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珰_童子【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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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领湿了,白色的外衣和中衣濡湿在胸口,软薄得透明,谢一鹭盯着看,像看一个近乎赤luǒ的女人,把廖吉祥看得惊慌,湿淋淋的雨气中,桃花香分外鲜明,随着雨,一瓣一瓣飘零下来,落在肩头,粘在腮边,美丽得惊心动魄。

  突然,谢一鹭滴着水的头捱下来,陡地一下,廖吉祥像是吓到了,把脸扭向一边,谢一鹭愣住,他只是想凑近了和他说句混账话,廖吉祥这样子却像是……怕他亲吻一样。

  亲吻。这个想法从来没有过,谢一鹭稍一想,便觉得四肢百骸都颤抖了,站立难安。

  廖吉祥开始在他手里挣,谢一鹭不松劲儿,他从没攥一个人攥得这样紧,另一只手撑在桃树gān上,随便一圈,便能把人搂住,可他不敢,那具身体好像不容他碰,碰了,就惊世骇俗了。

  “放开……”廖吉祥近乎是哀求,谢一鹭灼灼看着他,欺近了,再欺近,廖吉祥的手忽然卸了劲儿,倏地闭起眼,等着挨一拳那样地紧紧闭着,上下睫毛jiāo错缠在一起,拧成一条好看的线。

  谢一鹭是真的觉得他标致,比郑铣、过小拙都标致,他咽了口唾沫,想就这样啄一下试试,这时风动了,一片桃花飘下来,正落在廖吉祥嘴上,可能是轻,他没察觉,谢一鹭看着那片唇那瓣花,莽撞地伸出手,用拇指肚小心翼翼地抹去。

  蜻蜓点水般的一蹭,廖吉祥却打了个激灵,然后脸猛地就涨红了,谢一鹭立刻知道他误会了,急忙想解释,却看他像个不经人事的大姑娘,死死把嘴抿住,抿得唇角都白了。

  谢一鹭松开他,离远了些,廖吉祥仍然不敢睁眼,反而闭得更紧了,慢慢缩起身体,两手颤巍巍把脸捂住。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事,三十年来都是处子,他不会像郑铣那样出去玩,从嘴唇到身体都是个“雏儿”,谢一鹭轻轻掰他的手:“养chūn……”

  廖吉祥被迫着睁眼,羞耻到极点了,只睁了一条fèng,谢一鹭能感觉到,从那条fèng里,他在偷偷看自己,可偷看都局促坏了似的,那么羞耻,那么慌张。

  “养chūn……”谢一鹭想告诉他,那不是一个吻,不过是手指。

  “别叫我……”廖吉祥马上闪避,用一种胆小惊恐的目光,一遍遍打量他的嘴唇,“恬不知耻……”

  明明是指责,口气却格外柔软,若是别有用心去听,会觉得他像是在撒娇,谢一鹭有种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好了的焦躁,冲动着,想真的亲他一下,现在就亲。

  “我知会过兵部……”廖吉祥突然说,边说边贴着树gān往后挪,“回去他们会找你,让你去接一个人。”

  谢一鹭皱起眉头:“现在不说这个行么。”

  “那说什么,”廖吉祥的脸仍然凌乱得一塌糊涂,眼睫抖着,脸颊涨着,怎么也收拾不起来,“你让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谢一鹭想说他什么都没gān,可又不想让廖吉祥觉得他们什么都没gān,他想他的第一个吻是他给的,“接什么人?”

  “和你一样,”廖吉祥半躲在树后,像是怕他,“得罪了老祖宗的人。”

  谢一鹭拉他的袖子:“是故人?”

  廖吉祥死盯着他抓自己的手:“谈不上……”

  谢一鹭觉得他没说实话,他总是把事qíng瞒着,于是故意问:“那砍矮梨树的事,能和我说了吗?”

  廖吉祥被他拽到手里,抵触地推搪:“有什么好说的。”

  谢一鹭变得不像自己,随便一张口,就是一句ròu麻兮兮的话:“你说什么,我都觉得好听。”

  廖吉祥刚冷硬下来的脸又红透了,别扭地垂着头:“是年前……老祖宗的信里提到戚畹要来,我就叫人把矮梨树砍了。”

  这么大一件事,他三言两语便带过,谢一鹭有些敬佩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不怕戚畹记恨?”

  廖吉祥没回答,他做了就担得起,谢一鹭却觉得他像个闷罐子,恨不得抱紧了摇一摇:“我昨晚又梦见你了,”他拉着他,意乱qíng迷地撩拨,“梦里的你……尤其温柔。”

  廖吉祥作出发怒的样子:“你……自重!”

  谢一鹭竟然一点也不怕,自从上次说开了,他就有了为所yù为的胆量:“你不知道那些梦……我都不敢回想。”

  上次他说“不穿衣服”,廖吉祥稍一想,便觉得浑身的皮ròu都烧起来了。

  谢一鹭失魂落魄回的兵部,一进衙门口,就能感觉到那种冷漠,所有人都躲着他,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生怕招来他的寒暄。快申时的时候,叶郎中把他叫去,正像廖吉祥说的,让他带五十个步兵酉时出定淮门,到江津,说的却不是“接”人,而是“截”人。

  谢一鹭捏着那片小小的牙牌:“截什么人?”

  叶郎中挂着一张颇瞧不起人的脸:“让你做你就做,”他握着一盒猪油膏,在自己苍老的手心里揉抹,“这种时候还有事派给你,该感恩戴德了。”

  谢一鹭放下牙牌,有不卑不亢的气度:“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不做。”

  叶郎中很惊讶,揉猪油的手瞬间停了:“你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

  谢一鹭不吭声,叶郎中站起来:“这个差事这时候jiāo给你,是你的福气!”

