。
天德帝微微扬起下巴,等着高台上的人起身行礼。礼官有些紧张,高声喊了一句:“皇上驾到——”
几息过去,高台上毫无动静,礼官尴尬地站在原地,汗珠子顺着下巴,滴落在鞋面上,发出清晰的“吧嗒”声。
辰子戚的目光略过一众楼主,抬头看向宝座上的人。一瞬间,只觉得,整个大殿的光芒都被他聚拢了过去。
那是……丹漪?脸还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却是那般的陌生。
如果说前几年的丹漪,如明月般清朗,现在的丹漪,就是烈阳般灼人。
艳色广袖华服,被玄色腰封所束,衣摆长长坠地,铺展在层层天青色台阶上,如同岩山之上流泻而下的浆火,危险而妖异。
那双漂亮的凤尾目,再不复儿时的清透,平静无波,若如潜龙入渊,将万千嗜血杀戮尽敛于幽潭之下,望之令人遍体生寒。
“客自远方来,还请上座。”淡色薄唇轻启,华丽的音色,如同昆山玉碎清越动人。
辰子戚有些愣怔,两年前,丹漪还在变声期,说话沙哑粗粝,还常常被他嘲笑。而今的声音,竟好听到他都不敢认了。
有侍者搬来两把座椅,摆在高台上,蓝轻寒微微抬手,示意皇帝与辰子戚上去。
“大胆,见到皇上,怎敢不起身行礼?”礼官感觉到身边帝王的愤怒,咬牙开口叱责道。
“在这归云宫中,没有任何人敢叫本座行礼。”丹漪单手支着下颌,周身气势徒然攀升,重重的威压袭去,压得礼官“噗通”一声趴到地上。
天德帝额角冒出一滴冷汗,故作镇定地抬脚上前,走上高台,在椅子上坐下。辰子戚也跟着上去,坐到一边。
“朕亲自前来,给新任凤王加冕,归云宫就是这般礼遇?”天德帝面色很不好看。
“辰家祖先与丹家祖上有约定,人在何处就讲何处的规矩。本座在皇城之中自然会尊你皇家那一套,如今尔等在此,就得按归云宫的礼节来。”丹漪音调冰冷地说着,自始至终没有看辰子戚一眼。
蓝轻寒走上台,立在宝座左侧。
宝座右侧,也站着一人,身着玄色窄袖劲装,腕上扣着一对嵌黑曜石的银护腕,身形高大,气势惊人。一双鹰目甚是凌厉,直勾勾地盯着天德帝身后的礼官。
抖着双腿好不容易爬上高台的礼官,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鲜活的猎物,下一刻就会被那黑衣人扑上来撕得粉碎,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加……加冕之礼,当择吉日举行。臣算过了,明日便是个吉日。”礼官哆哆嗦嗦地拿出封王的圣旨。
丹漪瞥了一眼礼官,微微抬手,金翎十二楼的楼主齐齐行礼:“属下告退!”二十三人鱼贯而出,唯独蓝山雨留了下来。
有婢女上前,迅速在每人面前摆一个小几,蓝山雨亲自泡茶,给坐着的三人斟满。
“你先下去吧。”天德帝看看这架势,示意身后的礼官先退下。
礼官大松一口气,跟着婢女快步离开大殿,殿中骤然安静了下来。
丹漪端着白玉杯,轻抿一口茶:“封王之事,不急于一时,陛下刚刚登基,便风尘仆仆而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加冕之事吧?”
原打算慢慢来,没料想丹漪这般开门见山,天德帝沉吟片刻道:“朕刚刚登基,诸事繁忙,无法单独迎接国师,此次前来,是想顺道带新任国师回去。”
辰子戚看看脊背挺直的天德帝,有些佩服他,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这般qiáng硬的语气,不得不说,的确很有帝王威仪。
“呵,”丹漪轻嗤了一声,“你们辰家不尊神谕多年,要国师何用?”
天德帝被噎了一下,先前他觉得国师这个位置可有可无,登基之后才知道,神迹对于如今的皇族有多重要。思及此,禁不住问出了一个自小就困扰他的问题:“章华台的上的神明,真的存在吗?”
以前他是不信的,但登基之后,看到那些皇权难以平衡的世家大族,竟然还保留着对神明的忌惮,让他不由得产生了怀疑。
丹漪垂眸,并不理他。
天德帝咬牙:“丹漪,你不要太过分了!”他带来的高手,都被阻拦在了山下,迫于形势,他可以忍受丹漪的些许无礼,但这般视他如无物的行为,实在是不能忍!
“陛下问了一个天字号的问题,如果想要答案,可以用当年归云宫送您的木牌来换。”蓝山雨笑眯眯地接话道。
辰子戚心中咯噔一下,转头看向天德帝,这么个虚无缥缈的问题,他应该不至于祭出那般珍贵的东西来换吧?
然而,冲动之下的天德帝,竟然真的掏出了袖中的木牌,“啪嗒”一声拍到了茶桌上。
蓝山雨上前,拿起木牌验看。背面的云纹、“天”字刻,痕清晰如故,是真的无疑。笑着将木牌收起来,冲白云使点头:“天字问,‘章华台上的神明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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