  谢一鹭直接问:“谁jiāo待的?”

  叶郎中噎了一下,含混地说:“上头。”

  谢一鹭太明白了,是廖吉祥侧面替他打点的,这帮所谓的“咏社君子”,嘴上嚷着反阉党,背地里和大珰撇不开关系:“截的是什么人?”

  叶郎中瞪了他半晌,才傲慢地说:“臧以柔,知道吧。”

  谢一鹭听说过,臧芳,中书舍人,前些年在甘肃立过大功,是有名的诤臣。

  “阉党嫉贤妒能,找了个由头流放他到岭南,你半路把他截下来,也是为江山社稷保了一个忠良。”

  这是挤破脑袋的大好事,谢一鹭想不到,廖吉祥为了洗他的名声,竟然费心至此:“酉时到江津的消息是哪儿来的,”他追问,“朝廷的要犯说截就截?”

  叶郎中不耐烦地摆摆手:“都料理好了,你只管去。”

  是谁料理的,谁拿的消息,谢一鹭一清二楚,抓起牙牌,他甚至没跟叶郎中道一句“告退”,旋踵便走。

  说是带兵截人,其实简单得很,谢一鹭酉时到江津,远远看见对面过来的小船上窝着三个人,两个拿棍的是解差,中间穿白扛枷的应该就是臧芳。那边像是早知道会有人来截,官兵压上去的时候,意思着喊了两嗓子,便束手就擒了。

  谢一鹭戴着雨帽,看当兵的把臧芳架过来,他很年轻,是个像梅阿查那样的高个子,尽管重枷压着,仍有一枝独秀的风采。

  “伞!”谢一鹭朝那些没眼力的土兵喊,臧芳腿上袖上全是泥,显然受过苦,脚上穿一双烂糙鞋,手腕和喉结都被木枷磨破了。

  臧芳看出谢一鹭是管事的,甩了甩额上的乱发,勉qiáng打了个躬:“在下臧以柔,朝廷钦犯,不知是哪位贵人相助?”

  谢一鹭公事公办地答:“南京兵部。”

  臧芳显得很意外,意外中似乎有惊喜:“这是到南京了?”说着,他急急往谢一鹭身后看,像是在找什么人,“那……”

  后头的话他没说,可能是没看到心里的人,谢一鹭觉得奇怪,但没多问。当兵的从解差身上摸来钥匙,给臧芳开枷,枷是七斤七的,中fèng糊着大理寺的封,血红的大印,打点到位了,也是说开就开。

  “听口音,大人是北京来的?”臧芳问谢一鹭,可能是想拉关系,“有些面熟。”

  谢一鹭点点头,并没向他唠叨自己的遭遇:“比大人早来南京些,”他搀了他一把,领他上轿:“住处部里安排了,先安顿吧。”

  第23章

  谢一鹭和屠钥到申班的时候,碰上了几个兵部的人,他俩打西走廊上楼,那些人打东走廊上楼,互相打量一眼,都没有出声。谢一鹭原来也是那伙人里的,大家说说笑笑,曾经把酒言欢,现在却形同陌路了。

  屠钥拍住他的肩膀,推他进屋:“谢探花,既然走到这一步,就别患得患失了。”

  谢一鹭厌烦他,他的话里总有股威胁的意味:“看我不过眼,何苦约我出来。”

  “以后同在督公手下做事,”屠钥给他拉开椅子,“关系总得近近嘛。”

  谢一鹭一屁股坐下:“那天我和郑铣说了,别指望我gān什么。”

  屠钥张罗小戏子上酒上菜:“知道,”他拿供碟里的湿帕子擦手,“督公jiāo代了。”

  谢一鹭注意到他很爱gān净,一个武人,衣衫从来是一丝不苟的,今天他穿一件莎蓝色绣仙鹤曵撒,袖口处的丝线没有一点磨损的痕迹,这样一个端正讲究的人,很难想象是给太监卖命的。

  “班子里有相好的没有?”屠钥回身问,谢一鹭一愣,才知道他指的是作陪,“别叫了,我不好这些。”

  屠钥还是点了两个人,叫小戏子去喊:“我头一次招待,总得像个样子。”说罢,他在谢一鹭身边坐下,给他翻杯倒酒,没有一丝刻意的殷勤,倒像是朋友间的热络。

  谢一鹭好奇:“你为什么……”

  他没问下去,屠钥抬眼看了看他,笑起来:“我为什么跟着督公?”他靠着椅背,颇感慨地说,“我们这种人想出头,不卖身伺主,还能怎么着。”

  他说的是实在话,文人欺压武人,在北京、在南京,都是常态,谢一鹭端起他给倒的那杯酒,沾了沾唇:“屈凤怎样了知道吗?”

  “没事,”屠钥很不当个事儿,“伤他点皮ròu,死不了,”明明是始作俑者,却毫无愧疚之意,这又显出他酷烈的那面来了,“你没去看看?”

  “我现在这个qíng形,”谢一鹭摇头:“不好进他家的门。”

  屠钥咂了下嘴,这时作陪的到了,一对儿花骨朵似的小佳人,娇滴滴自报了姓名,一个叫张三,一个叫小温柔,屠钥问谢一鹭要哪个,谢一鹭看那张三的身量和廖吉祥有些相似,没来由地便扭扭捏捏,低头指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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